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陽坐溫旭的車回到家時已經(jīng)快9點,屋里竟漆黑一片,程成出去打工還沒回來。欣陽開了燈,走到窗邊,見窗外路燈映照下雪花密密麻麻地飄灑,她心里七上八下頗有些不安,琢磨著要不要給剛離開的溫旭打個電話,求他幫忙去接程成。這樣的天氣程成要是晚上被困在哪里著實不堪設(shè)想。
欣陽思來想去,方才咬咬牙掏出手機,便看見那路燈下閃進一個人,她認得那個紫紅色的圍巾,心放下來,同時又塞住,壓在胸腔里仿佛不能跳動,待溫熱而咸咸的一股味道流入,才有了些生機和力量。如果說出國對她有什么改變,那就是她的淚點莫名變得很低。短短的時間,程成已經(jīng)是跟她相依為命的人。
敲門聲傳來。
欣陽以為程成真能神速上樓,忙打開門,卻是溫旭。溫旭抱著一個大盒子,有點得意地說:“剛開燈的果然是你房間?!?p> 難為大叔這暗中觀察的心思了,欣陽狐疑著不知該不該請他進門坐坐,畢竟他今天有恩于自己,還請自己吃了大餐。可是眼下就自己一個人,瓜田李下的。
溫旭倒沒有要進門的意思,他將手中的盒子遞給欣陽,說:“這個真空煲是國內(nèi)帶來的,一直放我車上還沒用,送給你吧,早上出去前把湯燒滾了放進去,晚上回來就有湯喝了。
喝湯是欣陽最大的愛好之一,她看了看那盒子,不免有幾分心動,抬頭迎上溫旭眼中的光芒,壓下貪心的念頭,正躊躇著如何回絕,程成的腳步聲“蹬蹬蹬”地在木樓梯上響起,欣陽如蒙大赦,說:“我同屋特別會煲湯,就不需要真空煲了,多謝你。”
程成倒是烹飪高手,可她哪里有空煲湯,每天能正常吃飯就不錯了。
話音剛落,程成已經(jīng)披一身寒涼之氣來到了門口,臉上凍出白里透紅的顏色,眼睫毛上還沾著細細的雪珠,似乎被風(fēng)雪摧殘得更精神了。她看到欣陽和一個陌生男子門里門外地站著,主動跟溫旭打了個招呼:“你好!”
欣陽介紹說:“這是溫先生,從波士頓過來的?!?p> 門不大,溫旭笑著側(cè)了側(cè)身,讓程成進去。程成進屋一邊扯下圍巾,一邊說:“怎么不進屋坐著說話?”
溫旭說:“你回來了我就能進屋了?!闭f畢也不待欣陽開口,自己進了門,將真空煲放在客廳的小桌子上。
程成喜出望外的樣子,說:“欣陽,這是你買的?太好了,這個特別方便!”
欣陽尷尬笑笑,說:“我沒買,是溫先生好心,好心......借給我的?!?p> 既然程成喜歡,她就不打算讓溫旭再抱回去了,找同胞借個鍋,算不得什么大事。
程成這才知道溫旭并非送貨員,精力充沛地招呼溫旭坐下,又給他倒了水。
溫旭笑瞇瞇地說:“下次能請我喝你們煲的湯嗎?我有特別多好廚具可以借給你們,明天我回國,還能給你們帶食材過來?!?p> 大叔可是一點不見外,程成竟還高興地馬上同意了:“當然可以啊!這太劃算了?!?p> 欣陽不能再反對什么,只能傻笑著看程成和溫旭熱絡(luò)地聊天。
溫旭環(huán)視了四周,評價道:“你們這個房子不錯嘛,雖然小點,很溫馨?!?p> 程成說:“是啊,小也是優(yōu)點,好搞衛(wèi)生?!?p> 溫旭看看手表,說:“你們早點休息,我也得先回去了。我明天回國,過幾個月才能再過來,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同事幫忙,我和他們打了招呼的。
程成笑嘻嘻地看著溫旭這樣叮囑欣陽。
溫旭出了門,程成利索地把桌上的水杯收拾了,問欣陽:“他跟你非親非故嗎?”
