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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妖司

七十一章 一抔土,一座碑

靖妖司 天行九喵 3474 2020-04-02 23:15:34

  躺在里屋,桃子望著窗外的星空。

  今夜可算不上是一個平靜的夜晚,故而桃子也沒怎么覺得困。

  因為在意莫秋身上的傷,所以桃子本就沒什么睡意;再加上隔壁正廳內(nèi),那幾人對這村子的探討,這也使得桃子愈發(fā)睡不著覺。

  今夜的月光暗淡,但卻不是陰云的緣故,所以天空中的星星,也是比之以往要璀璨。

  即便在如此兇險的夜,也依舊會有如此璀璨的星空啊。

  桃子不自覺的,沉醉在這美麗的星空之中。

  因為點玲瓏的悉心教導(dǎo),故而桃子對于星象學(xué),也是略有涉獵。

  如此星空,便是辨明四方星辰,諸天神君,最為容易的時候。

  只是淺淺一望,桃子便覺察到了一絲異樣。

  從此窗臺遙望長安,遠遠便能看得一星懸與天闕之上。

  此星陰陽不定,圓缺不明,且觀其被陰云遮住后的形態(tài),竟似一把鐮刀一般;而這把鐮刀,此刻,正懸與天闕之上。

  鐮刀,意為豐收。

  看來,大唐近年,應(yīng)當也是豐盈無二吧。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桃子看向那把如鐮刀一般的星時,總覺得其上閃爍著些許紅光。

  紅光雖不刺眼,但卻有大兇之意。

  奈何桃子對于星象的認知還是有些淺薄,故而只能解讀至此。

  看來回了長安,還得好生向其代理師傅,也就是點玲瓏討教一番才是。

  隔壁的爭吵聲不時傳入桃子的耳朵,但因為隔著一道木門,故而桃子也聽不真切。

  初春的夜總是寒冷,這令桃子不由想起那一夜,其在昏迷之際,手中所抓著的溫暖。

  那蓬松的潔白毛發(fā),好似一條熱毯一般,將其周身的寒冷隔絕,令她能在那般疼痛時,還能睡得如此安穩(wěn)。

  想著想著,桃子的眼皮就開始打起了架。

  終歸還是勞累了一天,故而桃子總算是支撐不住,就這么和衣躺下,睡了過去。

  睡夢中,其好似又再次感受到了那條如熱毯一般的蓬松狐尾,再次蓋到了她的身上,這令桃子不由想要將他抓在手心。

  可隨著大夢初醒,桃子才發(fā)覺,原來方才所感受到的,只不過是她所做的一場夢罷了。

  失落的桃子起了身,看著窗外那陰郁的天氣。

  村里的人已經(jīng)陸續(xù)起身,往來于小路之上,蹣跚地走著。

  因為疫病,使得大部分青壯年幾乎走絕,而這小小的村落,當也只剩下這些孤寡老人,茍延殘喘著。

  桃子起身,下了板床,而后,她于床旁,發(fā)現(xiàn)一根銀色發(fā)絲。

  彎下腰來,桃子伸手將其輕輕拈起。

  那是一根銀白色的毛發(fā),縱使在如此陰郁的天里,這根銀白毛發(fā),卻依舊散發(fā)著迷人的光澤。

  桃子走向窗旁,將其丟出窗外。

  其心中還是泛起了一絲甜蜜。

  想來,昨夜應(yīng)是有人來過,而其于睡夢之中所察覺到的事情,應(yīng)當,不算是個夢吧。

  只是,這銀白毛發(fā)還是太過耀眼,畢竟其上還沾有他那淡淡的妖氣;若是將其帶在身邊,興許會對他造成不利,故而桃子只得將其丟棄。

  毛發(fā)入土,立馬便失了光澤,和在那被霧水所浸潤的泥土里,不再讓他人所見。

  桃子撣了撣手,而后走出了里屋。

  入眼,便是一佝僂老人,坐在正廳唯一的條凳之上,愜意地洽著茶。

  茶湯寡淡,想來應(yīng)當不是什么好茶葉,但老人家還是一副非常享受地樣子,并在桃子開門的時候,都未曾察覺到。

  直到桃子出聲詢問,老人家才將那瞇著的雙眼,看向了剛從里屋走出來的桃子。

  “還問老人家,昨夜的那些人,此刻去了哪兒?”

