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 福島
“族兄?”雨秋平聞言一愣,“那應(yīng)該是你的私事啊,在向參謀部匯報后獲準就可以了啊?!?p> “額…”福島安成被雨秋平這樣一說,有些尷尬地解釋道,“族兄現(xiàn)在正在北條家奉公。”
“咦?”雨秋平不解地歪過頭來,“你還有在北條家奉公的族兄?我記得你家以前不是今川家福島氏的人嗎?”
“殿下明鑒?!备u安成點了點頭道,“族兄是北條綱成殿下?!?p> “北條綱成?他不是姓北條嗎?”雨秋平大吃一驚地站了起來,這可是堂堂地黃八幡,舉世聞名的河越夜戰(zhàn)里居功甚偉的北條家重臣啊,也是此役北條軍的最高統(tǒng)帥。這樣的人,怎么會和福島安成有聯(lián)系呢。
“殿下容稟,北條綱成殿下原名福島勝千代,其父是當(dāng)年花倉之亂里站在玄廣惠探一邊的福島正成大人,也是在下的族長,家父的弟弟?!备u安成向雨秋平吐露著雨秋平并不知曉的歷史知識,“當(dāng)年城陷后,福島家成年嫡出子弟皆被處死。族兄是在侍衛(wèi)的拼死護衛(wèi)下,才殺出一條去路,投奔了北條家。后來他娶北條家二代家主北條氏綱之女為妻,并拜領(lǐng)‘綱’字,改名北條綱成,也成了北條家的一門眾?!?p> “原來還有這層關(guān)系在里面?!被腥淮笪虻挠昵锲讲唤锌溃爸皬奈绰犇闾崞疬^啊。”
“過往的事,在下不愿多提。”福島安成的神色黯淡下來,雨秋平知道他當(dāng)年家族所遭遇的悲慘經(jīng)歷和福島安成心里一直揮之不去的懊悔:沒有好好珍惜曾經(jīng)的親人。親情對他而言,一直是追悔莫及的。所以當(dāng)自己的族兄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明知是敵人,還是安耐不住想再見一眼世上唯一的親人的沖動。
雨秋平明白他內(nèi)心的掙扎,也知曉血濃于水的那份感情。即使花倉之亂時福島安成年紀還小,估計連北條綱成的樣子都記不得了,但是這份血親的羈絆還是難以割舍。
“那就去見見吧,沒事的?!庇昵锲叫χ牧伺母u安成的肩膀,“去吧?!?p> “殿下?!备u安成聞言一怔,十分感動地朝著雨秋平行了一禮道,“多謝殿下開恩?!?p> “注意安全,畢竟兩軍敵對。”雨秋平向福島安成叮囑了幾句,便揮了揮手,“快去吧,別讓你哥哥等太久,他估計也一把年紀了吧?!?p> “謝殿下?!备u安成再次朝著雨秋平鞠了一躬,隨后就飛快地離開了。
·
福島安成一路策馬來到了約定的地點,發(fā)現(xiàn)早有一人一騎打著火把等在了山頭?;璋档幕鸸獠蛔阋哉樟聊侨说拿嫒荩?dāng)年年幼的福島安成也早從未記清北條綱成的長相,更別提兩人已經(jīng)離別了四十多年了。
但是他還是一眼就憑直覺認出了他,認出了那就是自己的哥哥。
“兄長?”福島安成一勒馬韁,顫顫巍巍地喊出了這個自己幾十年來都未曾說過的詞。
“安千代?”黑暗里的北條綱成的聲音也有些顫抖,“是你嗎,安千代?”
“兄長。”福島安成聞言立刻翻身下馬,走到了北條綱成的馬前行禮。北條綱成也連忙跳下馬來,扶起了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弟弟。
“讓我好好瞧瞧,安千代長成什么樣了?!北睏l綱成扶著福島安成的肩膀,一遍遍地打量著眼前人,最后還是搖了搖頭道,“完全認不出來了啊…四十多年了。我走的時候,你才六歲啊,才這么高?!北睏l綱成用手在自己腰間比劃了一下,“現(xiàn)在也是年過半百了?!?p> “兄長的身子倒是硬朗?!备u安成望著北條綱成的面容,也是忍不住感慨道,“您也過了耳順之年了,多多保重身體?!?p> “唉…要是你早兩年來,還能讓你見見你侄兒氏繁?!备u安成的話似乎觸動了北條綱成的心事,“那孩子命苦,年紀輕輕就走了,害得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p> “兄長節(jié)哀?!备u安成十分惋惜地低聲道。北條綱成哀傷了一會,隨后便搖了搖頭使勁把這些情緒從腦子中甩掉。
“幾十年來過得如何?”北條綱成拍了拍福島安成的手臂,退后了半步問道。
“承蒙兄長掛念,一切安好?!备u安成提起往事,溫馨地一笑,“本來被貶為奴,日子艱苦。真是三生有幸,遇到了紅葉殿下,待部署甚厚,愛兵如子?,F(xiàn)在想起,仍是不禁惶恐。我的一切都是紅葉殿下給的,當(dāng)年若是沒遇到他,人生又該是什么樣子?”
