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你會跟人吵嗎?”
她想了想才答:“好像沒有人跟我吵得起來,你呢?”
“我一般是一言不合就打?!彼旖禽p揚,像是開玩笑。
“打架不好”
“怎么不好?”他看向她,手里握著噴壺,微低著頭給一棵榕樹澆樹,一縷頭發(fā)掉下來,遮住了眼尾,顧唯有種想幫她撇開的沖動。
方楹沉默了一會,像是思考著什么,過了半晌才不急不慢地說:“其實也不是不好,如果被打了用同樣的力度還擊,心里才覺得平衡?!?p> “你有被打過嗎?”他靜靜地看著她,小心地試探。
“小學開始就經常打架,對象都是男生,如果我吃虧了,我會懊惱得睡不著覺?!?p> 水均勻地灑在榕樹葉子上,葉子變得濕潤翠綠。方楹澆水的動作輕盈緩慢,像對待剛出生脆弱的嬰兒。
顧唯觀察她的動作,然后把她手里的水壺拿過來,給剩下的植物澆水。
小小的陽臺像個生機勃勃的花園,還種了幾株四季花和牽?;?,四季花花期長,一年四季都會開花,牽牛花生命力頑強,喜歡延高處攀爬,所以把它們放在靠墻,榕樹好照料,不容易死,主人挑選的品種像是經過精心考量的。
過了半個月,韋駿的位子上仍舊空蕩蕩的,按禁令已經過了,他卻沒來。后來才漸漸聽他同桌口中得知他不上學了。
雪琪倒是來了,只是沒了往日的氣焰,原本喜歡披著自以為很個性的長直發(fā),發(fā)尾上還染著紅黃藍,因為她覺得這樣很與眾不同。現(xiàn)在的已經被剪得短短的,露出一張年輕特有清秀的臉。耳朵和眼睛被露了出來。
記得她頂這個發(fā)型還沒炫幾天,學校嚴禁學生染發(fā),老師多次叫她把那些五顏六色的頭發(fā)剪掉,今天她才剪了,而且一剪就剪這么短,應該是被家長要求的。
一開始她的同桌看到她時還被嚇了一跳,看了好久才確定是她。
下課,體育課雪琪都沒怎么出去,整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座位上,也很少跟人說話,讓人不敢相信這還是驕傲又囂張的小太妹嗎?
林好感慨地說:“少了禍害,感覺大家都安寧了?!?p> 方楹疑惑:“韋駿為什么不上學了呢,他那樣的家庭這么要臉面。他還沒高中畢業(yè),就這樣讓他輟學是不是有點不正常?!?p> “估計是沒臉了吧,搞出這樣的事情出來,學校里的唾沫都能把人淹死?!绷趾脤Ψ介盒π?,一臉得意和贊賞:“還是你狠,把這群作惡的人公布于眾,受更多的人關注。也讓老師們和家長對這些家伙嚴加管教”
方楹有點不敢相信,那個把她堵在巷子里,用石頭扔她,掄她耳光,心狠手辣的小太妹居然會在這么短時間內被教育好。
她此時正坐在位子上做題。她前面位子是韋駿的,可現(xiàn)在空的。
以前倆人經常大聲說話大聲笑,同進同出,感情好得令人咋舌。
現(xiàn)在韋駿走了,雪琪也變得沉郁了,總是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以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雪琪好像也變了?!狈介旱袜卣f。
林好說:“她爸最近親自送她來學校,把她盯得特緊?!?p> 校園就是這樣,風波毫無預兆地發(fā)起,又不知不覺平息下去。漸漸地,大家都忘了。
交上去的卷子很快就批閱好發(fā)下來。喬洋,林好,這兩個人成績一直不穩(wěn)定,好的時候能進全班十五,不好的時候排在中游,夢甯一直在前五,很穩(wěn)定。
這次顧唯和他們幾個都和方楹拿一樣的分數(shù),拿了全班第一,老師公布成績和名次的引起一片轟動。
