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舊臣

　　天正八年（1580）1月28日凌晨，位于遠(yuǎn)江的雨秋-德川聯(lián)軍大舉出動。紅葉軍從掛川城出發(fā)后，高天神城和小山城就如臨大敵地禁閉四門防守。然而出他們意料的是，紅葉軍連看都沒看南邊的兩座城一眼，徑直沖向了大井川。紅葉軍的工兵部隊指揮著輔兵們以驚人的速度在大井川上擴建了數(shù)道由小船支撐的浮橋，紅葉軍大軍在中午之前就全數(shù)越過了大井川。而紅葉艦隊也行駛到了高天神城、小山城南側(cè)海域，不斷徘徊巡航。部分的驅(qū)逐艦則駛?cè)肓舜缶▋?nèi)，幫助紅葉軍運輸物資和部隊。

　　高天神城城主岡部元信和小山城城主蘆田信蕃見狀愕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岡部元信知道紅葉軍的動向是想在大井川東岸完成展開布陣，從而徹底封鎖兩城與駿河的通道，于是他去信蘆田信蕃，希望雙方立刻聯(lián)手突圍，沿著海岸線渡過大井川跑回駿河，趁著紅葉軍還沒從北到南完全控制大井川之前。

　　然而蘆田信蕃卻拒絕了岡部元信的要求，他的領(lǐng)地全部都在小山城附近。如果這樣一槍不發(fā)就棄城而逃，回去之后肯定會被震怒的武田勝賴改易的。一般而言，力戰(zhàn)不敵而丟失領(lǐng)地的武士，往往可以得到主家一定的補償。但是眼下雨秋-德川聯(lián)軍還沒有來到小山城下，若是蘆田信蕃就跑了，他可不知道怎么跟武田勝賴解釋。

　　小山城位于高天神城東邊，就在大井川邊不遠(yuǎn)處。如果蘆田信蕃要跑，絕對是來得及的，可是他卻回絕了岡部元信。蘆田信蕃一拒絕，岡部元信一時間也有些尷尬，不知道是該撤還是該堅守。理智告訴他，雨秋平鋪蓋這樣的天羅地網(wǎng)，就是要把高天神城和小山城的守軍一網(wǎng)打盡的?？墒呛舐飞系奶J田信蕃都不撤，他如果現(xiàn)在就放棄城池，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幾番掙扎之下，岡部元信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撤退。不久后，德川軍就帶著驚蟄備來到了高天神城城下。

　　就在岡部元信準(zhǔn)備好籠城死戰(zhàn)，等待支援時，讓他意外的事情又發(fā)生了。德川軍并沒有對高天神城發(fā)動進攻，而是里三層外三層地在高天神城周圍挖掘壕溝、設(shè)置柵欄和拒馬，把高天神城牢牢地封鎖住了。之后，再留下一部分人包圍高天神城后，德川家康就帶著驚蟄備直奔東邊的小山城而去了。

　　小山城是高天神城退往駿河的必經(jīng)之路。如果說大井川被紅葉軍封鎖了，岡部元信或許還能趁著黑夜在漫延數(shù)十里的河邊找個地方偷渡的話，如果小山城一丟，那真的是無路可走了。岡部元信現(xiàn)在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或許雨秋平這番背水列陣的冒險不止，不是為了全殲在遠(yuǎn)江境內(nèi)的武田軍，而就是想要他岡部元信的命。

　　“20年了，沒想到他還是這今川家陰魂不散的畜孽還是不肯放過我?！闭驹诔穷^望著德川軍遠(yuǎn)去的岡部元信狠狠地握緊拳頭在女墻上砸了一下，“他害死了家督殿下還不夠，害得今川家隕落還不夠，一定要把所有今川家的人都害死才甘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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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正八年（1580）1月30日，紅葉軍完成了對大井川的初步封鎖，并開始在大井川東岸構(gòu)筑防御工事。2月1日上午，德川軍則展開了對小山城的攻擊。同時，駿府城的穴山信君也開始集結(jié)部隊，試圖救援被困在遠(yuǎn)江的友軍。他也向正在甲斐的武田勝賴告急，請他立刻向駿河派出援軍。

　　2月2日，穴山信君率領(lǐng)的8000大軍抵達(dá)了大井川以東的島田一帶，他看到了紅葉軍在2天內(nèi)構(gòu)筑的防御工事。大井川上四個重要的渡口和渡橋所在，都修筑了數(shù)個棱堡和大量的壕溝、土墻等防御工事，各自由紅葉軍的一個備隊駐守。而雨秋平的本陣，則設(shè)立在了大井川向東拐折的凹口里，銅墻備的騎兵也部署在本陣，總兵力在23000余人左右。

　　看到這樣強大的軍力和無懈可擊的防御工事，穴山信君一下子就泄了氣。他看了眼周圍的8000人，意識到自己估計連紅葉軍的一個陣地都沖不下來。他登上附近的小山，向紅葉軍的陣地后瞭望。他發(fā)現(xiàn)每一座紅葉軍的大型工事集群后，都搭建了大量的橋梁，上面源源不斷地有輔兵和民夫把輜重糧草搬運到前線來。

　　“太快了，這么短的時間…全部都部署完了?！毖ㄉ叫啪y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道，隨行的諸將卻是相顧無言。

