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瀝瀝細(xì)雨。
整夜,無語,安靜。
大堂地板上,一個木箱里躺著力完拓和兩個金賊的尸體;大堂臺案之后,撒炎哈爾坐在木椅上有氣無力的瞪著無神的眼睛看著虛無的空氣發(fā)呆;大堂臺案一側(cè),雷山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閉目養(yǎng)神。
清晨,雨停。
撒炎哈爾扭頭看向雷山峰,一張稚嫩的臉龐,卻是所有金賊的噩夢。他被雷山峰打殘了,但是他不認(rèn)命,只要東山再起,雷山峰定會在他的手里死無全尸。
撒炎哈爾對著雷山峰,問道,你要我做什么?
雷山峰說道,十道官令!
撒炎哈爾感受到了壓力,也感受到了屈辱,但是,他沒有別的選擇,因為,他還不想死。
撒炎哈爾咬著牙說道,你說!
雷山峰起身踱步,一一說出。撒炎哈爾聽完,除了感覺到天崩地裂之外,便是一心求死,生無所戀。
眼前的這個家伙是惡魔,從地獄里來的惡魔,自己實(shí)在是實(shí)力不濟(jì),否則一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看著撒炎哈爾的矛盾與掙扎,雷山峰說道,想死,你說句話,現(xiàn)在我便成全你!
看著雷山峰輕蔑的眼神,撒炎哈爾哭了,他的淚水嘩嘩的往下掉,根本止不住,無邊的痛苦與黑暗占據(jù)了他的心房。
他在哭,哭的很傷心,哭的很絕望,哭的很無助。
雷山峰將刀刃頂在了他的喉嚨處,他用手輕輕推開,抽搐著說道,我照辦!
他坐在案臺前,雷山峰坐在他椅子背后的地上。
撒炎哈爾招來了左前鋒衛(wèi)、右前鋒衛(wèi),說道,所有兵器全部交于兵器營,不得私留!
左前鋒衛(wèi)和右前鋒衛(wèi)滿臉疑惑,問道,為何?
撒炎哈爾淡淡的說道,沒有為何?若不照辦,回家種地去吧!
眾人退去。
撒炎哈爾招來兵器營總管,說道,所有回收的兵器全部燒毀,煉成鐵塊!
兵器營總管問,需要重新打造嗎?
撒炎哈爾淡然回答,不需要!
兵器營總管迷茫。
撒炎哈爾招來火器營總管,說道,所有炸藥全部銷毀,在城外炸掉!
火器營總管問,一顆不留?
撒炎哈爾絕然回答,不留!
火器營總管頓首。
撒炎哈爾招來軍衣房,說道,所有軍衣回收,全部燒掉!
軍衣房總管問,部隊穿什么?
撒炎哈爾默然說道,光著!
軍衣房總管詫目。
撒炎哈爾招來后勤部總管,說道,所有糧食全部送給百姓,不得私留!
后勤部總管問,我們吃什么?
撒炎哈爾冷冷說道,餓著!
后勤部總管驚訝。
撒炎哈爾招來財務(wù)總管,說道,所有錢財分發(fā)百姓,不得私留!
財務(wù)總管問,沒錢,晉州城得癱瘓!
撒炎哈爾無奈說道,癱瘓吧。
財務(wù)總管哭泣。
撒炎哈爾招來工程營總管,說道,把城墻和東南西北四個大門以及大門上的塔樓全部拆掉!
工程營總管問,那如何抵御宋軍?
撒炎哈爾擺手說道,不抵御了!
工程營總管驚嘆。
撒炎哈爾招來伙房總管,說道,開大灶,做萬人飯,讓全城百姓免費(fèi)吃!
伙房總管問,吃幾日?
撒炎哈爾默然回答,能吃幾日,便吃幾日!
伙房總管嘆息。
撒炎哈爾招來衙門捕快首領(lǐng),說道,全城保甲,一律抓捕,處以斬刑,不得遺漏。
捕快首領(lǐng)問,全城指全部晉州地面?
撒炎哈爾點(diǎn)頭回答,是的!
捕快首領(lǐng)納悶。
人都走了,撒炎哈爾扭頭問雷山峰,最后一道官令是什么?
雷山峰說,三日后再告訴你!
