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霄中毒了,她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東西,連說話都覺得費力,她躺在那條嶄新的褥子上覺得有人掐住自己的喉嚨隨時會讓她停止呼吸,可她渾身的傷痛又時時刻刻提醒著她,她仍喘著氣,她仍活著,她在死亡和活著之間來回跳躍,像極了這牢房里四處逃竄的老鼠,你若不逃只能等死。
第二日季福拿了銀票將房契贖了回來,陸筼霖隱約看見季叔偷偷抹了把眼淚。這也許是他老有所依的唯一保障,盡管這房子不是他的,可它真實的給他安全感,這份資產(chǎn)一時間難以讓他大富大貴,卻可以讓他有尊嚴(yán)的活著。人活著總要為點什么不是嗎。
陸筼霖處出現(xiàn)在陳重敬面前時,陳重敬有那么一瞬回不過神來,他持劍而立,吳康隱在黑暗中單手掐著陳琦的脖子使他不能動彈,劍鋒上燭光的搖曳,像是寒冷中的一絲暖陽,陳夫人躲在陳重敬的身后嚇得噤若寒蟬,陳重敬壓下心中驚懼,看著陸筼霖問:“公子深夜造訪,可有要事!”
“我深夜造訪并無要事,只是想給知府大人醒醒神,這些日子大人怕是被迷了心竅了吧!”說吧,劍鋒一偏,陳重敬胸前的衣裳被劃開一道口子,陳夫人嚇的用手捂住了嘴巴,卻不敢發(fā)出半點聲,因為隔壁房間里她熟睡的五歲小兒正被人抱在懷里。
陸筼霖眼底閃過一絲陰冷:“告訴我是誰要殺我??!标愔鼐此剂堪胩?,陸筼霖手里的劍已嵌進(jìn)了他的皮膚,他能感覺到順著胸膛滑落的血液從溫?zé)嶙兊帽鶝?,思緒飛轉(zhuǎn)之際他開口道:“這事主謀是周家公子周清之,我從中助他無非是想利用周家在京城的人脈好往上爬,至于誰要殺你你去問周家公子?!标懝o霖再不深問,能這么快查清他的存在并操縱周陳兩人給他致命一擊、不等吳存禮查清事實卻讓他身陷囹圄的人這世上也沒幾個,他不需要再問答案已躍然紙上。他冷笑一聲:“陳大人好自為之吧?!闭f罷回頭對吳康道:“我們走?!痹捯魟偮鋬扇朔岸?,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隔壁小兒一聲啼哭將嚇僵的兩人的神智喚了回來,陳夫人看著門口發(fā)瘋一般怒吼一聲:“快去看少爺!”說罷趿拉鞋瘋了似的沖了出去,五歲小兒無礙,只是睡醒不見身旁有人嚇的哭了起來,陳夫人將她抱在懷里輕輕撫摸著他的小手,等他再次睡著才將孩子交給伺候的婆子。
陳重敬端坐在床上面色灰暗,陳琦跪在地上,許久陳重敬開口說道:“下去休息吧?!标愮鹕黼x開,臨出門時陳夫人沖他輕蔑一笑:“廢物!”陳琦面色陰冷,閃身而過。
陸筼霖回到陸宅時一家人徹夜未眠,在廳上等他,吳夫人見他平安歸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吳禎兒想起父母的話再見陸筼霖時心中已有了不一樣的情愫,在不想往常那般同他玩鬧,而是嬌羞羞的喚了聲:“霖哥哥。”后站在吳夫人身后垂首藏羞。吳家大少爺吳忠義攜了夫人去往京城投奔岳父京城布政使齊正珂,以想法營救吳存禮,少爺吳筠義隨母親同來,見陸筼霖他只微微一笑道:“比著以前你瘦了很多。”陸筼霖不覺低頭看看,是瘦了很多,昏睡的這段日子他只能進(jìn)食一些湯水,不過能活下來已是大幸,又何必在意胖瘦呢。
聊至深夜眾人才各自去睡。
見眾人離開,吳康從懷里掏出一封簡信遞給陸筼霖道:“當(dāng)初老爺讓我查陳重敬在京城的靠山,昨日得了消息?!标懝o霖接過一看,簡信上書:戶部尚書陳冰。陸筼霖將紙條遞給吳康:“我知道了,你替我去查一查,知府牢里可關(guān)著一位名叫林碧霄的女子?。”吳康點了點頭問:“陳大人定是知道背后之人是誰,公子何不再問他一問?”
