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圍攻（2）

　　藤五郎是織田家一個普普通通的輔兵，現(xiàn)在他正在稻葉山城前的城門下飛奔著。作為輔兵，在平時的戰(zhàn)場上，他不需要披著胴丸、拿著長槍去和兇惡的敵人戰(zhàn)斗。但是，在攻城戰(zhàn)時，他卻不得不面臨死亡的威脅。

　　此刻，他的任務就是要將身上的沙袋扔到前方的護城河里，填平面前一小段的護城河，讓己方的沖車、云梯可以靠上去進攻。

　　城頭的箭雨一刻不停地招呼著他們，但是藤五郎現(xiàn)在卻并沒有害怕。因為他們織田家的弓箭手也在一刻不停地壓制著城頭，為他們減輕了不少壓力。而藤五郎左邊不遠處，就有一架巨大的望臺——它明顯吸引了大量火力，射向藤五郎這邊的羽箭的目標基本都是那個望臺，而不是藤五郎和其他幾個背著沙袋的同伴。

　　很快，最前方的沖車已經(jīng)被推到了護城河邊上，大量的羽箭朝著那輛沖車射去。躲在沖車后面的幾個輔兵和戰(zhàn)兵拼命招手，示意藤五郎等人快點沖上前去。藤五郎看了眼他現(xiàn)在這個位置距離護城河的距離和前方地上三三兩兩插著的羽箭，咬了咬牙。作為織田家的足輕，難免都會有要為織田家拼上性命的時刻??！他們家祖祖輩輩都是這樣的！

　　藤五郎低吼了一聲，和周圍的十幾個同伴扛著沙袋，向著護城河那里沖刺。城頭的齋藤家弓箭手立刻注意到了他們，鋒利的箭矢向他們招呼過來。藤五郎身邊的一個同鄉(xiāng)好友被一箭射中了大腿，慘叫了一聲后就扔下了手中的沙袋，倒在地上抱著腿哀嚎。而走在藤五郎前面的一個兄弟，更是被一箭射中面龐，一聲不吭地就倒了下去，鮮血飛濺在了藤五郎的沙袋上。

　　藤五郎自己也沒有好到哪里去，沙袋上已經(jīng)插著兩支羽箭了，更有一支羽箭幾乎貼著他的左手飛了過去！不過萬幸，他沒有被射中，而是跟著剩下的十個同伴沖到了護城河邊，奮力地將沙袋拋入護城河中。伴隨著沙袋入水的“嘩啦”一聲巨響，藤五郎扭身就開始逃跑，水花濺在他的小腿上，似乎向他昭示著危險的逼近。果然，城頭立刻又向他們射來一陣羽箭，又有一個倒霉的同伴被射死了。不過命大的藤五郎，好不容易終于跑了回來。

　　當他逃到了安全的后方后，忍不住立刻扭頭看向戰(zhàn)場。和他肩負著一樣的任務的近千輔兵們，同樣扛著沙袋向著護城河沖去。浩浩蕩蕩的陣勢讓藤五郎不由得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城頭那些齋藤家弓箭手的渺小。他們或許能射死自己一個人，可是如此多的沙袋，他們又哪里管得過來？

　　在織田家的人海攻勢下，稻葉山城西城前的護城河在中午之前就被填平了多段。護城河中的水漫出河道，浸濕了城下的土地。指揮著沖車的織田家武士，立刻緩緩地把沖車從凹凸不平的沙袋上推過了護城河，正式來到了稻葉山城的城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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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牧源太看著進展神速的織田家，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齋藤家人手不足，讓織田家如此輕松地突破到了城下。他立刻下令弓箭手開始使用火箭攻擊城下的沖車，幾桶沸油也被澆到了沖車上。

　　很快，第一輛沖車就被引燃。但是由于城門前土地潮濕不利于燃燒，而織田家也就近用護城河里的水滅火，并沒能給織田家?guī)矶啻蟮膫?。而隨著弓箭手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到了城門前，遠處的織田家戰(zhàn)兵和輔兵得以快速推進到了城墻下，一架架云梯被架到了城墻上。

