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莫秋用他的左手拉著桃子的右手,可一直在其身后的桃子,卻并未感受到來自那只手,或者說那個人之間,心靈上的互通。
兩年前,莫秋就是這樣牽著她,二人一同呼喚少陰少陽,而后將那畫卷焚毀,那時候的桃子,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來自莫秋的心意。
而現(xiàn)在,她卻察覺到,其二人所牽著的手之間,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那道屏障也生生將二人之間的心意隔絕。
只是,也未等桃子往下細(xì)想,于方才起便一直領(lǐng)著她的莫秋,在這一刻,停下了腳步。
桃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故而徑直往莫秋身上撞去。
這一撞本就沒多少力道,可桃子還是聽到了莫秋發(fā)出的悶哼聲。
為此,她有些著急。
莫秋不是個嬌氣的人,這一下桃子雖的確是撞了上去,但力道也萬沒有重到能令莫秋吃痛的地步。
可方才那一聲悶哼,卻是桃子清清楚楚地聽在耳朵里的。
如此一來,便只有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莫秋他,受傷了。
桃子正想開口詢問,右手上卻傳來了一陣力道,那是莫秋收緊了握著她的手。
似在提醒,提醒著桃子,莫要在這時候開口詢問。
桃子雖然著急,但其心思通透,故而莫秋一點(diǎn),她便心領(lǐng)神會。
有那么一瞬間,桃子覺的,在其身前的莫秋又是她所熟悉的莫秋了。
可就是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心有靈犀,也很快就從她的心頭煙消云散。
雖然二人離得這么近,但桃子只感覺到,其二人中間,仍舊有條萬丈溝壑,將二人分隔兩端。
只是,眼下桃子最為擔(dān)心的,還是莫秋的身體。
方才那聲悶哼,絕對是因?yàn)槟锷砩嫌袀?,而這份傷害究竟是誰帶給他的?或許,與那失蹤的姹紫嫣脫不了干系。
又是那個姹紫嫣。
桃子的心中再次升起對那女子的厭惡。
而其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吞咽過姹紫嫣給她的一顆藥丸。
若是那姹紫嫣真當(dāng)是有問題,那那顆藥丸會不會也有問題?
若那顆藥丸有問題,那她豈不是...
桃子的小腦袋亂七八糟想了一路,而隨著桃子的思緒逐漸放飛,幾人也終于在那老人家的帶領(lǐng)下,來到了村落內(nèi)。
這條路并不長,若非老人家走的慢,想必以年輕人的腳力,想來,也是早已入了村子。
只見老人家走到一座屋前,將門一腳踢開后,便走了進(jìn)去。
而后,屋中亮起了微微光芒,想來是老人家在屋內(nèi)亮起了燭燈。
莫秋身形微頓,而后再次動身,拉著桃子,入了屋內(nèi);其身后的二人,也于先后,入了這屋子。
桃子在隨著莫秋進(jìn)了屋子后,匆匆一顧。
房子不大,故而僅一瞥,便將屋內(nèi)的擺設(shè)等物盡收眼底。
因?yàn)槭亲椒浚识鴽]有上下所用的樓梯;房子一側(cè),便是做飯用的大灶,另一側(cè),則是通往里屋的門。
除此之外,整座正廳,也就一張小桌,一條長椅罷了。
也因?yàn)檫@座房子較小,故而幾人在進(jìn)來之后,整個正廳的空間,就顯得愈發(fā)局促。
桃子往邊角站了站,以便節(jié)省些空間,而莫秋在感受到桃子掙脫了他的手后,也未有跟進(jìn),只是回頭看看,而后便又轉(zhuǎn)向老人所站的方位,稍稍往前移了一步。
至此,眾人站畢。
老人家,自是站在正廳上方,依舊以那雙看不見眸子的老眼看著眾人。
莫秋,則是站在老人身前,二人,也僅僅只有一桌椅之隔罷了。
莫秋身后,則是站著盧正義與徐廣林,盧正義攥著支筆,正書寫記錄著方才所發(fā)生的的一切;而徐廣林,依舊是將手埋到身后,想必,是又拈起了暗器,以便能夠隨時施展。
桃子自方才起,便站到了屋子最為角落的地方,看著場中眾人;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幾人只是如現(xiàn)在這般對峙著,誰也不生一言,誰也不發(fā)一語。
桃子不太喜歡這種氣氛,但奈何其身為局中人,且因此地并非其所熟識之地。
先不說周圍有沒有什么未知的危險,便是莫秋身上可能存在的傷,都牽動著她的心。
如若不然,想必她早就已經(jīng)離開此地,跑去外面透一口新鮮氣兒了。
桃子能感受得到,眾人身上那壓抑著的情感,以及體內(nèi)的靈氣;尤其是站在最上頭的老人。
其雖體格不甚龐大,人也是極為佝僂,但那雙眼睛,那雙即使瞇成如巖峰一般的眼睛;縱使見不得他的眸子,卻也能給在場的眾人以極為強(qiáng)大的威懾。
反觀莫秋。
也不知是不是因?yàn)槠渖砩系拇_有傷,還是因?yàn)檫@老人家比莫秋還強(qiáng),總之,莫秋的額頭,已經(jīng)開始沁出些冷汗來。
也正在這時,桃子遠(yuǎn)遠(yuǎn)見著,從那灶臺后面,直立起一張小小的紙片。
那紙片通體紅色,且被剪成一簡易紙人的模樣,再加上其與桃子心中那份淡淡的聯(lián)系,故而她一下便知,這紅色小人是自己先前撒出去的三只小人之中,最后尚且存在的一只了。
