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風起云涌
“當然了!你看,這玉石屏風上的風景,渾然天成。這上面的花紋,乃大地鬼斧神工之作。世間獨此一副,你說珍不珍貴?咱們是想辦法脫離禁地,而不是毀壞外祖的心愛之物。雖然眼下夫概一時得意,但外祖很快就會率兵回姑蘇,等懲治完夫概,發(fā)現他最喜愛的屏風被你給砸碎,看他如何收拾你?”長公主一番言說威嚇,昀欣打消了砸爛屏風的念頭。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守衛(wèi)向頭將行禮的招呼聲,長公主忙示意昀欣繼續(xù)使性子。昀欣朝門窗外大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來人是坎古,他亦追隨了夫概。坎古大步來到門口訓斥道:“吵什么吵,找死???”
昀欣沒被他的威脅給嚇住,她憤怒道:“困在這里,一刻不準出去透氣,跟死沒兩樣。再不放我出去,本郡主一把火將樓閣燒了,跟你們同歸于盡!”
坎古一直是夫概的手下,夫概追擊楚軍,他被留于楚宮,負責防衛(wèi)。后來欺凌楚國宮嬪被闔閭罰回夫概帳下,卻正合他意??补拍耸欠蚋判母?,對宮廷秘事略知一二,清楚這位天不怕、地不怕,刁蠻任性的郡主做起事來,完全不計后果,連闔閭也得哄著她三分。若惹怒這位難纏的郡主,一氣之下,她當真會點火焚樓,這樣一來,整個王宮亦難以幸免??补抛噪y以決斷,他將此事向新吳王稟告。夫概自然知曉這位在王族宗親中大名鼎鼎的郡主,惹上她確實是麻煩事,但又不能一殺了之,她與長公主等人還有可用之處。好在郡主年紀輕輕,她鬧著出來,無非是軟禁得久了,感覺困悶。想到這兒,夫概釋然了,他同意道:“她可以出去散心,不過長公主不能出房門一步。告訴小郡主,若她敢擅自離宮,便取她母親的性命。只要長公主在我們手中,她一個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風浪?”
“是,末將這就辦?!?p> “等等。通知守王宮的侍衛(wèi),加強戒備,不能讓小郡主逃走?!狈蚋欧愿赖?。
“遵命?!笨补诺昧铍x去。
夫概仔細琢磨昀欣的一番舉動,他熟知她活潑好動,參加王族宗親團聚,亦是隨性妄為,根本不顧忌場合和對方身份。將她鎖在屋內,老老實實呆上這么久時間,已屬不易。她在碧云閣的所作所為,倒合乎她一貫刁鉆任性的脾氣。如此一想,夫概戒意松懈下來,心里甚至對這位往日享盡寵愛的小郡主起了幾分同情。
碧云閣的門鎖被打開,昀欣像只小鳥般沖出牢籠,歡悅不已。她在宮苑中展臂高呼:“自由自在的感覺真好?。 闭f完她朝母親做了一下鬼臉,就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去。
長公主眼睛緊隨著女兒身影,擔憂口無遮攔的女兒,惹火上身。原來鄢正穩(wěn)妥起見,派了守衛(wèi)一路跟隨。將昀欣留在身邊,她們無法脫身;放她出去,又怕她惹上是非??傊L公主的心,一直揪且懸著。
昀欣漫無目的到處閑逛,一會兒喂喂魚兒,一會兒逗逗停歇在湖邊的飛鳥,再不就是坐在秋千上來回晃蕩??傊冎油嫠?。昀欣高興了,可苦了跟著的兩個兵士,他們被昀欣呼來喚去,心煩透頂!又不能對她動粗,只得耐著性子陪著。
昀欣邊走邊玩,半路上,遇見到膳房做餐回來的婧云。昀欣立馬來了興致,非要跟季子一同用午膳。因著夫概之令,兵士不敢阻攔,只在德陽宮正殿外緊緊守著。昀欣在季子處玩了許久,直至傍晚,吃過婧云做的點心才回來。她還帶了幾盒點心,臨到碧云閣前,悄悄塞給兩個兵士一盒糕點,笑嘻嘻地說:“二位大哥辛苦,小小心意,還望笑納。”
兩個兵士不想她一個郡主會惦記他們,頗受寵若驚。昀欣俏笑著回到屋內,而此時,提心吊膽了一天的長公主,見女兒安然無恙,終于長長舒了口氣。
昀欣看著桌上幾未動筷的飯菜,心疼地抱著母親道:“娘,我?guī)Я随涸谱隽它c心,您嘗嘗。”
“先別說吃的,快跟我說說,季子那邊什么情況,她是怎么打算的?”長公主迫不及待地低聲問道。
昀欣機警地走到窗外,豎耳傾聽,見門外悄無聲息,她才放心地回到長公主身邊,小聲道:“您讓我警著神,自己倒先沉不住氣了。”
長公主想不到女兒竟如此機靈,遂自嘆道:“是娘大意了?!?p> 昀欣笑了起來,附耳對長公主言語一番。長公主聽得頻頻點頭,原來,她們已經找到脫身之策,只需靜待時機!
