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魚餌（6）

　　雨秋平帶著2000人迅速北上，在距離野良田六百米外的稻枝村停了下來。稻枝村里的百姓因為之前來來往往經(jīng)過的軍隊，早就逃散了。整個村子里沒剩下幾個人。

　　雨秋平登上村子里最高的一個三層建筑的屋頂，往東北看去，可以看到淺井軍和六角軍正在額戶川東岸，宇曾川西岸的那條走廊上纏斗著。淺井亮親正努力指揮著部下向著野良田這邊靠攏，而山岡景隆指揮的六角軍試圖包抄全殲這一支淺井軍。淺井軍控制了一座額戶川上的橋梁，似乎打算通過額戶川，向西南撤退，逃向野良田。

　　“就在村莊這里布防！”雨秋平?jīng)Q定道，“豎起三盛龜甲菱的大旗，告訴淺井亮親大人，向這邊撤退！”

　　傳令兵一騎絕塵而去后，雨秋平立刻讓部下們開始熟悉村莊的地形，準(zhǔn)備進(jìn)行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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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的位置很好，擋在了從河邊到野良田的必經(jīng)之路上?！庇昵锲秸驹谖蓓斏檄h(huán)顧四周的地形，“右邊是一小片樹林，左邊是村子的水田，都是不容易通行的地方。只要我們守住這里，六角軍除了攻擊我們，就只有避開正面繞遠(yuǎn)路了。”雨秋平盤算道，“如果他們找的繞遠(yuǎn)路，我們就一部分人回去回防，另一部分銜尾追擊。為了繞路他們不能展開戰(zhàn)斗隊形，我們就可以給他們帶來很多麻煩！”

　　“村子里一共有兩條主干道，一條南北走向，一條東西走向，各自長六十丈左右。在被兩條路分開的四個區(qū)域內(nèi)，都是不少百姓的住房。”雨秋平著手布置道，“二備隊負(fù)責(zé)主干道的堅守?，F(xiàn)在就去拆卸房屋，制造簡易的木柵欄和拒馬，擺在主干道上。同時多挖幾條壕溝，層層設(shè)防！目標(biāo)就是把主干道弄得無法行走！速度要快！喜兵衛(wèi)，半兵衛(wèi)，二備的兄弟，這個交給你們了！”

　　真田昌幸和松下輕亂和二備的軍官領(lǐng)命離開后，雨秋平又開始布置巷戰(zhàn)的內(nèi)容。

　　“大哥，鍋之助，一備的兄弟們，巷戰(zhàn)的時候，東北區(qū)和西北區(qū)使我們主要堅守的位置。你們兩人負(fù)責(zé)一個，各自帶著三備的500人去熟悉房子構(gòu)造，輔兵也讓他們自己找一些木棍扁擔(dān)之類的，加入戰(zhàn)斗！”

　　前田利家和本多鍋之助也立刻和兩個一備的軍官，分頭去熟悉村子里的房屋和小路。

　　雨秋平把臨時指揮部，就設(shè)立在村落中央十字路口西南的三層酒樓上。所有的100弓箭手也被調(diào)集到了酒樓集中使用。他還要求各個部隊的負(fù)責(zé)人一定要留意自己的旗幟，因為在巷戰(zhàn)時，信息傳遞不便，只能靠旗幟來傳遞命令。

　　未時六刻，雨秋平的村落布防建議完成了。完成布防后，真田昌幸和他的500人被雨秋平調(diào)回來擔(dān)任預(yù)備隊。他又分了兩組10個弓箭手和40個足輕，其中10個戰(zhàn)兵，讓兩個足輕大將帶著他們到樹林和農(nóng)田那里去監(jiān)視。

　　此時，淺井亮親也帶著千人不到的殘部狼狽地逃入村莊內(nèi)?？墒且贿M(jìn)村，就發(fā)現(xiàn)面前的大道已經(jīng)被刨得坑坑洼洼，橫七八豎都是木板，柵欄，根本難以行走。前田利家匆忙引導(dǎo)著他們從小巷里后撤，在雨秋平的指揮部后面稍作停頓后，就安排他們?nèi)\井長政的馬印處聽命。淺井亮親前腳剛走，山岡景隆后腳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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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井上筑是山岡家的一個足輕大將，一向以作戰(zhàn)勇猛在家內(nèi)聞名，他的刀法即使在南近江也是小有名氣。剛才對淺井軍的突襲里。正是他親臨一線，陣斬了百百家的家主，讓百百備直接崩潰，從而沖散了其他小豪族的陣勢，家主還在戰(zhàn)場上親賜褒獎了他，這可是作為武士的無上榮耀。之后，他們立刻渡河，追著淺井亮親打，一路上把掉隊的足輕殺了個一干二凈，淺井亮親狼狽不堪地向南逃去。家主說了，只要按照這個勢頭殺過去，就可以直接沖垮淺井家的本陣。