  “他們?他們?nèi)ぱ秩チ?,說是讓你在此等候;等除了那妖怪,再行上路?”

  “妖怪?”

  桃子蹙眉,望著大門外。

  今日雖有大霧彌漫,但桃子卻察覺不出其中的妖氣;更何況,他們有要事要辦,好好的,為何突然要在此處靖妖?

  雖很疑惑,但莫秋不在,故而她也無處詢問,只得先行相信了這老人家的話。

  但很快,老人家便將碗中最后那一口茶喝了去,轉(zhuǎn)而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只見這老人一邊走著,還一邊招呼著桃子跟上。

  桃子聽到了老人家的呼喚,在手中暗暗拈了張符紙,而后便跟了上去。

  老人家出了門后,便走在村里的小路上,看樣子,應(yīng)當是往村子里頭走去。

  桃子對此處的地形不甚太熟,只因此地背靠大山,故而其才能一眼看出老人行走的方向。

  畢竟,那于濃霧之后的,是一片巨大的陰影,除了大山外,桃子無法想象出,這般巨大的身軀會屬于誰。

  可奇怪的是,沿途上,老人家不住地與周遭行走的其他老人們打招呼,可那些人卻對其身前的這位老人家的招呼充耳不聞。

  倒是其身前那位老人家,卻也并未因此事而惱怒;其也不管此處的人究竟會不會給他回應(yīng),只是依舊如方才那般,對著路上的老人一一問好。

  真是奇怪的家伙,桃子這般想著。

  可很快,其身前的老人家好似在背后長了眼睛一般,轉(zhuǎn)過頭來,笑著與她說道:“怎么,覺得老衲很奇怪?”

  桃子停下了腳步,且在老人家說話前的那一刻,便想打出手中藏著的那張符紙。

  只是,在聽到老人家的問話后,她才覺得是自己太過大驚小怪了,故而又將手中暗藏的靈力隱了去。

  倒是那老人家,雖未有將眼睛睜開,但卻好似能看到桃子的所作所為一般。

  僅一眨眼的功夫,老人家就到了桃子的身前。

  而后,桃子便覺手上一涼,原本一直在自己手中的符紙,便消失不見了。

  其身前的老人家,則以極其怪異的姿勢,拈著,并瞇著眼看著手中那張起了些許褶皺的符紙。

  “噢,還真是懷仁的徒弟?”

  老人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之后便將一直瞅著的符紙,又塞回到了桃子的手中。

  倒是桃子,對老人家嘴里的那句話有了興趣。

  懷仁的徒弟?難不成這位老人,知道點玲瓏?