不過,那小紙人晃晃悠悠的,就站在灶臺附近,好似想要做些什么。
因?yàn)榕滤鼔氖?,故而桃子催動著心弦,向著小紙人發(fā)出了指令。
吹靈符,也就是這剪紙小人,是有著屬于自己的意識,故而桃子雖能用心弦命令之,但卻無法進(jìn)行過多的干涉。
眼下,桃子雖已用心弦,命令那紙人走得遠(yuǎn)些;可那紙人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風(fēng),竟掀開了灶臺上,那原本蓋著的大鍋鍋蓋。
隨著“哐啷”一聲巨響,眾人皆被那聲音所吸引,紛紛往發(fā)出聲響的方向看去。
灶臺上,只見一剪紙小人,正伏在大鍋前,巴巴地望著鍋內(nèi)。
但從它那萎靡不頓的樣子便不難看出,那口鍋里,應(yīng)當(dāng)是什么都沒有。
也正是這時,桃子的肚子卻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了咕咕聲,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餓地狠了。
其實(shí),桃子本就未吃太多東西。
方才在路上時,她本想將手中的干糧全讓給莫秋,可莫秋那冷淡的態(tài)度,令她有些難堪。
也因此害得她沒了胃口,故而在咬了一口之后,桃子就將剩余的干糧又放回到了佩囊之中。
又因?yàn)閺膭偛胖链怂l(fā)生的事情令她頗為緊張,所以她還真的沒怎么感覺到餓。
直到現(xiàn)在。
而在桃子的肚子,發(fā)出“咕咕”響聲的時候,眾人再次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收回,且集中到了桃子的身上;那眼神,頗有些“不愧是你”的意味。
桃子雖說不想做什么名留青史的女降妖使,但也不想成為這種做丟人事兒的典型。
故而現(xiàn)在,桃子也是漲紅個臉,恨不得此處有甚大坑,能讓她跳下去避一避;又或者,有一張能讓在場的人全都失去記憶的符箓,好將這尷尬場景,趕緊過掉。
可這終歸也只是桃子內(nèi)心的想象,她可沒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夠改變他人的記憶。
不過,也因?yàn)樘易拥拇奠`符,使得原本沉重的氛圍變得輕快了許多;尤其是站在莫秋身前不遠(yuǎn)處的那位佝僂老人,此刻,也是彎起了眼,笑出聲兒來。
如此一來,也令莫秋在老人家身前時,所受到的那一股無形的壓力消散于無,這也讓莫秋得以松一口氣!
而趁此機(jī)會,莫秋也對著老人家作揖,而后說道:“還望大師能與在下明說,當(dāng)年于此地所發(fā)生的事情?!?p> 老人家在聽到莫秋的問話后,停止了笑聲。
而后,其又轉(zhuǎn)變?yōu)樯袂槔渚哪?,看了看桃子,又看了看莫秋?p> 緊接著,其拄著拐杖,朝著里屋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招呼著莫秋,要他進(jìn)來。
后者自是未有怠慢,只讓身后的幾位稍等片刻,而后,便隨著老人家一同進(jìn)了里屋。
桃子看著莫秋略有發(fā)白的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方才的他去了哪兒?牌樓下的姹紫嫣又在哪兒?他背后的傷又是誰造成的?難不成是姹紫嫣造成的?
太多的問題想要知道,可直到莫秋入了里屋,桃子也還是未曾開口,因?yàn)樗?,即便她問了,莫秋也不會回答她的?p> 里屋內(nèi),莫秋與老人家所說的話,自是半分都沒有傳入正廳內(nèi),所在之人的耳朵。
而此刻的正廳,盧正義也是站在屋中奮筆疾書,萬沒有半分想要前去竊聽的樣子。
倒是那徐廣林,卻是瞇著雙眼睛,坐在正廳唯一的一條凳子上,直勾勾地盯著里屋的門。
角落內(nèi),桃子除了在腦海里糾結(jié)莫秋的事情外,還分出神來,觀察著這個徐廣林。
按理說,徐廣林作為降妖使,其身處官職,萬沒有在其身旁的那位盧評事高。
可眼下,徐廣林卻是悠閑自得地坐在那條凳之上;反觀那位盧評事,卻是站在其身旁,寫著今日所遇之事的記錄。
這未免有些奇怪。
按理說,盧正義的官職遠(yuǎn)高于徐廣林,故而,也萬沒有讓徐廣林坐著,他盧正義站著的道理。
即便不以官階而論,應(yīng)當(dāng)也是盧正義坐那張條凳為好,畢竟,其是在書寫記錄今日所發(fā)生的事情;坐著寫,總比站著寫要舒服些。
可也不知是不是因桃子瞧著的緣故,總之那徐廣林也是在坐了一會兒后,又將條凳,讓給了盧正義。
興許,徐廣林只是累了,所以休息一會兒罷了;而盧正義,也只是體恤下屬,才會站著書寫記錄的吧?
桃子在心里這般想著。
可不容桃子細(xì)想,里屋的門卻是在這時被打開了。
門內(nèi),談?wù)撛S久的莫秋與那老人家,也終于走了出來。
只是,莫秋在跟著老人家走出里屋后,卻以一種極為怪異的神色看著桃子,那神色沒來由地令桃子感到不適。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莫秋看向桃子的眼神,似乎沒有如以前那般純粹了。
而這也是桃子當(dāng)下,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