大家都說是他們抄襲方楹的,林好大大方方地說:“我們可沒抄襲,是班長教我們解題思路的,我們不會就教到會為止,我們當然考得高分?!?p> 此話一出,引來大家紛紛艷羨。一些同學提高成績都學會和方楹套近乎獻殷勤了。林好像個霸道的管事婆,說他們這些人就喜歡阿諛奉承,不讓他們靠近她。
方楹她沒忘記曾經答應過班主任的事,也沒忘記她在顧唯面前承諾過的事話。為了提高顧唯的成績,方楹和顧唯每天晚上為留在學習復習都晚一個小時回去,然后一起回家,倆人在路上都沒什么交流,沉默而不語地走著,路邊的霓虹燈閃爍著五顏六色的流光,馬路上的車在空曠的夜里呼嘯而過,路上行人也沒幾個。穿過街區(qū),偶爾看見男男女女的一群人從夜場出來,有個別嫵媚性感的女人醉得不省人事,被男人背著。
方楹無數(shù)次經過這間酒吧,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從里面出來。有的人是醉的,有人是清醒的。有人是被抻著出來的,更多時候他們是笑著出來。
雖然近在幾步之遙,只隔著一道仿舊的門,但卻是隔著兩個世界的壁壘。里面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俊男靚女,充滿著各種浮華的誘惑,但那不屬于方楹的世界。
顧唯每天晚上經過時候都會往里面瞅一眼,像是習慣性一樣,方楹知道,這是他常去的地方。但他還是堅決把自己送到家門口他才放離開。到了家里,方楹沒有第一時間開燈,而是融入漆黑一團的屋子里站在窗前,拉開窗簾,目光如炬地望著他的背影。他雙手插在口袋,地上有他峻峭的影子,可他一如既往地走得很干脆利落,從來不會回頭看向這扇窗戶。
沒多久,有人敲門,一下一下的,像是心平氣和的敲著。
方楹的心顫動了一下,顧唯走沒多久,燈還沒開,就有人來敲門,應該不是他去而復返。
借著路燈映進來的光,走到門前透過貓眼看見站在門外的人。
不是陌生人,是韋駿,十幾天不見,他換了個造型,頭發(fā)染成棕黃色,看起來很潮很酷。
除了從高二開始一直交惡,倆人就不對盤,還有上次的事件,方楹大致也能猜出來他找上門來的原因。
方楹不開門也不吭聲,他倒是很有耐心,心平氣和地敲著,像個有禮貌的人。
過了好一會,他耐性好像耗盡,對著門說:“方楹,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開門,我有事要跟你說?!?p> 剛才方楹在窗戶看了那么久都沒見是什么時候上來。他應該是早就藏在樓道里,算準顧唯走遠了才出來。樓下的大門鎖早就壞了,也沒人修,誰都可以進樓里。
無論怎么敲,怎么好言好語,方楹都不開,她不相信他。
不知道他會在門外耗到什么時候,方楹沒耐心跟他耗下去,去房間拿睡衣去洗澡。
十分鐘后出來,她聽見從門口傳來隔壁家張阿姨說話的聲音。
“人家不想開門,說明人家不待見你,你一個大男孩子,大晚上敲姑娘家的門干嘛,你這種時候找人姑娘沒好事吧?!?p> 韋駿像是怕事情鬧大,說話客客氣氣的:“阿姨,我們是同學,我找她有事?!?p> 張阿姨不信他的話:“同學?染頭發(fā),半夜三更敲人家門是哪門子的同學,一看你就不像好人,趕快離開這里,不然我們就報警了。小小年紀不學好?!?p> 門外終于安靜了。
方楹各種思緒涌上來。開始反思自己上傳視頻這件事她是不是做得太過了。上次霸凌事件有四個人參與,三個人被停學幾天,韋駿直接退學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對自己懷恨在心,所以蓄意報復她。
第二天早上出門,在樓下碰到隔壁家的張阿姨,她提著菜回來,很熱絡地跟方楹打招呼:“方楹,去上學了。”
“是呀,張阿姨,你這是剛買菜回來嗎?”