如此又過了幾日,昀欣倒也乖巧,并沒有格外生事,看守她的兵士亦松懈許多。有時她會留宿在德陽宮,直到次日,吃飽喝足才離開,并且不忘給隨行的兵士帶些吃的,笑嘻嘻地說:“兩位大哥,你看,我一個小姑娘,手無縛雞之力。何必看得這么緊。前院還有那么多人守著,插翅難飛。累了一天了,你們也去歇歇?!?p> 昀欣神情歡悅,言語間眨著明麗的雙眼。說得兵士喜笑顏開:“只要你好好配合,不讓兄弟為難,事情都好商量?!?p> 正所謂吃人嘴短!經過幾日相處,與他們從一開始的劍拔弩張,到現在,明顯緩和許多。有時,竟能說上幾句話。說到底,小郡主十分機靈,別人口中的刁蠻,不過是她見不慣王族中那些口是心非、爾虞我詐之人,故意出手整弄他們罷了。
換下的衣物已積了兩三日,青洛經過荒達的同意,將臟衣拿到浣衣局漿洗,順道取回上次上次清洗干凈的衣物。宮里的守衛(wèi)非常嚴密,一刻不停地來回巡邏,偶有奉命做事的宮女經過,見面皆噤若寒蟬,不敢招呼問候,生怕被兇神惡煞的兵士發(fā)現,惹上無妄之災!青洛亦不例外,小心翼翼地往僻靜的宮道走,盡量避開夫概的兵將。當走到荷池附近時,恰巧遇見從太醫(yī)院取藥回來的心蓮。心蓮也瞧見了青洛,盯著她想要說話,可余光瞥見一隊兵士正朝她們所在的方向巡來,急忙閉口不言!青洛見她欲言又止,亦不動聲色,但就在兩人擦肩而過時,青洛端著的長木案不小心撞到心蓮裝放著藥貼的檀木案,藥包掉到地上,其中一包蓮葉裹著的藥材被旁邊的花木枝戳破,灑到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青洛連聲道歉,急忙將裝衣物的長木案放在路旁,而后幫心蓮撿拾掉落到地上的藥包。
“莊夫人請勾吾夫人務必想辦法聯系上申公子,告訴他,千萬不要與夫概沆瀣一氣!拜托了!”心蓮借著撿藥包的機會,急急地說出來意。
“好!”青洛低聲回答。
“夫人擔心夫概會以她性命相威脅,請告訴公子,切不能遵從夫概命令!否則,將來只能到泉下再見夫人。夫人說,公子如果不聽她的話,必會先一步赴死!”心蓮瞥見兵士朝她們走來,飛快地說著。
“明白了!”
“你們在干什么?”坎古正率隊巡邏,看到她們在一塊兒,大聲訓斥。
“稟將軍,奴婢不小心撞倒這位姐姐的藥包,奴婢幫著撿起來,以彌補過錯?!鼻嗦逖b出一副膽怯害怕的姿態(tài),小聲地告知原委。
坎古瞅了一眼地上散開的藥材,“一包藥而已,沒了重新拿,”不耐煩地訓道,“不準在這兒交頭接耳,更不許私下通氣!”
“是是,奴婢告退!”青洛端起衣物,急急忙忙地朝前走。
“你,趕緊回去,不準私自停留!”坎古大聲斥責。
“是!”心蓮低頭垂眉,膽顫心驚地離開。
青洛回到德陽宮,將心蓮的話一五一十地轉述給夫人。
“你可見過和慶宮的守衛(wèi)?”季子問。
“見過,防守特別嚴,比起其他幾位夫人的宮宇,和慶宮的侍衛(wèi)是最多的。”青洛回答。
“呵......莊夫人還是有手段,夫概那么嚴密的防范下,還能讓心蓮自由出入,不得不讓人佩服。”季子輕笑道。
“就算她再厲害,不也得求公主幫忙嗎?”婧云不屑一顧。
“夫概知道莊夫人背景深厚,朝中人脈極廣,擔心她從中掀風作浪,趁機攫取權杖,否則不會這么嚴防死守!”季子沉思著說。
“這兩個人還真是利欲熏心!”青洛忍不住道。
“莊夫人有自知之明,她手中無一兵一卒。公子申要想穩(wěn)坐王位,須得父王親授王印。像這般篡逆謀位得來的君位,得意不了幾日就會被轟下王座!”季子冷靜地分析,“就算她與夫概合作,也避免不了敗局!”
“可惜夫概卻看不清其中局勢,結果只會是一敗涂地!”青洛微笑著說。
季子心中感慨萬千,“莊夫人心思縝密,眼光敏銳且有遠見,她知道夫概不是父王對手,公子申若與他糾纏一起,只怕日后真的要步入絕路!”
“正好,咱們將這外消息按下,由著公子申與夫概折騰,待大王回朝時,將他徹徹底底地收拾掉,清了殿下與夫人的麻煩!”婧云心直口快,一股腦兒地說了個痛快。
“不可!”季子斷然否決。
“依夫人的意思,咱們要幫她?”青洛不解地問。
“夫概竊取王權,勢必要攏絡朝臣,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助力!如果我猜得沒錯,夫概這段時間已經派朝中大臣前往各城邑調兵,以固姑蘇的城防!”季子冷靜分析著。
“他們就這么恭順地聽從夫概的指令,毫不反抗嗎?”青洛嘆息著說,“放著大王明睿的君王不遵,卻去聆訊叛將夫概的命令!”
“想來他們也是不得已而為!”季子嘆氣道:“宮中這么多人被人挾為人質,那么,諸大臣中,他們的家眷也肯定被押。大家為了親人性命,不得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