“你可知道陳重敬口中所為的周家在京城的關(guān)系是誰?”陸筼霖隨意問道。吳康一臉茫然,陸筼霖抬頭看他一眼道:“如果我沒猜錯此人是八貝勒?!眳强蹈浅泽@:“依周家的財力怎入得了八貝勒的眼?!薄斑@就是八貝勒的聰明之處,今日的周家對我們來說不足為懼,可他要是吞并了王家,那實力便不言而喻,現(xiàn)在看來陳重敬太貪心,到了他碗里的羹他是一滴也不愿意與別人分,他既想獨占了這份功好巴結(jié)八貝勒卻又不想讓人抓著把柄,所以他想要周清之死?!?p> 兩人有商議許久,吳康才匆匆離開,陸筼霖抬頭,窗外滿天繁星。
第二天吳康來的及早,陸筼霖起床后他便等在了陸宅前廳,見陸筼霖來他皺眉問道:“不知公子與那女子可相熟?”陸筼霖?fù)u頭:“并未見過?!眳强瞪陨运闪丝跉猓骸澳桥尤缃裰卸静粶\,再不醫(yī)治怕會死在牢里。”陸筼霖看著遠(yuǎn)處緩緩道:“想辦法讓我見一見兩件總督藺祥康?!眳强荡鹆寺暿?,退了出去。此事不難,吳康跟隨吳存禮已有十幾年,官場互相有來往的大人們他都見過,藺祥康哪里他跟隨吳存禮進(jìn)出已不是一兩次了,吳康前去投貼,門子沒有拒絕直接送了進(jìn)去,片刻后得到回復(fù):“明日傍晚老爺?shù)每?,過時不候!”
傍晚時分,陸筼霖如約而至,吳康低頭看了眼手里的描金木匣細(xì)聲問陸筼霖:“公子只這一只珠釵,可顯得禮輕?”陸筼霖?fù)u頭:“這不是普通珠釵,走吧?!遍T子引路直到前廳,安排兩人就坐后才到后院通傳,陸筼霖坐在賓座,吳康立在他身后,藺祥康來的時候身后果然跟著他的夫人,聽聞藺夫人的哥哥乃當(dāng)今兵部尚書許昌平,藺祥康私事政事她都要蠻橫干預(yù),藺祥康既樂的清閑又給足了夫人面子,何樂而不為。
見他二人前來,陸筼霖起身行禮道:“小民見過總督大人!”藺祥康擺了擺手:“坐?!眳强党脵C將手里的東西呈上去,近身伺候的家仆接了過去放在藺祥康身邊的長案上,藺祥康瞥了一眼推給了藺夫人,藺夫人打開一看拜匣里一只五彩祥云簪上嵌這一顆藍(lán)色鉆石,五彩流光相皎潔,藍(lán)色鉆石淡暉瑩瑩奪人目,藺夫人大愛,盈盈笑道:“陸公子倒是個有心人?!?p> 陸筼霖頷首微笑道:“夫人過獎了,坊間甚傳夫人絕色容顏,這簪子配夫人最好?!?p> 藺夫人掩嘴輕笑:“公子繆贊,我看公子也是人中少有的佳公子?!碧A祥康假意咳嗽一聲,打斷二人談話:“陸公子前來意欲為何?”
“為救一人,如今她被關(guān)在府衙大牢。”
“哦,所救何人?”藺夫人眉梢微抬,用眼角睇了陸筼霖一眼問。
“江寧府王家、林碧霄!”
藺祥康思索片刻:“可是焦大人的親眷?”
陸筼霖點頭道:“是,王家少爺乃焦大人小婿?!?p> “那你所救又是王家何人?”
“王家少爺?shù)娜烫!?p> 藺夫人聞言一愣,好笑的看著陸筼霖問:“你一個翩翩公子救誰不好,偏偏要救人家的姨太太,這事傳出去豈不讓人置喙。”
陸筼霖淡然一笑:“我救她,并非世人所想,若逃不過被人置喙,我能做的便是做我想做的事,其他隨他們?nèi)グ??!?p> 藺夫人看向陸筼霖的目光中流露出來幾許贊賞,她撫掌稱贊:“公子好心性,這忙我們幫了?!闭f罷她眉眼彎彎看向藺祥康:“相公,你說呢?”
藺祥康瞧了一眼陸筼霖,淡淡道:“既然夫人同意了,那就差個合適的人去傳話吧。”
陸筼霖起身致謝,藺祥康虛扶一把:“不必多禮。”那藺夫人急不可待的想試一試那簪子,因他們都在不好意思,見事情解決,急忙催促道:“公子快去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