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六章 返程

　　天正八年（1580）6月5日，長宗我部元親做出了旁人難以置信的讓步——將打下的阿波國、贊岐國、伊予國的領(lǐng)土全數(shù)讓出，只拿到了土佐一國的所領(lǐng)安堵。這樣的舉動讓天下困惑不已，暗中甚至傳出了不少流言——織田家以長宗我部信親的性命為要挾，迫使長宗我部元親就范。

　　而織田信長隨后也將封賞指令下達下來：池田恒興從攝津守護代升格為攝津守護，領(lǐng)地也加封到了20萬石。森可隆受封為阿波守護代，佐脅良之也成了贊岐守護代，共同作為雨秋平的與力坐鎮(zhèn)四國。佐脅良之二話不說，還沒上任前就委托雨秋平給他派來代官和法官。森可隆出自雨秋家，習(xí)慣了雨秋家的體制，早在美濃的領(lǐng)地里就已經(jīng)推行過類似的改革。這一次，也想雨秋家提出了同樣的請求。同時，他們兩家也仿效池田家，和雨秋家簽訂了自由貿(mào)易、人口流動等多項協(xié)議。

　　當(dāng)然，織田信長對雨秋平也不是毫無封賞。佐脅良之被轉(zhuǎn)封后騰出來的岸和田城周圍土地被賜給了雨秋平。同時，織田信長還把不少本家的旗本武士分封到了四國閑置的領(lǐng)土上。這樣，雨秋平的南海道軍團的配置和柴田勝家的北陸道軍團就相差不多了。也有人把池田恒興、佐脅良之、森可隆三人與北陸道軍團的“府中三人眾”前田利家、佐佐成政、不破光治相比較，稱呼他們?yōu)椤盀|戶三人眾”。

　　所謂的“也有人”，指的就是朝日新聞這一篇報道的撰稿人。雨秋光此刻正靠在椅背上，讀著長宗我部信親遞給他的今天的報紙。

　　“父親怎么會接受這樣的條件呢？”長宗我部信親自打看了這篇報紙后，就一直在邊上長吁短嘆個不停，連連搖頭道，“長宗我部家這么多年…到最后還是原地踏步嗎？好歹也要拿個幾郡回來啊？”

　　“不打仗不是很好嗎？”雨秋光卻對長宗我部信親的看法并不認同，笑著道，“現(xiàn)在大家和解了，都不用打仗了！多好呀！這樣出征的將士就可以回來和親人團聚了！”

　　“阿光啊…”長宗我部信親用憐愛的目光看了眼雨秋光，心中的不滿和懊惱也被他那單純的笑容所驅(qū)散了。本來想說的一番話，也咽回了肚子里。

　　“咦，這次長宗我部殿下和三好家的幾位殿下也都要上洛來拜見織田大殿啊，織田大殿還要在安土城舉辦茶會迎接！”雨秋光忽然讀到了后面一篇的報道，驚喜地看向長宗我部信親，“信親哥，你可以見到爸爸了呢！”

　　“啊…是。”長宗我部信親聞言愣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

　　“你都好幾年沒見你爸了吧?！庇昵锕忾_心地笑了起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真好！終于可以團聚了！”

　　“不是教過你了嘛，要有武家的覺悟?！遍L宗我部信親雖然還在犟嘴，但是也不自覺地浮現(xiàn)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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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紅葉艦隊正載著凱旋而歸的織田家諸將返回岸和田港，以及長宗我部元親、香宗我部親泰、三好義興、三好長治、安宅信康、十河存保和村上武吉等人。織田信長要在京都召開盛大的茶會，宴請這些西國來客。

　　此刻，雨秋平正和池田恒興、佐脅良之、森可隆三人在駿河丸的甲板上閑聊。森可隆因為自己是后輩，所以不怎么插嘴，一直在聽大家回憶當(dāng)年在尾張的時光。

　　“你說啊，當(dāng)時哪里想得到有今天？”池田恒興是三人里面最為感慨的，一遍一遍地嘟囔著，“當(dāng)時就那么主公賞的幾千石的領(lǐng)地，管著幾個村子。上戰(zhàn)場能殺一兩個人，逢年過節(jié)能吃上頓好的，心里就很滿足了。哪里能想到，這才20年，我們就已經(jīng)是一國一城之主了，是堂堂守護代了呢？青史上也能有我們的一筆了吧?！?p>　　“是啊。我當(dāng)時還以為，我估計一輩子都會在主公身邊給他當(dāng)侍衛(wèi)。等年紀(jì)大了，如果僥幸還沒死，就可以混個侍衛(wèi)副隊長當(dāng)當(dāng)，給家里留下點一畝三分地來。等老了就退下來，把位子傳給兒子，他要是有本事就繼續(xù)給少主當(dāng)侍衛(wèi)，沒本事的話就當(dāng)個閑散足輕大將也行?！弊裘{良之靠在桅桿上，也是覺得不可思議，“誰能想到啊，現(xiàn)在他要繼承的是一國了，是守護代了啊。”

　　“要是森前輩在該多好啊?！庇昵锲酵陕∧鞘煜さ拿嫒?，有些傷感地長嘆一口氣，連眼眶都有些泛紅了，“當(dāng)年在尾張一起喝酒吹牛的伙伴，還剩下多少人呢？他們估計也想不到，當(dāng)年那些游手好閑的伙伴，如今都是一方重鎮(zhèn)了吧?！?p>　　“父親在天之靈也一定會欣慰的。”森可隆卻顯得比雨秋平堅強不少，反倒是安慰起雨秋平來，“多謝殿下照顧，森家也沒有在父親離開后沒落，在下也能對得起父親的囑托?！?p>　　四人聊著聊著，忽然發(fā)現(xiàn)長宗我部元親正向著這邊走來。池田恒興等人會意地離開，找了個地方繼續(xù)聊，雨秋平則迎了上去。不過長宗我部元親似乎也沒什么要說的，只是和雨秋平并肩站在船首，望著遼闊的瀨戶內(nèi)海和更遠處一望無際的外海。良久后，才開口道：