“是呀”張阿姨嘮了幾句早上的菜新鮮又言歸正傳:“昨天晚上有個年輕男孩敲你家的門,還喊你了,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方楹說假話說得很溜:“所以我沒給開門,沒影響到你們休息吧。”
“這也不能怪你,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不會主動招惹那些人”張阿姨叮囑她:“不過呀,你一個女孩子家進進出出容易被不安好心的人盯上,晚上放學回家要注意點,回到家千萬要記得把門窗鎖好?!?p> 最近林好跟方楹都在一塊復習,顧唯不在,林好拿著作業(yè)過來坐在他位子上,方楹把韋駿晚上上門找她的事告訴林好。
林好一臉擔憂地看她:“那你沒事吧?他有沒有欺負你?!?p> “我沒怎樣,我沒給他開門,也沒理他,后來就走了。”
“那就好,嚇我一跳。千萬不能給他開門,太不安全了?!?p> “你說他為什么會退學呢,他家世好,父母也是要臉面的人,怎么可能讓他這么早就輟學呢,高中都沒畢業(yè)?!狈介赫f:“你說他是不是因為我發(fā)的那個視頻,才沒臉來上學了?!?p> “他本來就不想上學,還時不時逃課,輟學是早晚的事,別想太多了——我覺得,你還是住學校安全一點,韋駿那個人太壞了。
“你覺得他會報復我嗎?”
林好不敢多說什么,怕嚇到方楹,但以她的直覺,韋駿不會輕易放過得罪他的人。
“要不你搬來宿舍住吧,可以跟我睡一張床,雖然住宿舍太沒什么自由,但總歸是安全的?!?p> “我以前都不怕,現(xiàn)在都成年了,我更不怕了,如果有些事情真的要發(fā)生,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p> “方楹”林好突然很認真地說:“要不讓顧唯放學送你回家吧?!?p> 方楹突然耳光發(fā)燙,臉上有一絲不自在,輕聲地說:“會不會太麻煩人家了。”
“他家好像離你不遠,國慶節(jié)我去找你的時候就在你家附近的老街遇到他的,他說他住在那。”
“哦,是嗎?”
上課鈴響,顧唯踩著鈴回教室。林好見他回來了,壓低聲音在方楹耳邊說:“你幫他復習考上大學,他護你周全,公平交易。”
方楹這么好強的人,求助別人這種事她很難開口。
即使不說,顧唯也會送她到家的。
只是他每次離開時,總是走得干脆利落,仿佛身后沒有任何讓他值得回頭的東西。
林好忘記把她的數(shù)學作業(yè)本拿走,方楹看她剛才寫的作業(yè),錯了兩道題。方楹在草稿上列出解題步驟,撕下來夾在作業(yè)內容里,然后丟過去給她。
林好看方楹和顧唯沒一點動作,也沒交流,急得跺腳。沒一會丟了一團字條給方楹。
方楹打開看:“方老師,要是你不好意思說我?guī)湍阏f?!?p> 方楹撕草稿寫:“你是不是特相信他?!睂懲耆喑梢粓F扔過去。
林好:“我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方楹怔怔地看著字條的,奇怪林好怎么會問她這個問題。
她想了想,又在紙上寫:“心理學上說,喜歡一個人,不見的時候會想念,突然見面的時會心跳加速。”
“那我沒有種感覺,可是我又覺得我喜歡上他,我覺得他帥,覺得他酷,覺得他還有個性。他逃課,打架,我也不覺得他討厭!”
林好的紙條從她手里飛過來之際。班主任進來了。
紙條飛在空中的時候被他看見。而這次紙條還劍走偏鋒,飛到喬洋桌子上。
剛上高一的時候,那時大家都覺得新面孔新鮮,于是很多人都喜歡寫點情書給稍微有點好感,長得好看的人聯(lián)絡感情,剛開始情書滿天飛,后來大家都覺得這種小把戲又俗又幼稚?,F(xiàn)在是女生之間喜歡傳遞小紙條說悄悄話。
喬洋好奇,于是打開紙條看了。
在老師懷疑的目光之下,林好又囧又氣。又不敢過去要回來。
方楹暗暗用腳踢他凳子,暗示他不許看。可他不理會,看得很認真。
趁老師在黑板上寫字的時候,喬洋轉過跟方楹低聲說話:“這不是給我的?”