欣陽說:“當然,就是好心的同胞?!?p> 程成笑說:“這樣的同胞真該多一點,惠及大家才好。”
程成用小鍋接了水,放在爐子上準備煮面,她竟還沒吃晚飯。
欣陽嘆口氣,說:“你干活那地方旁邊不是很多中餐館嗎?”
程成搖著頭說:“那些也能叫中餐啊,尤其那些快餐,必配什么eggroll,真是要倒了我的胃口,見哪個中國人成天沒事都要吃春卷?”
想想程成那十萬美元計劃,欣陽便不再說什么,站著爐子旁看程成煮面,一邊聊聊天。
程成回頭看了看欣陽,一臉壞笑地問:“欣陽,現(xiàn)在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找大叔,你該不會也有這愛好吧?”
欣陽哭笑不得,說:“沒有對年輕姑娘不感興趣的大叔,但有對大叔不感興趣的年輕姑娘。”
程成咯咯笑,說:“大叔也不是對個個年輕姑娘都感興趣的,你心中肯定暗自得意吧。”
欣陽板起臉,說:“以后可不許收他什么廚具、食材的,我不想欠他啥人情。這真空煲既然你喜歡,就暫且借來用用?!?p> 程成說:“沒問題,我還以為你想要又不好意思呢,給你找個臺階?!?p> 欣陽哼了一聲:“瞎說,別給我?guī)偷姑Α!?p> 鍋里水滾了,程成抽出一把意面放進去。欣陽從冰箱里拿出一個雞蛋,磕了打進鍋里,說:“昨天買的,給你補補。”
程成笑瞇瞇地做了個親親的樣子,說:“你對我真好?!?p> 她一邊攪著面,一邊問:“你那寶貝男朋友好像這陣子沒寄情書過來啊?”
不提便罷,提起時輝,欣陽不免有點心煩氣躁。
馬上就是感恩節(jié)假期了,班上幾個同學(xué)約著一起駕車去黃石公園玩,欣陽辛苦幾個月,也算有階段性學(xué)習(xí)成果,不僅會計考全班最高分,其他什么貨幣銀行學(xué),企業(yè)金融這些科目也都成績優(yōu)異,覺得很應(yīng)該犒勞一下自己,出去兜兜風(fēng)自然是好的。
可惜程成忙著賺錢,怎會錯過假期收小費的好機會,不愿跟她同去。欣陽跟班上各種膚色的同學(xué)雖然也因為小組合作混了個臉熟,但下了課便沒什么交往,倒是有位10歲來美國的華裔姑娘,可跟她這個26歲才出國的全然是兩回事,說話每每都是“你們中國,你們中國”的,讓欣陽沒有繼續(xù)深交的動力,一起出去旅游也不知有沒有話說。
欣陽保留著有事沒事都跟時輝閑聊的習(xí)慣,前天電話里,她問時輝自己跟不跟同學(xué)們?nèi)S石公園好,換做從前,時輝一定會反對,說:“不許去,萬一有哪個不懷好意的想借機跟你套近乎。”
那樣的話,欣陽便會心中甜蜜,嘴上卻帶著嗔意的說:“好吧,你這個小心眼?!?p> 可是這次時輝竟然沒有這么說,他語氣寡淡,似乎提不起興致,只是悶悶地說了句:“你自己定就好,注意安全。”
欣陽總不能反對他這么民主的態(tài)度,悻悻地問:“你怎么好像不大高興?!?p> 時輝說:“沒有啊,我沒有不高興,不過現(xiàn)在我也想明白了,你不僅是我的女朋女,你還是你自己?!?p> “女朋友”三個字說得鄭重,欣陽卻心里一個咯噔,從前時輝都是“老婆老婆”地叫她,如今降格為“女朋友”了,這是時輝審時度勢,變理智了的結(jié)果嗎?
她希望他成熟,但卻不希望他有這種理智,心中隱隱有點針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