　　“實不相瞞，這還是我第一次離開四國的土地?！遍L宗我部元親低下頭來看了看腳下的甲板，抬起腳來反復(fù)踩了踩，“腳下不是熟悉的土，感覺有些不踏實?！?p>　　“哈哈，習(xí)慣就好。我當(dāng)年第一次來日本，心里的惶恐不安，我現(xiàn)在都沒辦法用語言來描述?！庇昵锲娇嘈α艘宦?，回想起了自己當(dāng)年剛穿越時的樣子。

　　“說起來，治部殿下沒有想過要回去嗎？”長宗我部元親無意間的一個提問，卻讓雨秋平一下怔住了。

　　他曾經(jīng)做夢都想著回去，可是卻無能為力。諷刺的是，他現(xiàn)在隱隱約約找到了回去的辦法，卻又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回去。

　　“在這邊都娶妻生子了，還有這么多指著我的部下，我走了他們怎么辦?！庇昵锲桨央p手扒在船舷上，任由海風(fēng)吹亂自己的頭發(fā)，長嘆了一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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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葉艦隊抵達岸和田港后，港口立刻忙碌起來。雨秋平率先下船，來到了碼頭邊的一處關(guān)口里。他走上關(guān)口，看向遠處的港口。長宗我部元親好像正在下船，而三好家一行人正巧也要下船。十河存?？吹搅碎L宗我部元親，立刻臉色一黑，生拉硬拽著幾個兄弟走到一邊去，等長宗我部元親走遠了才下船。

　　“你的信我收到了。”雨秋平對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身后的天野景德低聲道，“權(quán)兵衛(wèi)，這次你玩得可真大。”

　　“回報高，自然代價也會大一些?！碧煲熬暗路浅Ｆ降卮鸬?，若不是雨秋平知道他埋下了多長的伏線，恐怕真的會被他的表情給騙過去。

　　“堺町的也安排好了？”雨秋平低聲問道。

　　“沒什么安排，他們警惕得狠?！碧煲熬暗挛⑽u了搖頭，面容已經(jīng)有些蒼老——畢竟是上了年紀(jì)的人，“在下沒有任何監(jiān)視措施，一旦打草驚蛇，一切布置就白費了?！?p>　　“那怎么能確保信息一定…”雨秋平有些猶豫地開口道。

　　“會有的?！碧煲熬暗碌难垌W動了一下，低聲咳嗽了幾聲，“在下不相信沒有?！?p>　　“此計有多少把握？”雨秋平還是頗為不安。

　　“陰謀本就沒有定數(shù)，但是有陽謀在，便是陰謀不成，也不會有風(fēng)險。”天野景德長嘆了一口氣，用手捋了捋肩上烏鴉的羽毛，“三好實休之前給在下結(jié)結(jié)實實地上了一課…純粹靠陰謀，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真正的陰謀，都是要配合著陽謀的?！?p>　　“我知道了，就按你的意思做?！庇昵锲娇焖俚攸c了點頭，隨后天野景德就帶著幾個忍者快步離開了，雨秋平也趕過去和眾人會合。只見遠遠的人群里，長宗我部家的人都走在左邊，三好家的人都走在右邊，而池田恒興、佐脅良之、森可隆他們仨則尷尬地走在中間，好把兩派人隔開，不然仿佛隨時都會吵起來。十河存保一直朝著長宗我部元親這邊怒目而視，而長宗我部元親連正眼都不愿意瞧他一眼。十河存保嘴里似乎還嘟囔著什么，估計又是“姬若子”、“娘炮”之類的詞。

　　“諸位舟車勞頓，還請在岸和田城天守閣內(nèi)的屋敷里歇上一晚?！庇昵锲阶叩饺巳呵?，朝著大家做了個“請”的手勢，“若無他事，明天我們便啟程去安土城吧?！?p>　　“悉聽尊便。”長宗我部元親朝著雨秋平簡單地拱了拱手，而三好義興卻是欲言又止。雨秋平看出了三好義興的猶豫，便開口問道：“三好殿下有什么要求嗎？”

　　“有一個不情之請?！比昧x興有些歉意地抿了抿嘴，但隨后還是決定開口道，“不知能否去一趟楓葉山城？”

　　“楓葉山城？”雨秋平聞言一愣，“如果去安土城的話，會路過楓葉山城的。”

　　“在下是想去楓葉山城看看。”三好義興不好意思地躬身一禮，“畢竟曾經(jīng)是三好家的主城，十余年未見了，想看看現(xiàn)如今它怎么樣了?！?p>　　“是這個原因啊?！庇昵锲浆F(xiàn)在還能記起當(dāng)年被松永家和三好家先后放火洗劫過的飯盛山城的慘狀，數(shù)萬人流離失所，眼看就要過不去冬天了。

　　雨秋平又看了眼三好義興的表情，他似乎帶著愧色，莫非是對當(dāng)年自家軍隊洗劫主城的愧疚嗎？

　　“我可能不方便在楓葉山城宴請各位，如果三好殿下想去楓葉山城里逛逛的話，用完午膳，下午就跟我出發(fā)吧?！庇昵锲匠昧x興笑了笑，后者十分感激地又鞠了一躬。

　　“長宗我部殿下，若是你有事，下午也可以先行離開?！庇昵锲接殖L宗我部元親挑了挑眉毛，“明天在楓葉山城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