“你自作多情了?!?p> “我還以為給我的呢?!?p> 方楹沒理他,叫他把紙條還回來。
中午放學,方楹一個人去學校門口的小賣部,喬洋趕緊趕忙地追上她。
“哎,班長,”班里好多同學都不好好叫她名字,一口一班長一口一班長的叫,喬洋也習慣這么叫她。
“有事?”快到小賣部門口的時候方楹回頭看他。
“沒事,就是請你吃冰淇淋,要吃不?”
“我要十個,五塊錢的那種?!?p> “要十個?你能吃得完不?”
“我家有冰箱?!?p> “靠!”喬洋怪叫“你總這么宰我,于心何忍?”
方楹只是開個玩笑而已,進小賣部買了一瓶礦泉水,喬洋拿了一瓶綠茶跟在后面付錢,又跑到方楹跟前說:“今天早上我看到了紙條的內容了?!?p> “哦,然后呢”方楹聽出來他話里有話。
“林好是不是喜歡顧唯?”秋日天高氣爽,秋風過耳。白燦燦的陽光下,男孩的眼睛微瞇著,皮膚白皙,頭發(fā)被風吹得一會立起來一會塌下去。
方楹看著眼前清秀的男孩。其實她也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就連林好她自己都不確定。
“我怎么會知道?!彼蟛降刈咴谌诵械郎?。馬尾辮在腦后一甩一甩的。
喬洋不甘心地追上去:“你怎么會不知道,你們關系最好,天天如膠似漆,她喜歡誰你怎么會不知道?!?p> 方楹不理會,喬洋急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都請你喝水了,問你問題都不行?!?p> “我就為了一瓶礦泉水出賣朋友?人心這么好收買的話我給你一百塊錢,你替我殺人放火?!?p> 轉眼間,一個學期就過半了。考試的時候方楹跟顧唯林好他們都不在一個考場。
考完試回到教室大家都默契地不提考試的事。
上了高三,周考,月考,期中考,模擬考,各種考試不遜于唐僧取經時經歷的九九八十一難。
每次老師一提前通知有考試,大家都叫苦連天。人還沒累,心卻累得嘔血。
好多學生圍在公布欄,滿懷希冀地在榜單上找自己的名字。
有人指著排名最靠前的一個名字說:“這人,第一名的寶座什么時候才讓讓位,每次來看她都在原位不動?!?p> 林好摟著方楹擠到最前面,幽幽地說:“方楹,雖然你又是第一,可我一句恭喜都說不出來。”
“那就不說了,要恭喜的話就用紅包恭喜,這樣才顯得真誠。”
林好哈哈笑著打她胳膊:“財迷!”
方楹:“看看你這次考了多少?!?p> 倆人目光搜尋著林好的名字。林好從最底下開始找,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的名字,她頹廢地說:“沒我名字,該不會落榜了吧。走吧!”她拉著方楹往外擠。
方楹沒動,繼續(xù)從上往下找,突然手指頭一點:“林好,快看?!?p> “不要看了!”林好生無可戀的說。
“你看呀?!狈介弘p手把林好的腦袋固定在一個方向,伸手一指。
林好一看,不敢相信,揉揉眼睛,再次睜開眼,靠近一點看。第六名:林好。
“哇!我居然考了第六名?!绷趾门d奮大叫,旁若無人地抱著方楹歡呼雀躍地跳起來笑著:“我居然也能考全校第六。要是我爸媽知道肯定高興壞了。”
“是呀,恭喜你呀林好?!?p> 林好的成績起伏不定,但最高的時候也只能班里前十五。這次能考到全校第六簡直是破天荒了。
方楹試著在上面找顧唯的名字,前前后后找了好幾遍,終究沒找到。
林好興奮得要飛起來,恨不得長一雙翅膀從操場飛進教室,笑得合不攏嘴。
回到教室,喬洋見狀眼神奇異地看著她,愣了半天才問方楹:“她怎么了,中邪了?”