  也正是這樣,桃子拉著老人家,要其明說方才所說的話。

  而老人家本就是故意為之,現(xiàn)在,正是愿意將其所想講的,都說給桃子聽。

  點玲瓏,姓杜,名懷仁,表字:斂。

  其原先乃是巴蜀一帶,一大戶人家的庶子。

  因為出生的緣故,致使他從生下來的那一刻,便決定了他的道路。

  但杜懷仁天生逆骨,硬是不信這嫡庶有別,未至弱冠的年紀,便做了番大事業(yè)。

  即便是比其年長許多,且掌控家中產(chǎn)業(yè)多年的嫡長子,也未有他這般魄力,以及對于錢財?shù)拿翡J嗅覺。

  此番行為,雖得到了家主的肯定,但家主,也就是杜懷仁的阿爺,仍舊為其賜了一個“斂”字。

  奈何當年的杜懷仁太過年輕氣盛,硬是認為,僅憑一己之力,便可保得自己,以及阿娘的平安。

  可不幸還是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某個夜晚,杜懷仁的阿娘慘死臥房之中。

  尸體在臥房內(nèi)擺放了將近七日,才被前去灑掃的下人看見。

  而等外出采買的杜懷仁回到府中,其阿娘早已入葬多日。

  杜懷仁像瘋了一般跑向自己與阿娘平日里所住的府內(nèi)小居,奈何當家主母,以其阿娘暴病而死為由,招呼下人一把火將其所住的小居給燒了個干凈。

  其自然是沖他而來的。

  否則,怎會挑阿爺不在的日子殺人?

  其自然是沖他而來的。

  否則,怎會挑選他外出采買時殺人?

  其自然是沖他而來的。

  否則,又怎會在其趕到家后,在其匆忙前往小居之前,將那小居焚燒?

  也因此,杜懷仁心中郁結(jié),生了場大病,病好之后,杜懷仁便好似傻了一般,不論對誰,都不再言語。

  斂?

  阿爺早已提醒了他,奈何他還是太過自滿,也因此,白白害了阿娘的信命。

  只是,弒母之仇,又怎能就此斂去?

  杜懷仁心魔頓生,再結(jié)合其特殊的體質(zhì),攪得杜府上下,雞犬不寧。

  而老人家,也就是桃子眼前這位自稱老衲的人,便是在那時候出現(xiàn)的。

  說實話,若是仔細看去便不難看出,老人家那襤褸的衣衫,根本就是一件袈裟。

  而老人一直拄著的拐杖,其實,是一根破敗不堪的禪杖。

  再結(jié)合莫秋當時對其的稱呼。

  原來,這位老人家,竟是出自釋家。

  桃子看了看老人,又想了想那個兇神惡煞的代理師傅。

  她是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眼前這位和藹的老人,是如何能教出那種徒弟的。

  再者說,其為陰陽家,而眼前的老人則是釋家;桃子又從沒見點玲瓏施展什么釋家術(shù)法。

  難不成,這位老人方才所說的,是在騙她,目的,是為了讓她降下心防,好...?

  桃子想不明白,這位老人家這么做的目的,又是為何。

  圖財?

  她桃子身上黃金摸不得半兩,銀錢拿不出一枚,即便是那銅板子,也就聊聊幾文;總不能如此大費周章騙了她的錢,只為了去城里買上幾個熱乎包子吧?

  圖色?

  倒是還有幾分可能。

  她桃子雖說不上是什么傾國傾城之姿,但長得,還算是小家碧玉。

  雖然站在莫秋身旁,讓她有些不太起眼,但單獨拎出來,還是比較養(yǎng)眼的。

  再說了,其現(xiàn)在可是剛及十八,正是大好的年華;再加上其身材,也算是凹凸有致,所以這個原因,倒還有幾分可能。

  可正當桃子的腦子里,亂七八糟地想東想西時。

  那老人家卻是再次開口。

  其仿佛能夠看透桃子的內(nèi)心一般,對著桃子說道:“小姑娘莫需多想,你所想到的這兩個,都不是我?guī)銇泶颂幍脑?!?p>  被看透心事的桃子不免一陣臉紅。

  也是,其眼前可是早已花甲的老人,且還是位身披法袍的僧人,她怎能有如此齷齪的想法。

  當下,桃子也是雙手合十,忙給那老人家賠不是。

  老人家擺了擺手,示意無事。

  畢竟,其對桃子,本就有所企圖。

  只是,他所企圖的,可不是桃子心中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到了!”

  老人家停下身來,細小的眼縫竟然張開了一絲,好似想要用那雙渾濁的老眼,再看看眼前的場景。

  桃子在聽到老人的話后,也停了下來。

  其看向前方。

  一抔土,一座碑。

  土,是泥濘黃土。

  碑,是青巖短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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