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筼霖出了總督府,就有人侯在門口等他們出來,那人先去見了陳重敬,而后帶著兩人去了府衙大牢,經(jīng)過指認,陸筼霖將半死的林碧霄從大牢里抱了出來,因身體未痊愈,出了牢門吳康轉(zhuǎn)手接過。二姨太看著林碧霄被人帶走,她心里的失落像是千萬利箭射在了她的心上,讓她說不出的難受,見人走后她酸不溜丟的丟下一句:“咱們的三姨太背后到底有多少男人,就這幾日光景你瞧有送被褥銀子的、有日日送飯的、今還有英雄救美的。唉,別的不說只那公子竟比咱們少爺還要俊上幾分?!?p> “你是怕她走了,你沒那好飯好菜了不是?”王老夫人冷語相待,焦美蓮伸手扶著王老夫人坐了下來:“祖母,莫要生氣?!倍烫杂憶]趣,嘟囔半句,一屁股坐下獨自生悶氣去了。
小鈴鐺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她過得害怕極了,她很怕很怕死,雖然她對死亡沒有一點概念,可這日日的折磨摧毀了她的心智,任何的風吹草動對她來說都像是有人舉刀沖向她。焦美蓮回頭將她抱在懷里輕聲呢喃:“小鈴鐺不害怕,爹爹會想辦法救我們的?!?p> 小鈴鐺緊緊抱著母親的手臂,因為恐懼她連話都說不清楚,焦美蓮連聽帶猜才明白小鈴鐺在問她,他們把她救出去,我們是不是就該死了。
焦美蓮眼中頓時溢出淚來,她抱緊小鈴鐺道:“不會,她生病了,他們放她出去看病?!?p> 小鈴鐺歪了歪腦袋,眼中的驚懼之色有增無減,他們都生病了,怎么只有她一個人被放出去治病了呢,母親又騙她了。
焦美蓮見她不再問,抬頭將眼中還未滴落的眼淚忍了回去,她不能哭,不能讓懷里的孩子感絕望,她盡可能的張開雙臂給她庇護,不論生死!
陸筼霖將林碧霄送到凌軒布莊時,季福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他難以置信短短兩日他竟將林碧霄從死牢里救了出來,原來覺得他是大草包,如今看來簡直就是救星下凡,他差點沒忍住要俯身下拜行大禮。季敏見他嘴巴大張站在不動,還以為他入了魔,甩手一巴掌拍在腦袋上沖他怒吼一句:“還愣著做什么,快去請郭先生?!?p> 季?;剡^神來,答應一聲就往門外走。
季夫人端了盆溫水過來,將絲帕浸濕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污漬,陸筼霖站在一旁看清她的容顏后錯愕不已,怎么會是她,他還記得那夜她那璀璨奪目的笑容,即使那滿天的星河也黯然失色了。他看到她十指血痂脫落的地方已滲出了血,血液匯在一起滴落在被子上,最后變成一朵干枯的花。
郭先生抱著藥箱進來,一瞧林碧霄的面容便知她中了毒。他先是開了解毒的草藥讓季夫人熬了來替她喂下后才著手替她處理手上的傷口。
十指皆被夾得血肉模糊,郭先生一一查看過后對季敏道:“十指皆斷,以后能不能長好老夫沒有萬全的把握?!?p> 季敏拉過陸筼霖道:“當初你也是這么說的,可你瞧瞧他醒了過來,小姐一定也能好起來。”
郭先生再不說話,等他處理傷口時才發(fā)現(xiàn)因為疼痛她手指不動,時間一長手指結(jié)痂竟連在了一起,貿(mào)然動手去痂她定會活活疼死。郭先生只得讓季福將消炎殺菌的草藥熬成湯劑,等晾涼了將林碧霄的雙手浸泡在藥水里,足足半個鐘頭后,郭先生才準備去痂分指。
即使先前用藥水泡過,可郭先生每動一下林碧霄都會渾身顫抖繼而悶哼出聲,那叫聲穿破陸筼霖的耳膜進去他的身體,隨著他的血液流進了他的心臟,在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像是誰一把攥緊,疼的他渾身顫栗。他不忍再看,轉(zhuǎn)身出來見吳康坐在廊下看他,他走過去與他并坐,許久吳康問他:“當初遇刺,是她救的你?”
陸筼霖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許久屋里的聲音漸弱,吳康用胳膊肘捅了捅陸筼霖的手臂道:“進去看看吧?!?p> 陸筼霖站在床前時,屋里只剩了他和林碧霄,他站在床旁看著已無人色的林碧霄想起她不屑的將錢袋丟給他時她看著他的眼睛如大雨清洗過得天空,湛藍純凈!他與吳康離開時,她的面容仍舊清癯而蒼白,他站在床旁沖她道:“不要沉睡下去,努力讓自己醒過來。”這是他昏睡之際她說給他的話。
陸筼霖去見裴成的時候,裴成已在大牢里待了三天,因不認罪,他受了鞭笞,此時趴在草窩子上昏昏沉沉的像是要睡著了。獄卒打開牢門催促吳康動作快點,裴成聽見響動抬頭見是陸筼霖,他緩緩爬起身,跪在了陸筼霖面前垂著頭不語。
陸筼霖扶他起來,將他的袖子往上擼了擼,見臂膀上鞭痕累累,他不禁皺眉道:“好狠的奴才?!?p> 裴成抽回手臂,他始終低著頭不去看陸筼霖,他自己犯的錯卻要別人來承擔后果。況且他再三交代要小心行事,誰知他竟如此大意讓人做了局。
“現(xiàn)在不是自責的時候,你將那日的事仔細說與我聽?!迸岢纱藭r的心事陸筼霖全然看在眼里,當初若不是因他失蹤他關(guān)心則亂,也不會有今日之事,過多的責備不如他自己的反省。
裴成抬頭看著陸筼霖將那日之事說了一邊,只是進門之后他就被擊暈,之后的事他一概不知。
獄卒不停催促,吳康無奈只得拿錢了事,他二人出來時,吳康身上的十三兩銀子已半分不剩,他看著空空的錢袋子鄙夷道:“真他媽的不是東西,若是貧寒人家受了冤屈討個清白豈不要傾家蕩產(chǎn)了?!?p> 陸筼霖冷笑一聲:“傾家蕩產(chǎn)也未必能討回公道,世道如此,一介平民能奈何?!眳强祵㈠X袋塞進袖子里,憤憤不平:“難怪人人都要考取功名,平頭百姓當真當不得。”
陸筼霖從未見吳康如此啰嗦過,以前他跟著吳存禮的時候整天板著一張臉,見了他們多一句話都沒有,他們私底下叫他冷面大俠,這幾日相處下來,他發(fā)現(xiàn)他私底下竟是個話癆。見陸筼霖頗有幾分好奇的盯著自己,吳康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的太多,他瞬間變臉,整個人嚴肅冷淡。陸筼霖笑了笑繼續(x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