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出 征
莊夫人方寸大亂，若是被吳王得知少了這么大一筆錢款，以他的睿智，定能聯(lián)想到公子申圖謀太子之位，屆時，就不是禁足處罰這么簡單了?！懊妹?，且不說大王在外親征，即使在王都，大王他日理萬機，對于這般小事亦是不會過問。”莊夫人緩緩地說。
“那么依姐姐的意思，這件事該如何處理？”瓊夫人駐足回問。
“妹妹不是已經(jīng)將偷盜之人抓起來了嘛，直接處置掉不就行了。”莊夫人眼中一凌，狠辣地說。
“這可不行，此事關(guān)系重大，妹妹只怕無權(quán)作主?！杯偡蛉藴匮攒浾Z卻十分堅決。
“莫不是妹妹故意以此要挾，以圖取而代之？”莊夫人冷然一笑，來軟的不行，她只能與瓊夫人拼力搏擊。
“就事論事，妹妹只想在大王面前有所交待，無意與任何人為敵?！杯偡蛉司d里藏針，毫不怯退，“妹妹此番前來，只是想與姐姐商量如何銷帳，并無其他意圖。”
“哼！你讓休舊出面指證，還說沒有意圖？”莊夫人冷笑道。
“妹妹若是要尋姐姐麻煩，就不會在休舊指證姐姐時，將他關(guān)押起來。莊姐姐，妹妹一心想為您解圍，怎么到頭來，反而成了妹妹的不是？”瓊夫人縱使脾氣再好，面對莊夫人的一再挑釁，也忍不住怒意涌上心頭。
“解圍？王宮之中，誰人不知你新得王寵？你幫我解圍？不過是在我面前巧言令色罷了，你心里存什么心思，真當本宮不知？”莊夫人憤怒道。
瓊夫人一再解釋，自己并無惡意，只是想把事情做個了結(jié)。
一想到苦心經(jīng)營二十年的權(quán)勢，栽在瓊夫人手里，莊夫人情緒失控，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與德陽宮的人聯(lián)手，指使休舊做偽證，蓄意構(gòu)陷本宮，欲將本宮置于死地！”
“我看你囂張跋扈得是非不辨了，好心幫忖，卻還反咬一口！”瓊夫人很生氣，不再退讓。
“看看，看看！露出真面目了吧？裝得柔弱可憐，可到底透出心里話了吧？”莊夫人指著瓊夫人陰陽怪氣地說，她搖搖晃晃，神態(tài)有些癲狂。
“你瘋了！”瓊夫人氣憤地說。
“瘋了！我就是瘋了！就是被你們給逼瘋的！”莊夫人大喊大叫，后宮之中，莊夫人憑借美貌深得吳王寵愛，又有公子申依靠，獨占鰲頭的她，可謂風光無限?？扇缃?，兒子被貶斥禁足，她也被罰奪權(quán)！一直圣眷隆寵的莊夫人，哪里受得了這番冷落？且辛辛苦苦二十多年的經(jīng)營，此刻毀于一旦，怎能不讓她痛心崩潰？而從前在自己跟前垂眉低眼、絲毫不敢反抗的瓊夫人，現(xiàn)在卻手握六宮之權(quán)，奪走了原本屬于她的一切！心中萬分憎恨的莊夫人，憤怒得要與她同歸于盡！反正她已經(jīng)沒有了期盼，犯不著再扮演賢良淑德！莊夫人失去理智，不由分說撲到瓊夫人跟前，雙手狠狠地掐向瓊夫人的脖頸，緊緊地箍住，嘴上還不停地咒罵！
瓊夫人未料想莊夫人如此的喪心病狂，她一邊艱難地掙扎，一邊拼命呼救。宮女們呼擁而至，急忙用力掰開莊夫人的雙手，然后將她們隔開得遠遠的，生怕莊夫人欲要卷土重來。