方楹笑笑,故作玄虛:“你猜?!?p> “她喜歡了好多年的人,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人也剛好喜歡她好多年?”
方楹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你這腦洞……”她相當無語地搖搖頭。
“你猜林好這次期中考了多少分?”
喬洋想都不用想,張開就說:“她跟我差不多一水平線上,我考了480分,她應該跟我也差不多吧?!?p> “這次她脫離你的水平線,她考了610分,全校第六?!?p> 喬洋也驚呆了,愣了一會才緩慢回神:“考這么多分還不如跟從前一樣呢,以前考得好不好至少心態(tài)平和,考第六就這么興奮,要是下次考第一第二,她不得一下嘎嘣了!”
要是讓林好聽見喬洋說這句話不把他打死才怪。方楹拿書不客氣地拍他腦袋。
老師這次把其中考試的試卷發(fā)下來,每個同學都報了分數(shù)。
“方楹,又是全班第一”蘇詠平把卷子發(fā)到她手上時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同學們也是面無表的,一句話都沒有,好像她拿第一也沒什么稀罕的了。
她學習一直很穩(wěn)定,如果哪天才成績下降了一定會引起轟動的。
“林好,這次中考全年級第六,全班第三,進步很大,繼續(xù)努力。顧唯,有進步的趨勢,一次比一次考得好,你同桌從初中到現(xiàn)回回第一,從來沒有掉下來過,要向她好好學習?!?p> 有男同學起哄說:“世界上有一類稀罕的物種,一生下來就是書呆子的物種。”
班主任也不惱,用一種輕松口吻問他:“那你是哪一物種?!?p> 他撓著腦袋尬笑,一時答不上來。
班主任替他答:“你是猴子派派來耍猴的??焐蟻砟媚愕木碜樱瑪?shù)學才考了九分,你還不如不考呢,還省得我多批一張卷子,出去別說你的數(shù)學是我教的,我丟不起這個人?!?p> 同學們已經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有時候敬畏班主任的嚴苛,有時候又喜歡他的幽默。
顧唯每一門都有明顯進步,終于不再墊底了,只是他既沒有表現(xiàn)出滿意,也沒表現(xiàn)出不滿意。
方楹幾次想問他對現(xiàn)在的進步有沒有一點安慰??伤孟癫惶谝庾约悍謹?shù)的樣子也就放棄了。
只要有空,方楹復習的時候都會讓他們一起復習。林好從小成績就不差,她基礎好。只要她好好學就能學好。
進入末秋,學校出來的馬路兩排長長的法國梧桐樹整齊劃一,一眼望去,金黃色的樹葉漫天蓋地。秋風一陣陣地刮過。金黃色的梧桐葉在空中漫天飛舞,美不勝收。
行車和行人都特意放慢速度欣賞路上的風景。
幾個環(huán)衛(wèi)工人在路邊掃著樹葉,他們掃得很慢。一夜之間,鋪了一地的金色。他們剛掃過的地方,又有一片片的葉子凋落,他們好像也不著急。
快要入冬之際,風特別大。樹葉在頭頂被刮得沙沙作響。太陽看起來還是白燦燦的。陽光從搖搖晃晃的縫隙里折成一條會閃閃發(fā)光的白線。
中午,林好跟著方楹一起走出學校,老街有一家老字號的羊肉粉絲湯。味道特好,湯很鮮美。林好嘴饞的時候都要拉著方楹一塊去。
在梧桐樹下,大風一吹,林好就渾身抖著,牙齒跟著打哆嗦:“好冷!”
“那你還出來?!狈介罕凰龘У木o,摸摸她胳膊上,皺眉說:“你穿這么少,活該冷死!”
“在學校里沒覺得冷,出來風好大,好冷?!?p> 這樣的季節(jié)就這樣,太陽明明很燦爛,卻一點也不覺得灼熱。
“快冬天了!”
