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至三月,門前楊柳畫銀妝,一片片鵝毛大雪從那灰色的天空飄下,地上的積雪已過人雙膝。
一片殘缺了一角的雪花從天空中緩緩飄落,緩緩飄落在一個殘破的古寺頂上,太陽漸漸露出臉來,大雪卻是沒有一點消退的痕跡,樹枝上的鳥兒已經(jīng)跟鳥窩一起凍成了冰雕。
楊柳樹上不時飄下幾片冰晶,在那白色的太陽照耀下,露出了似病態(tài)的白色,卻帶著雪的高貴與美麗。
道路已經(jīng)被大雪埋沒了,白雪上卻是有著幾個小小的爪印,是一只名為青黎的小鳥,身體小巧可愛,青色的額頭是卻是有著一抹白色更是給它那美麗可愛的模樣平添幾分美感。
紅色的小爪子在雪地上刨著,幾根屬于秋天的枯草被翻騰了出來,它用那紅色的小嘴巴在上面啄了啄,幾只白色的小肉蟲被它收入腹中,然后它才帶著那幾根枯草飛走了,幾片雪緩緩的飄落再次將地上的痕跡撫平,天地間再次恢復了平靜。
看青黎覓食是紫青衣每天唯一的樂趣,遠遠的趴在寺廟那唯一可以透過光的小窗戶,粘上口水在上面戳一個小小的洞,用一只眼睛偷偷的看著。
因為聽爺爺說,這種鳥怕人,如果有人嚇到它,下一次就不會在這里來覓食的。所以她只敢在遠處偷偷的看著,但這個房間是寺廟唯一個不太漏風的屋子。
她只敢在紙窗上戳一個小小的洞,帶阿爺回來后就用一根稻草堵起來,因為爺爺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罵她的,等第二天青黎再來的時候再將稻草取下來。
紫青衣在小鳥飛走了后就坐在了門檻上,兩只小手托著下巴遠遠的看著那連綿不絕的雪花,不時取一片放進嘴里,多么希望那道披著雪的身影出現(xiàn)。
不是的摟了下身體,將凍的通紅的小手放進口袋,衣服上打了不少布丁,青色紅色的都有,整體上顯的不錯,一道口子卻是從左袖口一路劃到右邊,顯的很是突兀,露出了那枯黃的手臂,不過好在紫青衣的手臂小,往里面一裹就暖和多了,不過時常有冷風從那口子里面鉆進來,冷的紫青衣直的哆嗦。
不時向小手上哈著氣,兩只手不斷揉搓好像也無濟于事,吹出的熱氣一下子在空氣中就變成了冰晶,一片小小的雪在天空中盤旋了許久,順著寺廟那道殘缺的口子落在了紫青衣亂糟糟的頭發(fā)上。
紫青衣感覺頭頂一冷,連忙甩了甩腦袋,這種情況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雪花化作冰晶在紫青衣的身體上撒下一般,紫青衣連忙縮了縮那小小的腦袋,將衣服拉的跟緊了,遠遠的看來就像一個大一些的粽子,青色紅色的佐料在上面點綴著。
紫青衣的小臉蠟黃,仿佛是一個大病初愈的人一般,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她這小小的女孩身體上的病態(tài)卻是蔓延著,亂糟糟的頭發(fā)少帶著一點點雪花,兩只手臂死死抱住小腳,被風一刮不時露出一只如同柴木般枯黃的手臂,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已經(jīng)讓她失去了健康的色彩,只又那雙如星辰般閃爍的眼睛望著遠方,那雙眼睛里面流露著希翼與渴望,穿漂亮衣服和完整的鞋子是她在夢里最大的愿望。
不時用牙齒壓著手指,卻是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什么知覺了,已經(jīng)被凍的麻木了。
她叫紫青衣,今年13歲了平常跟著爺爺乞討為生,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她身世唯一的證明就是缺少了一角的玉佩,不過在幾年前被爺爺拿出去典當了,因為那年她生了一場大病,沒辦法只可以典當玉佩,她現(xiàn)在還迷迷糊糊的記著那玉佩的模樣。
上面好像有著兩只鴛鴦,一只鴛鴦少了頭,另一只少了一只腳,顯的有些怪異,不過她還是依稀記得。
不過此刻她最希望看見的就是爺爺?shù)纳碛?,那枯老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堅毅,帶給紫青衣希望與食物,爺爺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這么多年她唯一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之前這座寺廟里面還住著另一個乞丐,不過比爺爺要年輕一些,那個乞丐帶著一個男孩,以前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玩,不過紫青衣在一件事情以后他們就鬧翻了,因為那個男孩偷吃了爺爺給她的生辰禮物――半只燒雞。
那次紫青衣哭了整整一天,男孩與那個乞丐不知道是因為內(nèi)疚還是其他原因就搬走了,只留下了紫青衣跟她爺爺在這里居住了,之前紫青衣還是比較開心的,因為那個讓自己討厭的人走了,不過后面卻是慢慢的開始懷念甚至有些想念了。
那個男孩陪她一起度過了五年時光,留下了許多歡聲笑語,最后卻是因為這件事情離開了,紫青衣卻是覺得自己沒有錯,不過還是有些失落,因為怎么說也一起玩了整整幾年。
紫青衣的小腦袋再次無聊的看向地面,在夏日有些螞蟻小蟲子可以陪她解悶,不過夏日大多數(shù)時間要陪爺爺一起去乞討,基本上沒什么時間一起玩。
記得上一次在城里看見幾個人拿著漂亮的風箏在天上飛,紫青衣在那里看了好半天,不過她知道爺爺和她的情況,吃飯都吃不起,怎么會有錢來買風箏呢?