　　當織田家開始攀爬云梯后，傷亡也開始增多。云梯上的足輕就是守城一方的靶子，難以有效閃避攻擊。稻葉山城城內(nèi)儲存了大量的檑木、滾石、羽箭，守軍根本不需要節(jié)約。一顆顆滾石和一根根滾木被順著云梯砸了下來，爬在最前面的織田家足輕不得不用盾牌生生地抗下這些攻擊，卻總是力不從心。經(jīng)常會有足輕被從云梯上直接砸落，甚至帶翻后面的友軍。

　　而此時的城下，織田家又有幾輛沖車被推了上來，直指城門。然而城頭的齋藤軍明顯身經(jīng)百戰(zhàn)，總是能夠熟練地摧毀或者引燃一輛一輛的沖車，讓織田家的攻擊無功而返。而望臺上和攻城櫓里的織田家弓箭手，一直沒能對城頭形成有效的壓制。那該死的高度差和稻葉山城高聳的城墻給攻城一方增加了巨大的難度，不僅弓箭手難以和城頭對射，云梯的攀爬也變得更加艱難。

　　然而，織田家卻沒有因為困難而退縮，而是前赴后繼地不斷沖擊著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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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時間的推延，織田家的傷亡人數(shù)逐漸增加。本家的直轄部隊中有好幾個備隊已經(jīng)傷亡接近一成半，需要修整了。織田家于是下令攻城櫓和望臺加強火力壓制，掩護攻城的部隊扯下來完成輪換——這一次是柴田勝家和池田恒興的備隊被換了上去。

　　生力軍的登場立刻給戰(zhàn)局帶來了改變——因為齋藤家可是沒有生力軍更換的。為了防守三個城門，2000齋藤軍幾乎被全數(shù)派上了戰(zhàn)場。

　　小牧源太此刻正站在城頭，無奈地看著織田家的部隊順著云梯快速向上攀爬。

　　一個弓箭手，即使是拉軟弓，一天開弓三十次也會十分疲憊。而現(xiàn)在城頭的齋藤家弓箭手，已經(jīng)因為上午持續(xù)了幾個時辰的戰(zhàn)斗而筋疲力盡了。而搬運檑木和滾石的輔兵，也都累得幾乎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在正常的守城戰(zhàn)中，這樣疲憊的守軍就應該被換下去休息。可是小牧源太根本沒有多余的兵力提供輪換，只能讓他們在城頭硬頂。射擊的頻率和力道都降了下來之后，攻城一方受到的阻礙也就越來越小。越來越多的織田家足輕正向著城頭攀爬，越來越多的望臺被推到了城前，沖車也在城下站穩(wěn)了腳跟，開始攻擊城門。

　　很快，就有第一個柴田家的武士登上了城頭。養(yǎng)精蓄銳多時的齋藤家戰(zhàn)兵也立刻撲上去與其廝殺。拿下一番城的那個英勇的武士沒堅持幾下就因為寡不敵眾被亂刀砍死?？墒请S著越來越多的織田軍通過云梯登上城頭，齋藤家也漸漸地開始應付不過來。二十幾架云梯被搭在城墻上，幾乎每一刻都有十幾個織田家的戰(zhàn)兵同時登上跳上墻垛，給齋藤家的防守造成了莫大壓力。很快，齋藤軍就無力全部驅(qū)逐城頭的織田家戰(zhàn)兵了。隨著織田家在城頭有了立足點，越來越多的織田軍涌上城墻，擴大著他們在城頭控制的地域。

　　由于城墻上的肉搏戰(zhàn)進一步白熱化，齋藤軍的輔兵和弓箭手也不得不退了下去。他們一撤，城下的織田軍立刻沒了壓力。沖車開始一刻不停地撞擊著城門，望臺上和攻城櫓上的弓箭手可以隨心所欲地瞄準射擊著城頭的齋藤軍，而攀爬云梯的織田家足輕也不再受到任何的攻擊。

