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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茫尋道人

恍如隔世(二)

滄茫尋道人 應(yīng)物自然 2434 2019-12-25 15:06:14

  眾人面面相覷,柳吟風(fēng)心中不安越發(fā)強烈,皺眉道:“你想說甚么?”

  岑含躬身一揖:“師伯恕罪,今日借小師妹生辰,一者是向諸位長輩與同門說幾句心里話,再者,是想向恩師與諸位師叔伯稟告一事,弟子想出谷一趟?!?p>  柳吟風(fēng)臉一沉,拂袖道:“不成!這話我替你師父說了!”

  “為何?”

  “為何?你心里難道不清楚么?五年前你一身重傷的回來,生死不明,你師父畢集整個桃源谷之力才把你從閻王爺那兒搶回來。你可知他當初為了救你,扛著內(nèi)傷七日不眠不休,兩個月大病不起么?你又可知,當他得知你雖保住性命,卻要終身殘廢時那副萬念俱灰的神色么?你師父為了你,丟了半條命,你不心疼,我這當師伯的心疼!”

  岑含黯然道:“弟子不孝,連累恩師。”

  柳吟風(fēng)道:“既然知道,那還胡鬧甚么?你當我們是神仙?每次都能讓你完好如初么?”說得后來語氣已十分嚴厲。

  岑含默然無語,大堂里一時人人噤聲,只有柳思煙年紀尚小,被這一頓疾言厲色激得受了驚嚇,在辛月影懷里啼哭不止。

  辛月影忍不住瞪了一眼丈夫,才轉(zhuǎn)頭望著岑含道:“岑含,你這是何苦?旁人的辛勞尚且不論,你自己這五年怎么過來的,難道還不夠刻骨銘心么?”

  “是啊,刻骨銘心?!贬f著,眼眶已然泛紅,“三年活死人,絕望之甚,至今常在夢中驚醒。好不容易能下地行走,又不得不面對自己已是個廢人的事實,只得一日一日咬著牙堅持,整整兩年零三個月,從手無縛雞之力,到拿回這一身功夫。師伯可知,是甚么支撐著弟子走到今日?”

  辛月影心頭一震,沉思良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這五年來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本就是個奇跡,既是奇跡,自然有常理難以解釋的理由。而這理由也必定與他的“過去”有關(guān),只是既已重生,又何必再與“過去”糾纏不休?

  岑含笑得有些滄桑:“因為弟子知道,外面還有幾個癡人在等著我,我若不出去,他們會等一輩子?!?p>  辛月影道:“你為何不早說?”

  “因為我沒有勇氣以一個廢人的身份見他們,”岑含頓了頓,才接著道:“也不愿再帶著那些恩怨糾葛與他們重逢?!?p>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似重于泰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遲守忽地嘆了口氣,道:“罷了,你既已決定,為師就不攔你了?!?p>  白、柳、辛三人同時一驚,饒是白杭穩(wěn)重,也忍不住皺眉道:“遲師弟,你是認真的么?”

  遲守仿佛陷入了回憶,幽幽道:“我們當年雖救回了他的命,卻也形同絕望。試想一個人只能在床上躺著,除了張嘴說話,眨眨眼,其他半個手指頭都動不了,如此了卻殘生與死了有甚么兩樣?這五年來,我看著他想盡各種辦法自救,初時只道他是不甘心,畢竟合全谷之力都毫無辦法,他一個人又能如何?直到那一日何青一針扎下去,他動了一根手指,我才意識到他心里有執(zhí)念,再后來日復(fù)一日,越發(fā)明白,遲早有一日,他會再出這個谷?!?p>  這一番話說得眾人愕然,好一會兒辛月影才道:“我一直以為是你幫他恢復(fù)的武功,難道不是么?”

  遲守苦笑道:“慚愧。”

  柳吟風(fēng)道:“罷了,你這當師父的都同意了,我們還有甚么話可說?何苦這小子五年前就沒人攔得住,今時今日更是沒轍?!?p>  白杭忽道:“岑含,你此去意欲何為?”

