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位所謂的母親相談一會兒的功夫,蘇寧整個人在不覺察間就放松了下來,已沒有了起初的警惕感。
而且她從這婦人的言談上可以判斷出婦人還挺正直公允的,明明這個時候可以趁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像沁兒一樣說盡那什么三郎的壞話,好讓自己死心塌地的嫁入慶王府,但她并沒有這樣做。
倒是位稱職的母親。
齊氏此刻雖然有些懷疑自己的女兒可能是失憶了,但也不敢確定。
只是與慶王府的婚事定是要有個答復的,本想再直接問問她的意愿,卻見沁兒三步并作兩步的急匆匆走了進來。
沁兒的神色有些怪異,在與齊氏說話前先是刻意打量了眼鏡臺前的蘇寧,隨后將一截凌文紙卷成的信函之內的物件遞到齊氏手上,很認真的稟道:“大娘子,趙家郎君聽說一娘蘇醒過來,又遞了名刺入府,說是要見一娘一面?!?p> 聽到這話,齊氏剛剛舒緩過來的面容頓時又陰沉了下去,猶豫著接過名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面前的蘇寧,略顯嚴肅的詢問道:“二房那邊如何說?”
沁兒不假思索的回道:“阿郎說這事全憑大娘子自己做主。”
齊氏緊抿著嘴唇頓了頓,眉梢也不覺輕輕的皺到了一起。
片刻后,她將目光投向端坐著的蘇寧,帶著試探性的口吻問道:“寧兒,你看?”
蘇寧瞧著她猶豫不決的神態(tài),想也沒想,十分爽朗的答道:“我呀,我都行,全憑您做主?!?p> “都.......都行?”,蘇母現(xiàn)出一臉驚愕的表情,這要放在以前,哪容得自己這般盤問她,恐怕人早就沒了影。
遲疑了片刻,她的心終究是軟了下來,同沁兒揮了揮手,溫聲吩咐道:“你叫霜兒那丫頭引三郎到偏廳相候吧?!?p> “是”,沁兒叉著手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揖了一禮,然后悻悻的出了門。
蘇寧也顯得很納悶,惴惴不安的問道:“既是各自都許了婚事,又何必再見?”
“哎,還是見見吧”,齊氏嘆了口氣:“你既然蘇醒過來,只怕慶王爺也會過來的,這幾日元白日日都來府外守候,你去見他一面,就當是做個了結吧?!?p> 蘇寧聽她說得這般語重心長,只得默默的點了點頭。
“快去吧,阿娘等你回來用早飯?!?p> 說完,齊氏主動挽著蘇寧出了廂房。
.......
別了齊氏,沁兒引著蘇寧一路朝外院的偏廳行去,路上一直都在嘀咕不停:“明明都允了別人家的姑娘,這個時候還跑到這里來糾纏不清,到底安的什么心?!?p> 蘇寧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剛走出門來,那雙充滿好奇的眼睛就不安分的一會兒東看看,一會兒西望望,對這古色古香的院子突然有些適應不過來,僅感覺自己像是到這里旅游來了。
沁兒見她對自己的話無動于衷,免不得著急詢問道:“一娘,你有在聽奴婢說話嗎?”
蘇寧連忙回過神來,認真的答了句:“有的,有的,我一直在聽。”
沁兒沒好氣的撇了撇嘴,本以為自己瞞著她不告訴趙家三郎的事情,就可以蒙混過關,但這大夫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放她出來見那個負心的家伙。
她是真擔心蘇一娘見了趙元白再想起些什么,又生出些不好的想法,帶著些疑問再度問道:“一娘可是答應了大夫人與慶王府的婚事?”
蘇寧聽到這話,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凝視著沁兒,面顯嚴肅:“你說不答應會是什么后果?”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沁兒悶悶不樂的埋下頭去。
蘇寧瞧著她如此低迷的神態(tài),哪還像自己剛醒來時很樂觀勸慰自己的小丫頭,想來那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編出的話罷了。
仔細的想了想,她點著頭長嘆了聲:“其實做王妃也沒有什么不好的?!?p> “一娘真的這么想?”
“當然”,蘇寧苦悶的笑了笑。
“那便好,那便好”,沁兒如釋重負,沾沾自喜道:“其實奴婢也這樣覺得呢!”
“呵呵”,蘇寧這次倒是被她的話真給逗樂了,喜笑顏開的道:“那走吧,去見見你所說的負心漢?!?p> “嗯?!?p> 沁兒親熱的挽住蘇寧胳膊,主仆二人繼續(xù)向廊坊那邊行去。
沁兒剛才的話倒也提醒了蘇寧,即便齊氏心懷仁慈,可她對某三郎卻是全無好感。正如沁兒所說,都有了親事,還跑到蘇府來鬧,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難道是想要腳踏兩條船,又或者是想要顯擺炫耀?
