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贈禮
等到雨秋平和今川楓回到家時，看到的景象就是兩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孩子，心疼到雙眸含淚的龍子和面色低沉的本多忠勝。
“殿下，在下有負(fù)所托，沒能看住兩位公子，以至兩位公子在外和人打架。”本多忠勝看到雨秋平回來后，立刻深深地鞠了一躬，“還請殿下降罪?！?p> “啊？”雨秋平愣了一下道：“今天不是龍子當(dāng)值嗎，鍋之助你不必如此啊?！?p> “在下身為侍衛(wèi)首領(lǐng)，龍子也是在下的部下，龍子的失職也是在下的御下不嚴(yán)。”本多忠勝依舊不茍言笑地低聲道，“還請殿下責(zé)罰?！?p> “好了，這事情不能怪你，服從我的命令吧?！庇昵锲皆诒径嘀覄俚募绨蛏吓牧伺?，隨后就蹲了下來，坐到了雨秋殤和雨秋佑身邊。一旁的龍子匆忙跪倒在地，低聲嗚咽著向雨秋平請罪。
“爸爸，這事兒不能怪龍子姐姐！”雨秋佑雖然被打得不輕，連說話時都帶著倒吸涼氣的“嘶嘶”聲，但是卻很有擔(dān)當(dāng)?shù)刂鲃訑堖^罪責(zé)道：“是我貪玩，一直磨著龍子姐姐，讓她放我們出去的。爸爸你要怪的話，就怪我一個人好了！”
“敢作敢當(dāng)，倒是有點男子漢的樣子?！庇昵锲街币曋昵镉拥难劬?，“但是在外面斗毆，可一點都不是丈夫所為?！?p> “孩兒知錯了?！庇昵镉邮智敢獾氐拖骂^來，但是嘴上兀自強(qiáng)辯道：“但是是那柴田三左衛(wèi)門先罵爸爸和哥哥，佑兒忍不住才動手的啊！”
“哦？”雨秋平眉毛一皺，猛地站起了身。而今川楓，也是滿面怒色地長身而起。
“是柴田家的兒子打得你們嗎？”雨秋平努力壓制住憤怒，用盡可能平穩(wěn)的聲音低聲道。“我這就去找他們算賬。”
就當(dāng)雨秋佑滿臉期待地抬起頭，打算看著父母去幫自己出頭時，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哥哥卻忽然開口道：
“爸爸，別這樣！”雨秋殤急急地低聲道，同時用左手扯住了雨秋平的褲腳，“之前打架時，我們和柴田公子約好了，不論最后怎么樣，都不回去找父母的！爸爸不是一直教育殤兒，要說到做到的嗎？”
“啊？”雨秋平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在這個時代就有了“打哭了別去找家長”這樣的規(guī)矩。他有些錯愕地望向今川楓，后者也正好回望回來。
于是，他倆都沒有注意到兩個孩子的動作——雨秋佑驚訝地望向雨秋殤，而雨秋殤悄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快速地湊到雨秋佑耳邊，飛快地輕聲說道：
“爸爸今天剛好去了柴田家拜訪，想和他們交朋友。如果因為我們的事再鬧上門去，爸爸之前做的努力就都沒用了啊?！?p> 雨秋佑怔了一下，看向哥哥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后快速地點了點頭。
而這時，雨秋平和今川楓也通過眼神交流，確認(rèn)了彼此的意思。于是，今川楓也坐了下來，用手心疼地?fù)崦昵餁懞陀昵镉幽樕系膫?，輕聲問道：“既然你們倆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們就不再找過去了。但是你們也已經(jīng)大了，要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啊，不要在外面和別人打架，聽到?jīng)]有啊！”
“可是真的太氣人了啊！”雨秋佑不滿意地嚷嚷道，因為身體抖動牽動了傷口，又是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他抿了抿嘴，繼續(xù)開口高聲道：“他們罵爸爸是叛徒！還罵！還！還…罵…”然而，他說著說著，聲音卻逐漸小了下來，直到最后的含糊不清。
“還罵什么？”雨秋平提高了音調(diào)追問道。
“還罵…額…”雨秋佑欲言又止，低下頭來，有些不安地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罵什么了？”雨秋平似乎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著雨秋佑。
而坐在雨秋佑身旁的雨秋殤，也同樣凝視著自己弟弟吞吞吐吐的樣子，心底止不住地悲哀。他因為從小沒有右手，在感情上一直十分敏感。他明白弟弟是擔(dān)心傷到他，才不肯說出柴田三左衛(wèi)門罵他是“廢物”。
可是，弟弟的猶豫，又何嘗不是給他流血的心上又補(bǔ)了一刀呢。
如果弟弟不在意自己的殘缺，如果弟弟不覺得少了一只手是什么非常嚴(yán)重的事情，又怎么會這樣猶豫？
換句話說，其實弟弟他，也覺得我是殘廢吧。只是由于愛和親情，不忍心說出口罷了。
“不，不會的，弟弟不是這樣想的?！庇昵餁懨腿粨u了搖頭，驅(qū)散了心中奇怪的念頭。自從他記事起，周圍所有的人都表現(xiàn)出過對他殘缺的關(guān)注和憂慮，只有弟弟沒有，只有弟弟一直把他當(dāng)平常人來看待。
這是他的依靠。