“要不我們跑步吧”林好說:“跑步就不冷了,跑步消耗量大,待會可以多吃一碗羊肉粉絲湯?!?p> 方楹嘴咧開,在忽隱忽現(xiàn)地陽光下笑得很明艷。
開始奔跑。白色的運動鞋快速踩著人行道上郁郁蔥蔥的樹影上。
經過顧唯和喬洋的身邊,兩個女孩沒有停下,依舊往前跑。
顧唯聽見倉促的腳步聲,一股帶著馨香的絲風和他擦肩而過。
他偏移視線時,兩個女孩已經跑到前面。招呼也沒打。
喬洋張大嘴巴嚷嚷:“你們跑這么快干嘛,也不等等我們。”說著拉著顧唯跑向她們。
四個人都跑了一身汗,風吹的時候反而覺得涼快舒適。
到了老街的羊肉粉絲湯店里擠了很多客人。
店里也有其它的特色小吃。這兒大多數(shù)是老街坊的光顧,他們習慣了排隊點單。
喬洋見到地方小,人又多,嬌氣病又犯了。嘟囔著表達不高興。但又舍不得走。
“你們兩個去占座位,我跟方楹排隊”林好和方楹去排隊。這兒生意好,兩個女孩都快排到門口去了。
排在前頭的一個大媽回頭看她們,見是穿著校服的學生很體恤,沖她們招招手:“兩個學生妹,來這里排,你們也要趕時間回學校吧。來這里快一點。”
方楹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林好臉皮厚,半推半就的“插隊”笑容甜美的連連道謝。
大媽一臉慈祥和藹:“不用謝,看起來我家孫女跟你們差不多大,讀高三了,時間很緊得很,天天干啥都趕急趕忙的。”
“你孫女讀高三了呀,好巧,我們也是高三的。是不是也在一中的。”
“是,看你們穿校服跟我孫女一樣的,我就知道你們也是一個學校?!?p> “她在哪個班,有沒有可能是我們認識的?!?p> “好像聽她說是八班的?!?p> 林好可惜地說:“八班的啊,可惜我們不是一個班的。”
話題終結,大媽到后面重新排隊,很快就輪到方楹林好。
四個人點了五碗羊肉粉絲湯。喬洋看著多出來的一碗奇怪地問:“怎么多要了一碗,還有人要來?”
方楹說:“林好要吃兩碗,她剛才跑步就是為了多吃一碗。”
“真能吃。胖死你!”喬洋一天不挨罵過不去的節(jié)奏。
林好從碗口緩緩抬起一對怨怒的眼睛。
顧唯怕他們再次吵起來,趕緊轉移話題:“這家店味道不錯,你們常來嗎?”
林好說:“我們上小學就知道這里了,錢包緊巴巴的,沒怎么來。”
顧唯笑了笑,就當回應了。
方楹把羊肉一片一片地夾到顧唯碗里,然后拿著瓷勺喝了兩口湯,顧唯問:“你怎么不吃?!?p> 林好替她答:“方楹不喜歡吃羊肉,但喜歡羊血。”
相識時間長了,必然會了解對方的習慣和口味。
顧唯就用勺子把羊血舀到她碗里,方楹吃了一口,羊血滑嫩。心里有一絲絲的甜,嘴角一動一動,要笑不笑的,但心里在幸福的笑。
林好也把她碗里的羊血給了方楹,方楹嫌棄:“你碗里有你口水還給我。”
林好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嗯哼?顧唯碗里也有他口水,剛才也不見你嫌棄?!?p> 方楹臉乍紅。
顧唯很少吃肉,今天例外把碗里的肉都吃了。
吃飽肚子逛大街。方楹覺得窮逛好沒勁。但林好卻樂在其中,挽著方楹胳膊經過服裝店,一下子指著這家展示柜里模特上的衣服好漂亮,一下子指著那家店衣架上的衣服看起來很漂亮。
有時候方楹真的很佩服她,總能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方式。
比如說,她不管有錢沒錢,看到很漂亮的衣服一定要進去試一試,讓人家店員天花亂墜地夸她好看,身材好,皮膚白,她很享受這種夸贊。明明心里沾沾自喜,還傲嬌得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喬洋特別樂意陪她逛。林好去哪他都耐心地跟著。走到男裝區(qū),喬洋見模特是戴了一頂駝色禮帽,他趁店員不注意,取下來戴在自己腦袋上,沖林好擺了一個酷酷的姿勢:“林好,這帽子好看嗎?”