“咳咳咳…….”瓊夫人被莊夫人掐得差點窒息，再加上又驚又懼，乍一得救，不停地喘息。
莊夫人眼里充滿惡毒，大聲地漫罵瓊夫人。
“夫人，咱們勢單力孤，快走吧！”瓊夫人的侍女隨兒看到被心蓮等宮女緊緊攔住的莊夫人又似要沖出阻擋，撲上前害瓊夫人，怕主子遭難，急忙護著她離開是非之地。
瓊夫人原只想來問莊夫人帳目的事情，因此，僅帶了近身侍女隨兒，沒想到竟發(fā)生如此危險之事?，F(xiàn)下，莊夫人失心瘋狂，不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遂與隨兒匆匆忙忙地逃離和慶宮。
瓊夫人倉惶逃離，回到自己居住的春頤閣，隨兒遣走正在擦抹清洗的宮女，小心翼翼地扶主子到寢居安歇。驚魂未定的瓊夫人，謹慎慣了的她只有在寢居才稍得安心。思及方才險境，瓊夫人抱著隨兒低聲綴泣。
“夫人，從前咱們受制于人，如今莊夫人失勢，直接收拾她完了，何必還像以前，忍氣吞聲！”隨兒為主子打抱不平。
“你以為本宮不想嗎？本宮忍受她這么多年的刁難，早就厭惡她那張?zhí)撉榧僖獾哪?。本宮也想當她的面，狠狠地給她幾個巴掌，出一出這些年遭受的惡氣！可是本宮不能啊，大王看重子嗣，莊夫人再犯錯，身邊仍有公子申可以依靠！雖然本宮被大王賦以治掌后宮之權(quán)，可本宮一無子嗣，二無母家?guī)统?，說不定哪天掌治之權(quán)就被收回了。如果莊夫人重掌權(quán)柄，本宮…….本宮就再無出頭之日了！”瓊夫人痛哭道。
“夫人，這帳目是在莊夫人手上錯下的，大王查出來，跟您也無關(guān)?。俊彪S兒為主上打抱不平。
“不，你想得太簡單了?！杯偡蛉藫u搖頭，她拭去淚水，哽咽道：“大王素來不喜后宮混亂，本宮若是不能悄無聲息地平息這件事，在大王眼中，本宮就不能擔負起管理后宮的職責。如此一來，本宮不但失去掌管之權(quán)，還會失去大王的信任與寵愛。”
“這…….奴婢愚鈍，不知如何幫忖夫人？”隨兒懊惱地說，她平常的那點小聰明，處理這樣重大復雜的事情，有些力不從心。
“事關(guān)重大，讓本宮想想好好思量思量?！杯偡蛉嗣靼祝套屌c淚水解決不掉問題，所以，她收起眼淚，細細回想和慶宮發(fā)生的一切。瓊夫人與莊夫人明爭暗斗多年，深知她的手段，不會無緣無故地撒潑漫罵，此間定有深切用意。公子申只是被禁于公子府，并未褫奪封號。王族的公子們犯錯，吳王常以此責罰，禁足對于諸公子而言，并不是什么嚴苛的處罰，通常禁錮一段時日，也就放出來了。耐人尋味的反而是莊夫人，她大動干戈，究竟為了什么呢，瓊夫人不禁開始琢磨莊夫人的用意。
瓊夫人性子沉穩(wěn)、行事周密，否則也不會在莊夫人魔爪下，安然活到現(xiàn)在。她緊緊地絞著手中的錦帕，眼神一動不動，思緒卻翩浮萬千，緊而有序地思索。隨兒不敢打擾，靜靜地守著她。突然，她額眉一皺，竟驚出一頭冷汗，低呼：“好毒的歹計！”
“夫人，您猜出莊夫人的目的了？她想干什么？”隨兒心奇地問。
“還能有什么？無非想讓本宮在大王面前出丑，從而失掉君寵！”瓊夫人冷冷地道。
“夫人，您既然知道莊夫人的用意，想必也有對策了吧？”隨兒關(guān)切地問。
