走獸飛奔,山澗追逐。
九嶷山在顫動。
方城院里的槐花樹下,有一食盒,食盒里擺著幾塊槐花糕,外香內(nèi)酥,精致小巧。
院外的石階上有個姑娘,長相也很精致,頭上戴著個小巧的簪子,自從千金院里的那棵槐花樹結(jié)了花,桑榆經(jīng)常做點新鮮的槐花糕送到方城院,畢竟小姐不在家,只能婢子服其勞?;被ǖ幕ㄆ诰鸵^了,算一算牢都的新年也要到了,不知道小姐又長高了多少。
老頭的白胡子上粘了點碎屑,他的眉毛很厚,遮住了下面一雙彎彎的眼睛,他的眉毛又長,垂到了胸前。
地上也有些槐花糕的碎屑,一只袖珍豬,和一只碩鼠在抱著槐花糕可著勁兒地啃。
“你們這兩只沒有感情的木頭樁子,吃的倒是開心?!?p> 老頭哂笑。
“吃飽了,該去運動運動了。”
一道輕靈的真氣從他的掌中飛出,落在豬、鼠身上,就像化作兩條無形地線牽引著它們。一只被他扔出了牢都,化成木頭身,落在了一座荒蕪的大山上,一只被他扔出了東陽,亦恢復(fù)了木頭身,有個農(nóng)戶把他撿起來放在田野里,披上了稻草,驅(qū)趕鳥雀。
九嶷山的一處秘境里,衛(wèi)陵將正在驅(qū)趕著一群人。
“虞子川,此事你詐我!”朱院首大跳起來對著靠在石壁另一邊的男子罵道。
“那日謝羊搶我弗思鳥,想來是早有預(yù)謀,就等著今日妖獸出巢,正好借我們東陽書院出手助你收服獬豸,拿到帝陵圖?!?p> “你們虞家祖上不愧是修行帝王之術(shù)的!”
“哼,今日怕也不是真的尋什么少爺!”
虞子川面色不改,長身玉立于石壁,即使一路奔波,但身上素衣整潔,衣帶不亂分毫,從容有余,風(fēng)度非凡。
“東陽院長乃心通大成者,神符院陳院首僅居其次,有陳院首在此,子川這僅學(xué)了點皮毛的帝王之術(shù),也是無處遁形的?!?p> 虞子川看著朱院首身側(cè)的著灰袍的那人,露出謙遜的笑意,但沒有人知道他心底里那揮之不去的謹(jǐn)慎。
灰袍人掀下帽子,是一張青年人該有的臉龐,普通,極其普通,讓你看了一眼之后就全然不會記得,但這種普通,又像是無處不生的雜草,平時看著不打眼,下雨時它會變得特別的綠,下雪是它會撐開白雪露出地表,起風(fēng)時,它的種子會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然后生根發(fā)芽。
那道裹在融元丹里的符印就在他的神識里生根發(fā)芽了。
“陳院首,神符術(shù)之精湛,平生僅見!”虞子川拱手笑道。
“子川先生不必介懷,融元丹里的符印并無惡意,只是一張復(fù)鑒符,只能復(fù)出帝陵圖而已,不傷及他人?!标愒菏滓嘈Φ馈?p> 朱院首見此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老陳肯定是把人給陰回來了,心中正開著樂,一陣腳步聲伴隨著一股勁風(fēng)涌了過來。
“衛(wèi)陵將又追上來了!”
“往左邊走,那里有地宮的入口。”
沿著彎彎曲曲的地宮,一只蝴蝶像是在自家的花園里閑逛似的,嘴里還哼著歌:“裊裊兮秋風(fēng),洞庭波兮木葉下。……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p> “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那聲音就像是美麗的女子在傾訴自己的往事,如泣如訴,哀轉(zhuǎn)久絕。
地宮的兩處石壁上繪著畫,一座庭院里,麋鹿在覓食,一處水邊,蛟龍在戲水。
“筑室兮水中……”蝴蝶轉(zhuǎn)了一個圈,落在一處畫上,那上面是一座建筑在水中的屋子,屋頂是用荷葉蓋的。
“夫人的主墓與帝陵主墓相連,但是她的主墓是進不去的,我可以帶你們從地宮的一處小道去往帝陵寶庫?!?p> 蝴蝶嘆了一口氣,若是能化為身形,必是十分天真浪漫的模樣。
“唉,也不知道你們山外的人為何都奔著寶庫去,那里放著的都是些帝君用來討夫人歡喜的小玩意兒,你們?nèi)穗y不成還有偷窺別人隱私的癖好?”
地宮里,一紅一白兩個身影,白的很高,紅的很矮,但是兩人都是同一副神色,視那只蝴蝶如無物,步履輕緩,且添幾分小心。
通道變得寬闊了些,石壁上雕刻了些香草樹木,旁邊有個被人打破了的石門,地上落了許多碎石,碎石里有個人,那人看上并未受傷,只是昏迷了過去。
雪暮成扶起那人。
“是衣集院的賈長老。”
蝴蝶趴在雕花上。
“這石門上刻著的花草芳香馥郁,有迷香之效,能讓神人聞之一醉?!?p> 聽說當(dāng)年九嶷山眾神還在時,這香味兒都能讓他們在夫人面前如仙娥起舞,這等奇景,如今再也不復(fù)有。
“不過這石門乃取磐石之心而制,堅固異常,非人力所能毀,這人厲害呀!”蝴蝶不由贊嘆,一雙翅膀輕盈地鼓動,仿佛在為他喝彩。
雪暮成將賈長老移至一旁,楊江游喂了她一粒清神類的丹藥,二人繼續(xù)往地宮深處走去。
楊江游看到賈長老那一刻就冒出過這樣的念頭,李相思應(yīng)該就在不遠處。只不過她不知不道他們這么快就遇到了。
燈盞上繪著吃水草的羊,還有的繪著戲水的麋鹿。每一盞燈里的火心像是一朵花,地宮中一切布置皆是迎合舜后妃之喜好。
“帝舜癡情至此,古來罕見?。 贝┲Z黃色衣裳的姑娘看著那一排燃著花心的燈,不由感嘆。
“疑山空杳藹,何處望君王。日落水云里,悠悠心自傷?!庇忠蝗藗械匾鞒馈?p> “據(jù)說帝死后,夫人對竹垂淚,最后還殉情而死,兩人真是情比金堅,矢志不渝?!蹦嫌輰W(xué)堂一素衣弟子一副又哀傷又欽羨的神情。
“滋啦”一聲,像是油水被烤熟的聲音。李相思不知從哪里取下一盞燈,那火心不滅,烤肉著實方便,串起來的肉塊幾不可見的熟了。
“唉,聽說你們南虞上承帝舜一脈,血緣甚親,你有沒有遺傳你祖宗的癡情???”李相思加了點調(diào)料,咬了一口,覺得味道還行,湊過去,一臉好奇地問著虞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