林好撇嘴,毫不客氣地消極他:“帽子好看,你不好看”
方楹實在體會不到林好窮逛的快樂,說要去找個地方坐一會。顧唯也不喜歡逛,和方楹自成一路,走到她身邊時突然說:“我去買包煙?!?p> 方楹不贊成他年紀輕輕就頻繁抽煙,但想自己又沒有立場去管他。
那抹熟悉的身影在一家游戲廳門口晃動。他在和他朋友抽煙聊天。
方楹遠遠地看了幾秒,對方好像有感應似得,朝她的方向看過來。方楹心咯噔了一下,連忙躲到旁邊的奶茶店里。
她想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剛轉身,后者已經快速把她的去路給堵了。
他還是看見了她。
“呵,方楹,真巧,大街上都能遇到你?!币粋€多月不見,少年好像又長高了一點。
韋駿正站在方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是痞壞的笑容。
頭發(fā)好像比上次更黃了,小腳牛仔褲,黑色上衣,手里夾著煙,看起來又潮又痞,原來學生的青澀模樣已經一去不復返。
他們是不是都喜歡這樣打扮自己彰顯自己的社會地位。
方楹勉強笑笑:“是很巧,你也來逛街?”
“來找你”他輕慢地笑。吸了一口煙噴在她稚嫩的臉上。
方楹撇開臉,眉心皺著。戒備地后退幾步。
他邪肆地目光毫不掩飾地從頭到腳打量著她,白色的校服外面穿著黑色外套,以前隨意的馬尾辮扎成魚骨辮:“我發(fā)現(xiàn)你還挺好看的,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呢?!?p> 方楹對他的輕浮挑逗很反感。
咬牙切齒地罵:“你有病吧。”她轉身就走。
長臂伸過來,熟稔摟著她肩上。
方楹厭惡又惱怒,反手就是一耳光。
他輕松地截住她手,捏住胳膊懸在半空中。
“我早就知道你會來這套,上次沒防備一轉眼被你踹一腳,害我疼了一個晚上沒睡?!?p> 方楹覺得他說夸張了,就一腳也能讓他疼一晚上,騙鬼呢。
眾目之下,韋駿拉著她走,方楹掙扎,他肆無忌憚,但他也不使用暴力,好言好語地哄著:“別掙扎了,好好配合,我自然不會用強硬的。”
方楹心里感到一陣惡寒,不知道他會用什么方式報復自己:“你到底想干嘛,你知道我們不是一路人,有什么話你就說?!彼龓捉タ駹顟B(tài)。
兩個年輕人在街上拉拉扯扯,在別人看來像鬧別扭的一對情侶。
突然一拳砸韋駿臉上,鮮紅的血從鼻子流出來,一滴連著一滴砸在地上,像斷的血珠子,把旁觀的人嚇到了。
方楹瞬間懵了。轉眸,顧唯眼神狠戾地看向韋駿,趁勢又給他一腳。
引起周圍人的注目。不想事情鬧大,方楹及時阻止戰(zhàn)火的爆發(fā)。
“為什么要拉我走,我早就想揍他了?!彼瓪馕聪?,語氣帶著濃濃火焰和殺氣。
“青天白日的,旁邊這么多人,我也不希望你因為被打架被抓進派出所,而且他還有朋友在?!?p> “他以前有這樣對你嗎?”
“從來沒動過手,但不放過任何嘲笑我的機會?!狈介夯叵胨伎妓崛说睦碛?,吞吞吐吐地問:“他拉我……你為什么會這么生氣,如果我不拉你走,你真會把他打成重傷嗎?”
顧唯沒有回答。神情有些飄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楹當時的心情是有點失落的。但她還是說了一聲:“謝謝!”