　　然而，在他們追到稻枝村這個小村子時，卻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我去！誰把村子刨成這樣了！”沖在前面的板井上筑看著面前面目全非的土路，一時間束手無策。土路每一道柵欄，木板后面，都有嚴(yán)陣以待的淺井家足輕們，似乎不是善茬。

　　“愣著干什么！一起攻進(jìn)去，我們要快點(diǎn)趕到戰(zhàn)場！”山岡景隆看到隊伍停滯不前，親自策馬到一線催促，“永原家負(fù)責(zé)左邊的房屋，永田家負(fù)責(zé)右邊的房屋！我們山岡家進(jìn)攻正面的街道！”他邊喊邊揮動著馬鞭，“快！快！快！”

　　在山岡景隆的督促下，六角家的足輕們立刻涌了上來，從各個方位侵入村莊。板井上筑作為山岡家的武士，立刻帶領(lǐng)部下開始向街道上防守的敵人展開進(jìn)攻。街道不寬，只能允許十個人左右并排行走，投入進(jìn)攻的也就是這么個數(shù)。他們沖向防線，開始試圖搬開橫七八豎的石塊和柵欄，柵欄后的淺井家足輕立刻突刺，影響他們的搬運(yùn)，索性配合不是很默契，刺出來的槍稀稀拉拉，只是偶爾有人被刺倒。板井上筑注意到，淺井家的足輕們隔著柵欄，似乎有恃無恐地不斷攻擊，因為六角軍足輕已經(jīng)致力于拆除障礙物，而沒有去進(jìn)攻他們。

　　淺井家足輕們沒有意識到，他們站得離柵欄太近了，柵欄已經(jīng)失去了掩護(hù)的意義。板井上筑抓住一個機(jī)會，猛地一個前滾翻沖上前去，接連三刀，越過柵欄間的縫隙，捅死了三個淺井家足輕，順勢往前一推，就把柵欄推得斜了過來，把柵欄后的淺井家足輕壓得連連后退。六角家足輕趁機(jī)一擁而上，捅死了柵欄后的幾個淺井家足輕，把柵欄踩在地上，繼續(xù)前進(jìn)。

　　然而，還沒等板井上筑招呼后面的人一起跟上，就聽到了利箭發(fā)射的聲音。幾乎全憑十幾年出生入死，刀頭舔血的本能，板井上筑猛地一個低頭，頭上的頭盔一下子就被兩支羽箭射飛了出去，跟著自己一起前進(jìn)的三個部下立刻被十幾只羽箭射倒在地。他快速地瞄了一眼羽箭射出的方向，是村莊中心的一棟高樓。有幾十個弓箭手正在射擊，一半對付自己這里，還有一半朝著村外集結(jié)的大軍拋射。

　　“拿木板，門板過來！”板井上筑躲在一家路邊的小商鋪的招牌后面，躲避箭雨的來襲，招呼著自己的手下快點(diǎn)那掩護(hù)防具過來。而此時，六角家的弓箭手也趕到了村口，開始對淺井家弓箭手展開火力壓制，一時間箭雨的威脅沒有那么大了，六角軍足輕們再次展開攻擊。

　　然而，越往街道前方打，遇到的阻力越打。兩旁的建筑物內(nèi)，不時有淺井家的足輕竄出來，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襲擊攻擊部隊的側(cè)后。而那個高樓上的弓箭手對于他們的威脅也越來越大。

　　“兩邊房子里的人在磨嘰什么??！為什么沒有人掩護(hù)我們的側(cè)翼！”板井上筑怒氣沖沖地跑回了村口，請求另外幾個足輕大將加強(qiáng)兩翼的巷戰(zhàn)攻勢。剛才板井上筑又有好幾個手下死在側(cè)面住戶屋子里的突襲，板井上筑也派人去追擊了，可是效果并不好。“我都死了不少兄弟了！”

　　“娘的！你以為我們想嗎？你以為我們沒死人嘛？你的兄弟是人命，我們的就不是了么？”幾個負(fù)責(zé)兩翼攻擊的足輕大將罵道，“你看看那里！”

　　板井上筑順著他們的手臂看去，只見兩旁的居住區(qū)，各有一個靠前的屋子內(nèi)發(fā)出劇烈的打斗聲。片刻后，又是一具六角家的尸體被從屋內(nèi)的窗戶扔了出來。周圍圍觀的六角家足輕看著門前疊起來半個人高的尸體，愣是沒有一個人敢繼續(xù)進(jìn)攻。