　　武田家和德川家聯(lián)手攻滅今川家后，今川家的遺臣不是投靠了德川家，就是投靠了武田家。除了位于高天神城的岡部元信外，此刻穴山信君召集的駿河眾里，就有大量今川家的遺臣。朝比奈信置，天野景貫，奧平貞勝等諸多今川家的舊臣，跟在穴山信君的身后，望著眼前旌旗招展的紅葉軍，都是唏噓不已。

　　他們誰都不會想到，當(dāng)年那個內(nèi)戰(zhàn)失利、下獄問死，帶著幾百個殘兵敗將被放逐出境的雨秋平，在20年后居然會有如斯成就，打回駿河。放眼天下，武略方面已無人敢說能勝他一籌，無數(shù)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名將都在他那絕對防御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而他麾下的紅葉軍，更可以說是古往今來第一強軍。眼前那支紅葉軍，就橫在自己的面前。

　　離開時狼狽不堪的幾百人，如今已經(jīng)是甲堅兵利的數(shù)萬大軍。不變的，只有那插著頭盔上的楓葉，和那面高高飄揚的楓鳥馬印。

　　“那面旗是先主公賜下的馬印，你們還記得嗎？”奧平貞勝感慨良多地對身邊人低聲道。

　　“豈會忘記?！碧煲熬柏?zāi)曋菍⒊帏B軍旗反過來后繪制而成的楓鳥馬印，“雨秋紅葉今日的威勢，已不在當(dāng)年先主公之下了?！?p>　　“聽說雨秋紅葉和楓公主頗為恩愛，20年都未曾納妾?！背饶涡胖貌恢獮楹魏鋈惶崞鹆诉@個話題，其他幾人聞言都是愣了一下。隨后，便明白了朝比奈信置的深意。

　　“那面先主公賜下的馬印，雨秋紅葉現(xiàn)在還在用。家主在家書里說，他和少主在離開北條家后去了京都，也是雨秋紅葉加以安頓，還為此和織田信長據(jù)理力爭過?！背饶涡胖檬浅饶渭依餅閿?shù)不多的幾個投降了武田家繼續(xù)為臣的，和朝比奈泰朝一直沒有斷了聯(lián)系。

　　“紅葉他從來沒有忘了今川家，也沒有忘了先主公?！碑?dāng)年在今川家里，和雨秋平相交甚密的奧平貞吉如今也是個中年人了，但是當(dāng)年的情誼他卻從未忘卻，替雨秋平說話道，“現(xiàn)在想想…鳴海城一戰(zhàn)，是否真的另有蹊蹺呢？”

　　“誰知道呢?！背饶涡胖寐柫寺柤纾鳛槌饶渭业囊粏T，他一直都是懷疑岡部元信的。只不過現(xiàn)在同殿為臣，再加上今川家已經(jīng)沒有復(fù)興的希望，他也就再未提起那件事了。

　　“雨秋紅葉是先主的女婿，是今川家的一門眾。他那戰(zhàn)功赫赫的少主，也流著先主的血脈?！眾W平貞勝年紀(jì)大了，也是多愁善感起來，望著眼前無比強大的敵人，心下卻是欣慰，“后世的史書上必定會有雨秋紅葉的一筆，想必也會提起曾經(jīng)輝煌的今川家和先主公吧?！?p>　　“真不想和紅葉為敵?！眾W平貞吉嘆了口氣道，周圍的幾人也是微微頷首。在今川家敗亡后，曾經(jīng)威風(fēng)八面的他們也淪為了武田家在駿河的國人眾，始終得不到器重和信任。而同樣身為今川家舊臣的雨秋平，則成為了他們心中的驕傲和盼頭。每當(dāng)雨秋平又打了勝仗后，他們私底下都會悄悄慶賀，說這是給今川家長臉——絲毫不記得當(dāng)年雨秋平被放逐時，他們中也有人落井下石。

　　就在這時，穴山信君似乎注意到了今川家的舊臣都在一邊竊竊私語著什么。他于是策馬而來，半提醒半警告地道：

　　“諸位在這里議論什么，可否說來給我聽聽？”

　　“自然是討論軍情?！眾W平貞勝匆忙解釋道。穴山信君倒也不敢為難這些今川舊臣，畢竟駿河有多半的國人眾都曾屬于今川家，點了點頭便算過去了。

　　“這雨秋紅葉可不是善茬，當(dāng)年先主公臨終前對此人頗為看重，寧可拖著病體也要殺了他，誰曾想功虧一簣?！毖ㄉ叫啪D(zhuǎn)身看了眼紅葉軍的陣地，向眾人問道：“他以前曾是今川家的重臣，你們對他可有些了解？是否能對此戰(zhàn)有些幫助。”

　　“穴山殿下?！背饶涡胖糜谑情_口道，“依在下之見，還需等到北條家和主公的援軍抵達(dá)后，我們方才有一戰(zhàn)之力?！?p>　　“我倒是聽說，這雨秋紅葉一向行事謹(jǐn)慎?！毖ㄉ叫啪行┎唤獾孛约合掳蜕系男『?，“為何要渡過大井川，背水列陣，這不是給自己徒增風(fēng)險嗎？這可是與他的風(fēng)格不大相同啊?！?p>　　“好叫殿下知曉。”天野景貫見穴山信君有所疑問，便出言解釋道，“當(dāng)年雨秋紅葉在今川家時，與現(xiàn)任高天神城城主岡部大人有舊怨。此番布置，可能是為了斷絕岡部大人后路才做出的?！?p>　　“嘿?！毖ㄉ叫啪勓愿尚α藥茁?，“該是什么仇什么怨，居然犯得上用這么大的陣仗也要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