晉州城,徹底瘋了。
多輛板車?yán)魇礁鳂拥谋髑巴鳡I,金賊手里空空蕩蕩,他們覺得沒有了安全感。
兵器營火光沖天,濃煙滾滾,無數(shù)的長槍短刀都被扔進(jìn)了巨爐里化成了鐵水,變成了鐵塊。
站崗的、放哨的、巡邏的、閑著的軍人們都穿著各式各樣的內(nèi)衣,形形色色各不同。
城外火光沖天,轟鳴不斷,數(shù)不盡的炸藥一顆顆爆炸,尤其是在夜里,相當(dāng)?shù)膲衙馈?p> 城里的后勤部大門口,一眼望不邊的老百姓們推著平板車列隊領(lǐng)取免費(fèi)的糧食。
一輛馬車?yán)疸y走街串巷,在財務(wù)總管的監(jiān)督下,敲開每一戶大門,遞上一堆錢財。
工程營的金賊非常聰明,城墻太高,不好拆,他們向火器營借來炸藥,轟然一聲,城墻夷為平地。
灶房總管每天以淚洗面,伙夫不多,萬人大灶,一天忙乎下來,腰成了屁股,屁股成了腿。
捕快首領(lǐng)帶著一幫爪牙忙的不亦樂乎,監(jiān)獄里人滿為患,全城的保甲被逮捕后就地斬殺。
三日后,沒了保甲的方圓村落的百姓都舞龍舟、跳秧歌;晉州城外被炸的坑坑洼洼,一片荒寂;城墻被夷為平地,城樓處更是空空蕩蕩;兵器營的場地上堆滿了方形鐵塊,火器營的庫房里空空蕩蕩,金軍都穿著各色的衣服手無寸鐵的在城里游蕩,財務(wù)房的人基本被遣散回家,萬人灶落下帷幕后幾個伙夫累的在家昏睡不起,晉州城的百姓揣著金賊給的錢幣吃著金賊免費(fèi)提供的飯菜,心里樂開了花。
劉長天等人在晉州城里游蕩,每天吃好、喝好、睡好,日子美的不得了。
他們看著晉州城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堅信,這一定是雷山峰所為。他們心里暗暗驚嘆,雷山峰,你敢叫日月?lián)Q新天,了不起??!
大堂內(nèi),撒炎赫爾滴水不進(jìn),骨瘦如柴。每天除了無望的看著空洞的空氣,便是以淚洗面、哀聲痛哭。
大堂內(nèi),雷山峰坐在撒炎赫爾的椅子背后,聽著各部門來匯報進(jìn)展,對撒炎赫爾的恨慢慢轉(zhuǎn)變成了愛。
第四日清晨,當(dāng)撒炎赫爾醒來時,雷山峰不見了。
他緊張的神經(jīng)頓時松懈,全身的筋骨松弛下來,他雙手捶胸,舉頭便開始痛徹心扉的嚎啕大哭。
前幾日的哭,那是傷心的哭,哭泣里帶著壓抑。
此刻的哭,那是真性情的哭,奔放、自如、徹底,那是酣暢淋漓的哭。
他要東山再起,他要報仇雪恨,他要做一個讓世人都瞻仰的偉人,而這一切,從現(xiàn)在開始。
他的眼睛開始發(fā)亮,心臟開始澎湃,大腦變得清晰,身體開始充滿力量。
這時,大堂外跑來一群官兵,他停止了抽搐,興奮不已,看著這些自己的部下,他又看到了希望。
一個官兵來到他的面前,一個巴掌便拍到了他的臉上,狠狠地罵道,叛徒!
另一個官兵脫下鞋沖著他的臉龐扔去,無比憤怒的罵道,你是金軍的敗類!
又一個官兵走向前,對著他的座椅便是一腳,撒炎赫爾摔倒在地,官兵罵道,蠢貨!
撒炎赫爾憤怒了,大聲呵斥道,我是你們的統(tǒng)帥,你們這么對我,我要軍法伺候!
眾多官兵哈哈大笑,笑聲里充滿蔑視。
看著一群人對自己歇斯底里,撒炎赫爾問道,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一個官兵走近,將一張紙扔到了撒炎赫爾的面前,說道,你看看!
撒炎赫爾拿著紙,只見紙上清清楚楚的寫著:
官令
即日起,我撒炎赫爾及部下歸順大宋,晉州城光復(fù)。
撒炎赫爾
文書簡單,但是右下角卻清晰的蓋著自己的官印。
撒炎赫爾眼前一黑,萬念俱灰,大聲喊道,有人污蔑我,有人污蔑我!
這時,右前鋒衛(wèi)和左前鋒衛(wèi)走到了他的身邊,將一面旗幟扔在了撒炎赫爾的身上。
撒炎赫爾展開一看,是大宋的旗幟。
右前鋒衛(wèi)說,城里的旗桿上都是這種旗幟!
左前鋒衛(wèi)說,跟著你,我們這些人都得死!
群情激怒,勢不可擋。
官兵們圍上前,對著撒炎赫爾一頓拳打腳踢。也不知是那個魯莽的士兵,在混亂之中,將一把鋒利的彎刀插入了撒炎赫爾的胸膛。
晉州城里,各個角落的墻上張貼著上百張的投降書。
晉州城里,數(shù)條旗桿上掛著大宋的旗幟,旗幟迎風(fēng)飛揚(yáng),光彩奪目。
而這一切,都是拜雷山峰所賜。
這是雷山峰向撒炎赫爾提出的第十個要求,只不過,他看著頹廢絕望的撒炎赫爾于心不忍,便親力親為了。
此刻,在晉州城北面的山坡上,六個少年并肩前行。
常富貴興高采烈地說道,這幾日,天天吃飽喝足,日子美死了!
尚方明得意的說,你們吃飽喝足得感謝我,是老子有錢!
劉長天靠著雷山峰,羨慕的說道,你太牛了,讓晉州城換了個樣子。
徐程說道,羊圈還有個柵欄,現(xiàn)在的晉州城連個羊圈都不如!
段玉說道,還是雷山峰牛,一個人的力量勝過十萬大軍!
雷山峰撓著頭,心想,撒炎赫爾,我沒有殺你,你得謝謝我!
可是,雷山峰不知道,此刻,大堂里的撒炎赫爾,已經(jīng)壽終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