“雨秋紅葉仁者之名,東國也早有耳聞?!北睏l綱成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他是今川義元的女婿?!?p> 福島安成聞言一愣,隨后也是嘆了口氣道,“兄長還是放不下當(dāng)年的事嗎?”
“全族上下多少人命,叫我哪里放得下?”北條綱成使勁搖了搖頭,恨恨地道“這今川義元如此心狠手辣,后來身死國滅,也算是報應(yīng)?!?p> “算了,不聊這個,我們兄弟二人半輩子后仍能僥幸重逢,何必聊這些掃興的事。”北條綱成自己訕笑了兩聲,靠在馬鞍上道,“閑話家常吧,與我講講弟妹和侄子的事情,聽聞你有了不少孩子?!?p> ……
·
北條綱成和福島安成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天色已經(jīng)微亮。北條綱成看了眼東方的魚肚白,有些悵惘地嘆道,“時間不早了,我也不能在這里待太久,還要回城呢。若是讓武田殿下知曉我私自出城,免不了一番責(zé)備。”
“兄長還請快些回去,一切以公事為重?!备u安成向北條綱成拱了拱手道。
“只是舍不得走,還覺得沒聊夠?!北睏l綱成喃喃自語般地念叨了幾聲,手上不情不愿地把韁繩從樹上解開。
“下次有空,再與兄長暢聊。”福島安成也伸手去解自己的馬韁。
“唉——”北條綱成松開韁繩,雙臂敞開,仰天長嘯了一聲。
“還會有下次嗎?”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上次一別,便是大半輩子。此次一別,恐怕今生再也不會有相遇的機會了吧?!?p> “兄長…”福島安成聞言也是唏噓不已。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忽然傳來,北條綱成和福島安成聽到聲音都是一驚。
“是風(fēng)魔眾的馬?!北睏l綱成側(cè)耳分辨了一會,就認出了自家的忍者,難以置信地道,“此次密會地點是絕密,我連身邊侍衛(wèi)都未曾告知,他們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你快走?!北睏l綱成推了一把福島安成,指了指西邊一條下山的小路,“往那邊走?!?p> 就在福島安成準備策馬逃離的之際,北條綱成卻又皺了皺眉頭,不解地道,“聽馬蹄的聲音…好像只有兩人?這又是何意?”
“兩人?”就在福島安成詫異不已的時候,上山的坡道上,遠遠出現(xiàn)了兩騎的身影。等到身影近了些,福島安成才發(fā)現(xiàn)這兩人一個是青面獠牙的壯漢,另一個則是須發(fā)花白的剃度老者。
“風(fēng)魔大人,幻庵大師?”北條綱成顯然要比福島安成更意外,“二位怎么來了這里?你們什么時候來駿河的?你們不是留在相模嗎?”
“綱成殿下勿怪,貧僧隨性了些?!北睏l幻庵拖著緩慢的腔調(diào),向北條綱成頷首道,隨后便轉(zhuǎn)身向福島安成道,“這位想必是福島大人了吧?”
“您是…北條幻庵殿下?”福島安成也從兩人的對話里知曉了北條幻庵的身份。
“是,貧僧無意于福島大人為難。兄弟重逢,實屬三生有幸,貧僧又豈會攪這緣分?”北條幻庵翻身下馬,朝著福島安成行了個佛禮。
“那殿下這…”福島安成不解地看著北條幻庵,“不知殿下趕來,有何指教?”
“想勞煩大人您幫個忙?!北睏l幻庵和藹地笑了笑。
·
“什么?”
回營后的福島安成找到了雨秋平,告知了雨秋平北條幻庵的要求。
“北條幻庵要和我見面?今晚夜里,就在你們見過的地方?他是代表北條家,還是代表北條-武田聯(lián)軍?”雨秋平不解地向福島安成追問道,“怎么個說法?目的是什么?停戰(zhàn)嗎?還是什么?”
“他沒說?!备u安成也是為難地搖了搖頭,“什么都沒說,就說想找殿下談?wù)劇!?p> “他八十多歲的人了,帶著北條家忍者眾的首領(lǐng)風(fēng)魔小太郎,一路從相模跑到了被我們首尾包圍的駿河里,然后大晚上地找到了你們,就為了給我?guī)б痪錄]頭沒尾的話?”雨秋平又好氣又好笑,在營帳里緩緩踱步,也參不透北條幻庵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我為什么要見他?”雨秋平緩緩?fù)O铝四_步,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眼福島安成,“就你看來,他當(dāng)時的表現(xiàn)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嗎?他是有什么底牌嗎?”
“他城府極深,看起來卻是和藹,在下什么也看不出來?!备u安成十分慚愧地低下了頭道,“不過他說,殿下如果去見他的話,是絕對不會后悔的。在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