弟弟說不出口的話，我自己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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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罵我是殘廢?！庇昵餁懩亻_口，用冷若堅冰一般的話，打斷了父親和弟弟車轱轆一般的追問和搪塞。
雨秋佑雙眸一閃，雨秋平和今川楓則在片刻的驚訝后，立刻小心翼翼地望著雨秋殤——后者神色平靜地不像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然而，他的外表越是平靜，雨秋平和今川楓就愈發(fā)心疼——他們反倒希望雨秋殤會因為自己被歧視而痛痛快快地哭一場，而不是這樣。
真正令雨秋殤彷徨的，不是柴田三左衛(wèi)門的蔑視，而是父母的悲傷。
“殤兒，別聽那些孩子瞎說?！苯翊骶従彽嘏驳接昵餁懮砼?，將他小小的身軀擁入懷中，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fù)崦昵餁懙暮蟊?，“殤兒是好孩子，乖，不難過啊。還有爸爸媽媽陪著你呢。”
她一遍一遍輕柔地哄著雨秋殤，雨秋殤卻只是默然無語。良久，他忽然開口，低聲詢問道：“媽媽，為什么要把我生成殘廢?。俊?p> 今川楓哄他的話語，戛然而止，撫摸他背部的手也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為什么我生下來就沒有右手…大家小時候還都騙我，說這不要緊。”雨秋殤絮絮叨叨地控訴著這么多年來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可是我做什么事情也做不好，身體不好，寫字不好，練劍也不好…還會被大家瞧不起，被大家當(dāng)做是殘廢…”
“殤兒，別說了！”今川楓忽然嗚咽了一聲，緊緊地?fù)ё×擞昵餁懹仔〉纳眢w，淚水奪眶而出。
“是媽媽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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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前后，三河方面派人送來了雨秋平之前替本多忠勝預(yù)定很久的禮物。之前替龍子買禮物時，雨秋平曾經(jīng)提出要給本多忠勝也買一份刀劍甲胄。可是后者卻說，自己作為松平家的武士不可以在沒有經(jīng)過主君允許的情況下接受當(dāng)其他家主饋贈的武器。于是，雨秋平就寫信到給了松平家康，希望他能夠在三河幫本多忠勝定制一身盔甲和武器。
當(dāng)雨秋平帶著人從松平家馬車上把那大包小包的東西拆開時，才意識到他又見證了歷史——運(yùn)來的武器盔甲，正是原本歷史上本多忠勝的全套行頭。那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無數(shù)小說里，無數(shù)游戲中、無數(shù)動漫和影視作品中的那套盔甲武器。
首先是一個鹿角脅立兜——也就是后世大家津津樂道的本多忠勝頭盔上的兩個鹿角。這個頭盔通體黝黑，用白色點綴了頭盔的棱角處。頭盔的正面，繪制了一個金黃色長著小犄角的猛獸圖樣。在而在頭盔的上部，則高高豎起了兩個幾乎有一尺高的鹿角，同樣染成了墨色，看起來頗為駭人。
而他的那個具足，則是鼎鼎大名的黑糸威胴丸。依舊以黑色為主色調(diào)，黝黑發(fā)亮的甲片尤為有氣勢。而最引人矚目的，就是具足上系著的一串從右肩到左腰位置的黃色大念珠串，還有幾條紅色的麻繩用來固定甲胄。
整批貨物中，最令人嘆為觀止的，就是那柄巨大的長槍——后世享有盛名的蜻蛉切。這把巨獸，幾乎就是本多忠勝的象征。在原本的歷史上，也被稱為日本三槍之一。他幾乎有一丈多長，粗壯的槍柄上鑲著青貝裝飾，巨大的槍刃鋒利而在日光下映徹著寒光。據(jù)護(hù)送禮物而來的武士說，一支蜻蜓落于槍尖時會由于自身的體重而被鋒利的槍尖隔成兩半，故命名為蜻蛉切。
而附贈而來的，還有一匹通體黝黑的戰(zhàn)馬——三國黑。馬匹雄壯有力，雙眼中透露出一股桀驁不馴的霸氣，正不停地打著響鼻。松平家康還為本多忠勝定制了一把精良的野太刀，但是本多忠勝卻固執(zhí)地要使用他父親遺留下來的武士刀，故而讓送武器來的武士把這柄刀又帶了回去。
當(dāng)本多忠勝在侍衛(wèi)的幫助下，穿上這一身行頭時，雨秋平立刻感到無比的震撼，竟然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強(qiáng)壯的本多忠勝一身黝黑的盔甲，手中的巨槍蜻蛉切讓人感到無比壓抑，宛如無情的殺手，散發(fā)著一股強(qiáng)烈的肅殺之氣。這就是前世歷史中的本多忠勝，無數(shù)游戲和動漫、影視作品里出現(xiàn)的本多忠勝。
那個戰(zhàn)無不勝的殺神，五十七次出入戰(zhàn)場從未負(fù)傷的猛將。雨秋平前世在玩“戰(zhàn)國無雙”系列的游戲時，每當(dāng)看到這個一身黑甲的武士出現(xiàn)時，總是下意識地拔馬而走——因為他知道，他的數(shù)值高得夸張，玩家操控的角色是絕對打不過的。
此時此刻，那股熟悉的壓迫感涌上心頭。不過，片刻后卻又化為一種自豪和踏實。
因為這一世，他是我的伙伴。
只可惜，那漆黑的盔甲上，不能佩戴著一枚紅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