不論是哪種緣由,她都容忍不了。
現(xiàn)在的她對男人早就看透了,果真是沒有一個好東西,已經(jīng)無力再去吐槽了。
所以她也開始盤算著如若那家伙真的懷了些齷齪的心思,自己千萬不能心慈手軟,以至于見面后該表現(xiàn)的如何兇殘些,甚至是見面時的表情、說話的姿態(tài),在腦海中都已經(jīng)有了大概的輪廓。
做了一世的溫柔好女人,這一次總該換換角色才對。
......
幾名身穿白布粗衣的仆人散落在院中四處,本還有些慵懶,可看到從后院中奔出的兩道冷影整個人立馬就精神了起來。
待得兩道身影從廊坊穿過,便有人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
“這蘇一娘怎生出來了?”
“還不是因為那位趙家三郎,都在府外鬧騰好幾日了,今日得知蘇一娘醒來若見不到人只怕更是不會罷休,趕緊打發(fā)走了才是正事,如若不然,晚些時分慶王爺過來,弄出些什么幺蛾子來丟人恐怕都要丟到天門街上?!?p> “啊,慶王爺今天會親自來蘇府?”
“不然呢,二大娘子向來不喜歡那位趙三郎,若不是慶王爺要來,她怎會突然松了口?!?p> “也是也是,可我聽說趙家三郎不是已經(jīng)與陶家九娘定了親事嘛,怎么還這么冥頑不靈的?!?p> “誰知道呢!”
廊坊中的議論還未停歇,蘇寧和沁兒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外院的偏廳門口。
偏廳中坐著位身穿白衣綢緞的少年郎,焦急地等待著,才進來一會兒的功夫就已坐立不安,直到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進入門簾,他才連忙站起身來,叉手行了一禮,倍顯殷勤。
蘇寧還沒來得及打量那少年郎的面貌便被沁兒拽著拉進了里面的一道屏風之中。
少年的臉上隨即現(xiàn)出一抹驚詫的神色,斟酌了片刻,卻是耐著性子溫聲細語的關切道:“離京數(shù)月,得知蘇府發(fā)生變故,趙某甚是掛心,特來問候,不知一娘身體是否已經(jīng)無恙?”
說完他又刻意打量了眼不遠處的霜兒,見這丫頭一臉肅穆的立在門邊,與往日的情形完全截然不同。
蘇寧躲在屏風后面也是冷言冷語的答道:“哦,我好著呢,今日府上事務繁多,三郎若是沒什么要緊事,一娘便先告退了?!?p> 少年似乎有些失落,不悅的瞥了眼屏風后方,說話的語氣開始帶著些夾槍帶棒的味道:“倒也是,如今蘇府雙喜臨門,蘇家家主得了六品朝議郎的官銜,一娘又攀上了慶王府的高枝,實在是可喜可賀?!?p> 蘇寧聽著這話,心里頓時不爽,沒好氣的答道:“如此倒要多謝三郎了,也希望三郎與陶家九娘此生可以郎情妾意恩愛纏綿?!?p> “寧兒,你今日抽什么羊癲瘋,說的什么胡話”,少年光潔的門額間不覺輕輕皺到了一起,一臉陰沉的道:“那陶家家主確實有托媒人去過我趙家,可父親深知我的脾性,并未直接答應與陶家的親事?!?p> 沁兒聽到此話,倒是急了,不等蘇寧答話,便為她開脫道:“趙郎君休要誆騙我家一娘,幾日前陶九娘隨陶家家主到府上來拜賀,陶九娘親口告訴我家一娘的,婢子跟霜兒聽得都很真切,陶九娘還說過些日子趙郎君會親自將喜帖送到府上?!?p> “胡說八道”,少年氣得面色鐵青,大聲辯駁道:“不過是杜撰出來的子虛烏有的東西,豈能信得?!?p> 他這雷霆一怒直接打亂了蘇寧的陣腳,本還想著與他好好的切磋一番,眼下頓時沒了底氣,生硬的咳嗽了一聲,強作鎮(zhèn)定的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看那陶九娘也是個深情女子,三郎與她結為連理倒也是......”
“蘇芷寧,你裝什么裝”,少年直接打斷她的話,上前掀開屏風,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數(shù)落:
“你蘇家、你蘇芷寧以前是個什么樣我趙元白還不清楚,才到長安城幾年,捐了個六品散官,就學起了那些公卿官宦人家的門道,還真把自己當書香門第了?!?p> “趙、趙元白,你......”
蘇寧和沁兒嚇得緊緊抱在一起,被他逼得連連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