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城和常相思從樓梯口上來，常相思問她：“傷口不嚴(yán)重吧？”
“不嚴(yán)重?！?p> “那我們?nèi)ツ盟幜?。你在這里坐會兒，等我們?！蓖砍侵噶酥概赃叺淖?。
胡嫣覺得有些累，沒有回答?？粗鴥蓚€人一起走遠(yuǎn)的背影，在來往穿梭的醫(yī)院走廊里顯得那么和諧，那么美好。
涂城側(cè)過頭，伸手揉了揉常相思的短發(fā)，臉上帶著笑。
這是她今天第三次看見他笑，是那種羞澀的，少年氣的，帶著一絲甜意的笑，和以往她看見的都不一樣。
“看什么呢？”卿歡走上前來，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里晃動著淚水。
她的聲音輕輕的，說道：“原來互相喜歡是這樣的。根本不需要費(fèi)盡心思去靠近，不用百轉(zhuǎn)千回去試探。”
她忽然笑了一下：“我懂了?！?p> 每次她看見涂城，她都在想，命運(yùn)讓她遇見這么好的人卻不讓她有資格去擁有，這是一件多么殘忍的事。
出了醫(yī)院，他們在站牌下等公交。
常相思買了兩瓶礦泉水走到胡嫣身邊，遞給她。
胡嫣吞了吞口水，擰瓶蓋。常相思把已經(jīng)擰開的遞給她，說：“傷口很疼吧？你的眼睛紅紅的?！?p> 胡嫣垂下眼，掩飾：“是有點(diǎn)。”
她本來不想喝水的，這時卻拿起來要喝。常相思在一旁說：“我知道你為什么?！?p> 一句聽起來沒頭沒腦的話，胡嫣卻聽得很明白。她放下水，擰上瓶蓋。
“不過沒關(guān)系，每個人都有喜歡別人的權(quán)利。”常相思對著她淺淺微笑，“如果沒有辦法忘記就繼續(xù)喜歡吧?！?p> 風(fēng)吹過來，常相思捋了捋短發(fā)。她笑起來真好看，眼睛會說話一樣。
胡嫣看著四周亮起的路燈和閃爍的霓虹燈，要有多大的自信才能讓常相思對她說出“繼續(xù)喜歡”這種話。
同時也是告訴她，無論她喜不喜歡涂城她都不介意，因?yàn)樗挥X得自己會輸給她。
這就是她們的區(qū)別，所以她也明白，為什么涂城喜歡的是她而不是她。從一開始決定仰望和卑微，就注定她輸了。
2013年那個盛夏午后之后，很久很久，卿歡都沒有再見過阮盡南，甚至是唐曼九。
一個在她生活里存在了十九年的人，一個她滿心滿眼喜歡了十多年的人，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徹徹底底。
仿佛那許多年前，只是一場長夢。
2014年的秋，凌秀繡的兒子滿一周歲，恰好是在國慶節(jié)，李建良訂了酒席邀請了很多人來參加他兒子的周歲宴。
當(dāng)卿歡看見言白出現(xiàn)在自己跟前時還眨了好幾下眼睛，問：“你怎么在？”
“這酒店我爸公司下面的。”他回答得理所當(dāng)然。
卿歡敷衍道：“哦，這么巧?！?p> “風(fēng)陵市百分之八十的酒店都與我們家有關(guān)系，要不就是我家開的，要不就是我家是股東之一，這家酒店就是后者?！?p> 他又補(bǔ)充一句：“你爸挺有錢啊?！?p> 有錢個屁。卿歡暗地里罵一句，為了打腫臉充胖子花了大半年的積蓄，為這事兒凌秀繡還和他吵了一架。
“你怎么從我姐店里走了，不干了？”
卿歡點(diǎn)頭：“我要好好學(xué)習(xí)?！?p> 言白說：“你看你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以了。”卿歡打斷他，轉(zhuǎn)身離開。
卿歡在酒店外看見常相思，走過去，問她：“你叫言白來的？”
常相思表情有點(diǎn)尷尬：“我只是覺得，你們可以發(fā)展一下，學(xué)長他那么喜歡你?！?p> “多謝你的好意，希望不要有下次。畢竟你還沒有嫁入我們家。”
“卿歡，你何必這樣？”
“什么樣？”卿歡挑了下眉，看向她。
“渾身帶刺?！背Ｏ嗨季o張的搓了搓手。
卿歡笑了：“你要不管我的事我能對你像以前一樣?！?p> 說完不等常相思反應(yīng)先走了，她發(fā)短信給李建良稱自己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
涂城打電話來：“你怎么走了？”
卿歡看著外面的高樓，搖下車窗：“不舒服。沒什么事就掛了?！?p> 涂城說：“你不必這樣尖銳。”
卿歡不耐煩：“這樣這樣，到底什么樣？你們每個人都要給我來這一句，說到底我怎么樣是我自己的事。好好談你的戀愛去。”
掛掉電話，她索性關(guān)機(jī)。她靠在車窗上，風(fēng)吹進(jìn)來，她剪了短短的頭發(fā)，只能勉強(qiáng)扎起來，看上去比以前成熟很多。
這個城市真大，這么久了，她竟然一次也沒有遇到阮盡南。
嘩啦一下，窗簾被拉開，陽光大量的涌進(jìn)來，像水一樣把半個房間灌滿了。
滿地的煙頭，還有幾個空酒瓶，枕頭邊有藥盒。
阮盡南用手遮住眼睛，翻了下身，看向床前模糊的人影，說：“你有病啊？拉什么窗簾？”
唐曼九拿起藥盒，拆開看，一顆沒少，旁邊的煙盒里煙一支不剩。
“阮盡南。你為什么不按時吃藥？讓你不要抽煙喝酒，你聽不懂嗎？”
“你還有心思管我？”阮盡南瞇眼，“你自己好到哪去？”
“起來！”唐曼九去拉他，“把藥吃了。”
“我不吃，吃了頭疼，惡心?！比畋M南軟塌塌的躺著，任由她怎么拉拽也懶得動一下。
唐曼九坐下來，溫聲勸道：“是有一點(diǎn)難受，但是你不吃藥會嚴(yán)重的?！?p> 阮盡南一下子甩開她的手，坐起來，暴躁：“我說了我不想吃。有什么用？我還是不開心，還是睡不著，還是一樣絕望，我不會好了，你別管我了！”
唐曼九被他甩開跌在地上，她的眼淚一下子流下來，哭喊著：“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不絕望嗎？我不難受嗎？可是你要是不吃藥，下次輕生的時候我沒錢讓你去醫(yī)院了！”
“那就讓我去死好了?！?p> 唐曼九站起來，把床上的衣服全砸到他身上，崩潰的大罵：“那你就去死??！沒有卿歡你活不了是嗎！”
卿歡這兩個字讓阮盡南剎那間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倒在床上，看著外面滿院子的陽光還有天空，眼淚一滴一滴從眼睛里滑出來。
天空那么藍(lán)，陽光這么暖，為什么他一點(diǎn)也感覺不到美好，為什么他的世界都是灰色的。
簡陋的屋子里，阮盡南在無聲的流淚，唐曼九坐在地上失聲痛哭。秋日的陽光籠罩著他們，卻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落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