　　“什么人？都是一個人干的么！有什么好害怕的！”板井上筑抽刀在手，憤憤然地向著東面的那個房子走去?！鞍寰笕苏f得有理，怕什么！”另一個叫做島田順一郎的足輕大將同樣以武藝出名，也是很威風(fēng)地抽刀在手，向著西邊的屋子走去，“板井大人，來比比誰先解決敵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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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井上筑大踏步地走到了東邊的那堆尸體旁邊，冷哼了一聲，在周圍六角軍足輕們期待的目光中舞了個刀花。

　　“看！是板井大人！”“這些屋里那小子有的受了！”六角家足輕們頓時歡呼起來，這不禁讓板井上筑熱血沸騰。這樣萬眾矚目的感覺，是每個以武名出彩的武士夢寐以求的。

　　“里面是何人！可敢通名！方便軍目付記在我的功勞簿上！”板井上筑豪情萬丈地大喊了一聲，周圍的六角軍足輕立刻又響起一陣歡呼！

　　“本多鍋之助?！崩锩骓懫鹆艘宦暡粠Ц星榈哪新?。雖然努力繃出威嚴(yán)的感覺，但是不難聽出，這還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還是個小毛孩？”板井上筑嗤笑了一聲，邁著方步走入屋內(nèi)，“趕緊滾吧，不殺小孩子。”

　　“請賜教?！北径噱佒┲巧砀赣H的破具足，絲毫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只是舉著染血的刀，默默地回應(yīng)道。

　　“好小子！”板井上筑看到對方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忽然來了些興致。他打量了一下狹窄的室內(nèi)，沒有太多騰挪的空間，估計就是比拼力量了。

　　他上前一個大步，深吸一口氣，雙手持刀，就是一擊勢大力沉的下劈。本多鍋之助也不躲閃，右手橫向握刀進(jìn)行格擋，刀鋒碰撞的那一剎那，他猛地反向一撥手腕，巨大的力道一下子就把板井上筑震得連連后退。

　　“單手這么大的力氣！是怪物嗎！”板井上筑大吃一驚，兩只手的虎口和手腕都被震得生疼，對方卻是紋絲不動。實力上的巨大懸殊一下子擊垮了他的心理，這個經(jīng)歷大小十幾戰(zhàn)的漢子，此刻卻連迎戰(zhàn)的勇氣都被從身體里抽走。他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子，或許不是個武士，而是怪物！

　　本多鍋之助臉上依舊是冰冷的殺氣，一步一步，緩緩向著板井上筑走來。每一次腳步聲，都仿佛是死神的鐘聲在敲響，板井上筑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本多鍋之助的逼近，卻無論如何都難以提起精神來迎戰(zhàn)。

　　忽然，在西邊，傳來了島田順一郎的慘叫聲，以及一個灑脫不羈的男聲，高聲抱怨道：“用武士刀就是不爽啊！要是能拿著我的大槍，幾百個，我都吞得下！”

　　順一郎他…死了么？

　　板井上筑接下來聽到的，就是自己的哀嚎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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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永原家和永田家的人都是傻子么！這個屋子拿不下來，就先打其他屋子啊！這里幾百間房子，總不見得處處都是怪人吧！”

　　得知攻勢不順的山岡景隆親臨一線開始指揮，讓六角家足輕們從各個方向進(jìn)攻村莊?？墒谴迩f內(nèi)的淺井家足輕卻利用提前熟悉地形，節(jié)節(jié)抵抗，讓六角軍寸步難行。而正面官道上的防御，同樣頑強(qiáng)。樓上一刻不停地弓箭更是讓人頭疼。

　　無奈之下，山岡景隆讓別動隊從樹林和農(nóng)田兩側(cè)不易行走的地形迂回，卻被雨秋平安排的監(jiān)視部隊發(fā)現(xiàn)，隨后，真田昌幸就帶著部分弓箭手趕去水田，把大量人員射倒在泥濘的水田里。又派人去森林里不停襲擾，山岡家的迂回部隊苦不堪言。

　　六角軍四千多人，此刻卻被兩千淺井軍依靠村莊地?fù)踉诘局Υ?，寸步難行。山岡景隆被迫放棄快速攻下村子的打算，而是讓主力部隊繼續(xù)進(jìn)攻牽制淺井軍主力，讓永田家和永原家的部隊繞遠(yuǎn)路迂回。

　　“派出信使向六角殿下匯報，我部在稻枝村受阻，怕是不能及時趕到戰(zhàn)場。之前擊潰了百百家和三田村家，面前出現(xiàn)的是淺井家直轄部隊的2000人。我部保證，一定牽制敵軍，不讓他們順利撤離！”山岡景隆無奈之下，只得向六角義賢派出傳令兵。

　　淺井軍的背后危機(jī)得以化解。

　　“總算是守住了，還能茍?！庇昵锲娇粗淖兎结樀牧擒?，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