  岑含淡然道:“將這諸多的恩恩怨怨真正了結(jié)?!?p>  白抗雙眉一掀,道:“你要挑起腥風(fēng)血雨?”

  岑含緩緩道:“五年前,我與大唐皇帝李存勖拼死一戰(zhàn),自以為斬斷了恩怨,可以回江南歸隱,從此置身事外。熟料僅僅過去半年,恩怨不曾消減,反而橫生更多糾葛,最后嘉興城外竹林一役,身陷重圍,幾近身死。這五年來我想了很多,江湖本就是一張大網(wǎng),恩恩怨怨又豈是一人之事?與其躲躲藏藏,一輩子不得心安,不如斷了后路,放手一搏,嘗試真正去了結(jié)他?!?p>  辛月影搖頭道:“直面又如何?冤冤相報無窮無盡,當年不就是如此么?”

  “這次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我贏了,不傷人命;我輸了,一死了斷?!?p>  辛月影忍不住道:“胡鬧,這不是去送死么?”

  柳吟風(fēng)道:“而且你要如何斷他們的后路?”

  岑含道:“這個其實不難。這些人雖各有所求,卻有兩個共同點:第一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但凡明面上做甚么事,整個武林都在看著;第二,都是重名的之人,耶律潛視天山榮辱甚于性命,墨商以大義自居,更不愿沾上污名,至于楊家,本就是要仗著‘落羽驚風(fēng)’這塊金字招牌收攬人心,楊家的實力尚無軍力與諸侯抗衡,若再失人心,則大事去矣。只要我在武林中廣而告之,要與這伙人公開了結(jié)恩怨,由不得他們不接著?!?p>  柳吟風(fēng)沉吟片刻,也搖頭道:“還是想得簡單了。楊家能算計你一次,自也能算計你第二次,他們并不需要當著所有武林人士的面打敗你,只需要你到約定的時候沒有出現(xiàn),便已無虞。你懂我的意思么?”

  岑含忽地冷笑道:“今時今日,他們怕是已經(jīng)沒有這個能耐?!?p>  柳吟風(fēng)不由怔住。

  他為人一直極為謙虛,莫說這樣當著長輩面的張狂言語,便是私下里評論旁人武藝,也是極少。

  但這話說出口,卻沒人敢質(zhì)疑。

  五年前,他已是絕頂高手,這五年間殘酷磨礪,足以讓一個人產(chǎn)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的他又到了何種境界?

  遲守忽想起一事,道:“你這些年積下的暗傷眼下如何?”

  “已經(jīng)盡數(shù)痊愈?!?p>  這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吃驚。當初之所以束手無策,便是因為他這傷勢實在過于復(fù)雜,大戰(zhàn)中受的大小傷患本已幾近致命,然而這些傷勢背后卻還牽連著盤根錯節(jié)的暗傷,稍有差池便即喪命,最終費盡心力才勉強保住他這條命。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說暗傷已經(jīng)痊愈?

  “你過來,”岑含應(yīng)聲上前,遲守伸指搭脈,凝神良久才道:“當真難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

  岑含躬身道:“不敢欺瞞恩師。”當下一五一十將這些年的自救之法說明,其中涵蓋行針,導(dǎo)引,練拳,吐納,食療,藥酒等諸法,幾乎囊括每一日的所有細節(jié)。

  遲守聽罷,不由喟然道:“沒想到你的醫(yī)術(shù)竟也已精進到如斯境界?!?p>  岑含“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沉聲道:“弟子不肖,有負師恩!不日又將以身犯險。但這一關(guān)若不過去,岑含一生難安!求恩師原諒!”

  遲守笑道:“你我?guī)熗浇恍模抑阈?,你自也知我心。何必多言??p>  岑含就這么抬著頭看著他,驀地?zé)釡I盈眶,道:“多謝師父!恩師及諸位長輩在上,岑含屢受師門庇佑,雖死難報萬一。此次出谷后,便是弟子來守護師門了,從今往后,再無一人敢欺我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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