不過她在夢里跟爺爺一起放了好幾次風箏,她已經(jīng)非常心滿意足了,不過臉上的神色還是很渴望的。
天空中的太陽已經(jīng)被烏云埋沒了,紫青衣的眼睛里面只要漫天遍野的雪花,肚子已經(jīng)開始抗議,咕咕的聲音在耳畔不止一次響起了。
好一會兒紫青衣都沒睜開眼睛,小腦袋有點昏了,不過紫青衣強行睜開眼睛后發(fā)現(xiàn)不遠處一個雪人班的身影慢慢的向這里走來。
紫青衣差點沒高興的跳起來,不過身體的饑餓明顯不支持她這么做。
那個雪人般的身影走到了紫青衣面前,摸了摸那已經(jīng)凍的不像話的小臉,趕緊將她抱了起來。
紫青衣只感覺自己被一雙蒼勁有力的手抱了起來,那雙手上有著紅色的凍傷有著黃色的老繭,有著歲月留下的滄桑,有著讓自己依賴的力量。
“爺爺,你回來了?!?p> 紫青衣連忙把小腦袋往那身影的懷里擠著,不過沒有感覺到想象中的溫暖,只要雪的冰冷。
“小家伙是不是餓了?。繝敔斀o你帶了好吃的哦?!?p> 那道白色的身影取下了斗笠,用手拍打了幾下上面的積雪,一張慈祥安和的老人出現(xiàn)在了紫青衣的面前,左手拿著斗笠右手抱著紫青衣往屋子里面走了去,用腳后跟將破裂的紅色大門關(guān)上。
不過那門好像嗚咽般的低語,寒風倒灌了進大堂,圍著那脫了漆的大佛轉(zhuǎn)了好幾圈才停下。
紫青衣帶著笑意跟著爺爺進了房間,兩只小手在空中揮舞了好幾下,連忙又收回來塞進口袋里。
老人慈祥的目光落在了紫青衣的動作上,輕輕地笑了下。
紫青衣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傻傻的笑了,不過往老人懷里靠的更緊了。
老人將地上的幾塊石頭用腳往往里面挪了挪,由于鞋子上本來就有個口子,瘦弱的腳趾頭已經(jīng)被凍的沒有知覺,碰到冰涼的石塊的時候一下子感覺到劇烈的疼痛,疼得老人直吸冷氣。
看著爺爺吃痛的樣子,紫青衣心疼的摸了摸老人的臉龐。
臉上沒有一絲絲溫度,只有歲月的痕跡與入手的冰涼,一道道傷疤與痕跡構(gòu)成了這張臉,額頭上那道半斜的傷疤更加讓人心悸,所以爺爺外出乞討的時候都帶著斗笠。
要是在夏天,那些人會指著爺爺?shù)膫陶f:一看這種人就是前半生做了什么大錯事,后半生竟然如此悲苦,大多都是咎由自取罷了,竟然還帶著孩子一塊受苦。
可悲,可悲,然后愿意施舍的人才愿意將銅板給爺爺。
每到這時,爺爺幾乎都要被說的悲痛欲絕,不過為了乞討,還是等人群走開了罷,對著地就發(fā)句牢騷,一般紫青衣會安慰爺爺。
見紫青衣的小手在自己臉上摸索,爺爺安詳?shù)男α肆T,不過還是繼續(xù)轉(zhuǎn)過身來,將紫青衣放到地上,斗笠放到一旁,將門關(guān)上以后用石塊將漏風的地方堵起來。
不過還是有幾股冷風將紫青衣前額的頭發(fā)卷起,不過那璀璨如星辰般的眸子繼續(xù)看著老人。
老人將門頂好了罷,發(fā)現(xiàn)風沒有滲透進來太多以后才笑瞇瞇的看著紫青衣,從那已經(jīng)濕透了的衣服里面拿出來了一個黃色紙包。
紫青衣當然知道那是什么,那熟悉的包裝是最愛的燒雞,平常一個月才吃一次或者幾個月才吃一次,口水都要掉在地上了。
看著紫青衣貪吃的模樣,用那蒼勁有力的手敲了敲她的小腦袋,臉上的笑意更甚,不過感受到幾股寒風吹來,將紫青衣抱起來放在一張滿是破麻布的床被上。
床上老式的木架床,不過少去了兩只腳,一只被爺爺用石頭撐了起來,還有一只是爺爺在大街上撿到的竹子修理好的,雖然顯的有點不是太美觀,不過還是很牢固的。
雖然老人試了幾次不會出什么大問題,不過紫青衣還是不管在上面跳的,因為那竹節(jié)是爺爺好不容易求來的。
床上只有半張簾布,上面還破了好幾個洞,不過爺爺用麻布將它縫好了,不過對于夏天的蚊子還是沒有太大的威懾力。
一只三腳木桌,是爺爺上次在一個好像是什么達官貴人的府邸被抄家的時候進去撿的,里面的東西大多數(shù)都是破爛的,據(jù)說比較好的爺爺也拿不動,只好選了這個比較次一些的。
不過桌子好像承受不住那黃色紙包的重量一般,跟房間里滲透進來的寒風吱吱呀呀的演奏著一般。在老人繼續(xù)放了幾個白色的硬饅頭上去時,那聲音變的更加劇烈。
不過此刻的紫青衣死死的窩在老人的懷里,那溫暖幾乎讓紫青衣差點睡了過去,不過肚子的叫聲讓她清醒著。
老人用下巴磨砂著紫青衣的小腦袋,不過那亂糟糟的胡須刺的紫青衣有點不舒服,連忙甩了甩腦袋一老一少抱著許久,這是每天兩人最溫馨的時間。
不用像早上那般需要為了一天的飯食出去乞討,也不用看路人的臉色。
許久……兩人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