“值得嗎?”他突然這么問,方楹不解地探究他眼睛,他毫無情緒地望了她一眼,繼續(xù)說:“為了別人給自己惹一身麻煩,值得嗎?如果你不錄那個視頻,如果不多管閑事,他們也就不會找你麻煩。”
方楹反問:“那你呢,你為了我把他打傷了,他回頭找你麻煩呢?!?p> 他滿不在乎的樣子:“比這還麻煩的我都遇到過?!?p> 四個人返回校園,林好和喬洋一路吵吵鬧鬧,顧唯和方楹習以為常。
方楹有時候在想,他們兩個為什么總能無緣無故地吵起來,為什么吵了這么多次還能像沒事一樣湊到一塊玩。
學校運動會是在元旦過后,雖然天正冷著。學生們都玩得熱火朝天,贏得長跑比賽可以給高考加分,于是參賽的人把牛勁都使出來跑了一身汗,勇奪第一。
年級籃球賽安排在體育館里,喬洋代表班里領隊,顧唯不太喜歡張揚,喬洋覺得沒他這個強力隊友玩得沒勁,顧唯被他死磨硬泡的才勉強答應。
路晴看上文科班的一個長相又帥又酷的一個男生,非得拉著林好和夢甯給她編一個漂亮的發(fā)型才肯出門。
夢甯漂亮得體,林好精靈古怪,雖然性格截然不同,但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很在意形象,心靈手巧。
方楹在課桌上捧著臉看著林好夢甯在給路晴“梳妝打扮”幽幽地說:“路晴啊,你是我們班的拉拉隊員,為什么要把美色獻給六班的男生?!?p> 路晴對著鏡子,練習著能電死人不償命的電眼,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眨巴眨巴了幾下,問方楹:“你看我,有沒有被我電到?!?p> “眼屎都擠出來了?!?p> “討厭!”路晴一聽,氣得要拍她,方楹跳著躲開。書本要飛過來時幸好林好一聲呵?。骸皠e動,你一動就亂了?!?p> 路晴乖乖定住,哀怨地瞪著不解風情的書呆子:“你太煞風景了?!?p> 夢甯:“班長沒什么鑒賞力,剛才你那一眨眼,都電到我這里了,最起碼有兩千瓦電伏吧?!?p> 方楹不客氣地打擊:“令色智昏。”
本來他們理科三班嚴重的“陽盛陰衰”,女生就十幾個,漂亮的也就兩三個,有一個還吃里爬外,這要是讓男同學們知道該傷心了。
比賽正進入白熱化階段,路晴的目光一直在鎖定穿藍色球衣守前鋒的高瘦男生,擺出矜持作態(tài),當他贏球的時候也不像他班的女生一樣吶喊喝彩,就矜持地坐著,優(yōu)雅地笑著,讓別人看不出她是哪一戰(zhàn)隊的。
林好和夢甯悄悄耳語說:“幸好沒有被文科男的美色沖昏頭腦,我還想如果她要是為他們班贏分鼓掌吶喊的話我就離她遠點,當作不認識這個人?!?p> 夢甯看向路晴,說:“我也是這么想的,沒想到她倒是挺會端?!?p> 中場休息,兩個戰(zhàn)隊一邊用毛巾擦汗一邊和各班體育老師商議作戰(zhàn)決策。三分鐘后,一群后生們龍活虎地殺回戰(zhàn)場。
方楹不懂球,也不知道什么叫犯規(guī)。視線卻和那道峻峭的身影如影隨形,雖然不發(fā)一聲,但緊張得手心冒汗。正在心里默默祈禱顧唯他們要把球贏回來,對峙了幾個來回,身旁身后的人一陣歡呼聲震耳欲聾。
“我們班男生贏了嗎?”方楹問茫然地林好。
林好跳起來心花怒放地鼓掌喝彩,大聲地對她說:“是呀,剛才你沒看見顧唯的那個遠投三分球嗎?簡直帥呆了,酷斃了。”
方楹剛才身在曹營心在漢,只光顧看人了。
出神的看到顧唯在地上運球,對方企圖攔截,結果撲了個空。顧唯那個三分球是站在三分線外投進的,球遠遠的,在空中拋出一條優(yōu)美的弧線,然后應聲而入。四周歡呼雷動,那是勝利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