“唉，”瓊夫人幽幽嘆氣，“本宮雖然知悉她的手段，卻是束手無策?！?p> “不怕，大王親征在外，夫人有足夠的時間想一個萬全之策?！彪S兒寬慰道，“咱們慢慢想，實在不行，聯(lián)合其他幾位夫人，總能想出辦法對付莊夫人?！?p> “聯(lián)合？”
“對啊，她們同主子一樣，這些年可受夠了莊夫人的閑氣，如今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怎么可能輕易放過？”隨兒信心十足地說。
“不錯！只有聯(lián)合，才能解本宮的危境！”瓊夫人杏額舒殿，心里有了主意。
“夫人想與哪位夫人聯(lián)手，奴婢先去給她們通個氣?！彪S兒自告奮勇。
“不是她們！”瓊夫人微微一笑，“她們同本宮一般，都是無足輕重的人，成不了大事?！?p> “夫人成竹在胸，想必夫人另有良策？”隨兒淺淺笑道。
“雖只是想法，但只要此人同意，本宮從此再無可憂?！杯偡蛉苏掳l(fā)間的花簪，對著鏡子將發(fā)髻扯松，凝望眼眸，看到方才哭過的眼睛還有微紅，又用力揉揉眼睛，看到雙眼通紅，才覺滿意。
“走吧?！杯偡蛉擞鋹偟卣f，語氣與神態(tài)十分不符。
“是！”隨兒不敢多問，緊緊跟隨瓊夫人身后。
夫差隨駕親征，季子又將孤對偌大的德陽宮，遂讓昀欣在王宮陪伴。能逃離母親的絮叨與管教，昀欣郡主欣然進宮。脫離約束的昀欣像一只暢快的小鳥，自由自在。在王宮，除了愉悅的心情，還有婧云每日變著口味做得各式各樣點心，讓她留連忘返。
前些天春雨連綿，夫差的書屋積了潮潮的濕氣。今日天氣晴好，季子遂將書房門窗敞開，把架上一些濕潮的藏書搬到檐下通風，去除竹片中的濕氣。這些竹片制成的簡卷中，有許多古籍，須得精心保管。竹簡忌燥忌濕，既不能在暴日下烈曬，也不能置于陰霉潮濕的地方，必須保持干濕平和適宜，才能不蛀不腐。
昀欣負責除塵撣灰，季子則將清理干凈的竹簡攤平，一一晾到鏤空的竹架子上，好讓吹過的熙風除去竹片中的濕氣。她們正有條不紊地干著，青洛面色謹然地走進苑庭，附身在季子耳邊輕語。季子默不作聲，擺弄著手中的竹簡書，過了一會兒，對青洛吩咐道：“讓她在正殿候著，本宮晾好書籍就過去?！?p> “是?！鼻嗦迳袂橐琅f謹然。
季子若有所思，交待道：“欣兒，你把里架上的書擦一擦，我去去就回?！?p> “??？這滿滿的一架，什么時候才能清理干凈？”昀欣嘟嚷一句，十分地不樂意，“舅母只消攤一下就行，我卻要一片一片地擦拭，太累了，不干！”
“那一會兒咱倆換一換，你來盯著簡書，我去擦塵灰?！奔咀虞p快地說。
“算了吧，我可不懂它的干濕程度，晾得太干開裂，舅舅回來，肯定要找我的麻煩?！标佬佬奶摰卣f。
“等下我與你一塊兒擦。”季子笑了笑。
“好吧?！标佬啦磺椴辉傅鼗亓艘痪洌熬四缚梢煨┗貋砼?，這一堆，留給你?！彼驹诩茏忧?，用手比劃了一下。
“行?！奔咀涌吹剿龑⒋蟀氲臅畡澖o自己，就知道她沒打算好好干活兒。昀欣一見季子離開庭苑，就悄悄地尾隨其后，跟隨她來到正殿，躲在屏風之后，偷聽她們的對話。
“瓊夫人，這是怎么了？如此憔悴?”季子顯得大吃一驚。
“太子妃，本宮命苦啊……”瓊夫人十分委屈，掩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