　　小牧源太此刻正奮戰(zhàn)在城頭，靠著他精湛的槍法刺倒一個又一個的敵人?？墒堑浅堑目椞锛覍嵲谑翘嗔耍m然齋藤軍已經(jīng)在城頭殺傷了數(shù)十個織田軍，還是難以阻擋登城的洪流。在他意識到三之丸的外城城墻已經(jīng)無法堅守時，這個經(jīng)驗豐富的部將立刻下令全軍從三之丸上撤退，趁著城門還有沒突破，他們有著從容調(diào)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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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齋藤軍如潮水般退卻，織田家也占據(jù)了西城的城墻。南城和北城的齋藤軍雖然還能堅守，但是也一齊放棄了三之丸，退回了二之丸的甕城城墻上防守。織田家徹底占領(lǐng)了整個稻葉山城的外城。

　　時間已經(jīng)到了未時六刻，勞累了大半天的齋藤軍開始在二之丸內(nèi)吃中飯修整。然而，織田家卻沒有打算給他們留下任何休息的機會。瀧川家、佐佐家、森家、佐久間家還有雨秋家的生力軍立刻被投入了對二之丸的圍攻中。一架架云梯被從城門內(nèi)抬入，用于二之丸的進攻，沖車也被推到了城門口。織田家的弓箭手站在外城城墻上，開始和內(nèi)城的齋藤家弓箭手對射。

　　早已疲憊不堪的齋藤軍奮力抵抗，局面雖然非常險惡，但是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因而二之丸的規(guī)模并不算太大，殘存的1700多齋藤軍足輕足以分成兩撥輪換守城，將整個城墻防守地密不透風。

　　織田家部隊猛攻了一個下午，直到入夜前，都沒能攻下二之丸的城墻。經(jīng)過這一天的奮戰(zhàn)，織田家已經(jīng)傷亡了將近700人，對于連年戰(zhàn)亂男丁不足的尾張，可以說是不小的損失了?？椞镄砰L眼看今夜攻不下稻葉山城的二之丸了，就下令全軍進入稻葉山城修整。明天一早，勢必要將稻葉山城拿下！同時，他還派出大量探馬去四周偵察，查看齋藤家援軍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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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稻葉山城天守閣內(nèi)。

　　齋藤龍興看著大半天就被突破了的稻葉山城外城，和那團團圍住二之丸的織田家大軍，這個只有十幾歲的青年，身體止不住地打哆嗦。兩年前，當他第一次站在天守閣的頂端，作為稻葉山城的主人俯視著整個美濃國的時候，他也曾意氣風發(fā)。他認為自己有和亂世諸雄一較高下的實力。

　　于是這個毫無經(jīng)驗的青鳥豪氣萬丈地在幾年前對織田軍發(fā)動了奇襲，一度將織田家逼如絕境。可是當一直待在安全的堅城里的他在十九條砦戰(zhàn)敗，不得不在重臣的保護下倉皇逃竄時，才意識到死亡可能隨時降臨。于是，他再也做不到像當年那樣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出擊了。他可能還是更加適合高坐幕后，和敵人斗智斗勇，發(fā)布一條條命令，而不是親臨生死一線的沙場。

　　此刻，那股真切的恐懼再次讓這個青年幾乎透不過起來?？椞锛业拿凸プ屗懞灰选恢烂魈斓救~山城到底還能不能守住，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命還能不能保住！劇烈的恐懼讓他難以控制情緒，不得不一杯一杯地喝著酒來壓制內(nèi)心的惶恐。竹腰直光和小牧源太二人已經(jīng)在勸說他從小路棄城逃跑了——連這兩位忠心耿耿的家臣都如此表態(tài)，局面的嚴峻也可想而知。

　　沒有什么好猶豫的了，齋藤家絕對不能失去稻葉山城。

　　“快傳！傳竹中重治來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