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皇后拉著她的手,問了問她的飲食和睡眠狀況,得知一切都好,當(dāng)下也長舒了一口氣。
遂又跟她商量:“柳青柳紅不僅要打理太初宮的宮務(wù),還要貼身伺候你,實(shí)在過于辛苦了些。
這次出宮帶出去的四個小宮婢,你若是不滿意,就交給年長知事的嬤嬤們再調(diào)教一番?!?p> “你看……”孟皇后試著問道,“要不要再選幾個得用的嬤嬤和內(nèi)侍?!?p> 周九如聽了稍稍一愣,認(rèn)真想了想,回道:“母后看著辦吧!”
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見大長老,哪有功夫理這些瑣碎,說完就甩開了孟皇后的手,興沖沖地告辭了。
望著周九如歡快的背影,孟皇后有些納悶,女兒一直都不喜歡嬤嬤和內(nèi)侍,說是擔(dān)心他們變態(tài)。
孟皇后雖不懂變態(tài)的意思,但女兒從小到大,奇言怪語頻出,身為母親早已見怪不怪,總歸不是什么好話就是了。
原以為說服她,定要費(fèi)一番口舌,怎么突然間,就像開了竅似的。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令她如此開懷呢?
竟連變態(tài)也不計較了。
出了坤寧宮,周九如坐上步輦,就直奔乾元宮后殿,最偏的一處院落三友軒。
三友軒面闊三間,進(jìn)深三間,呈正方形,四面出廊。
院內(nèi)光禿禿的,沒有亭臺樓閣和小橋流水,也沒有高大蔥郁的樹木,四周都是敞地,開闊的可以跑馬。
倒是院子的東南方向,沿著圍墻的一角,稀稀疏疏地種了幾株矮墩墩的花草和一些時令瓜果蔬菜,算是整個院落唯一的點(diǎn)綴。
靠近正屋的門口處,堆放著兩座巨大的山石,原本平滑的石面,變的崎嶇凹凸,上面全是累累的劍痕。
年逾古稀的灰衣老者微彎著腰,站在那處園圃前(暫且就當(dāng)它是園圃),左手提著紅漆木桶,右手拿著個葫蘆瓢,不知是在欣賞攀附墻角,總想爬墻的那簇薔薇花,還是準(zhǔn)備給腳旁的幾株番茄秧子澆水。
“阿翁,”周九如仰著脖子,雀躍著,猶如一匹神氣驕傲的長頸鹿,呦呦叫的奔了過去。
背身而立的灰衣老者,連頭都沒回,右手隨意的一擲,手中的葫蘆瓢層層疊疊,疊出了一道道凜冽的光影,猶如萬馬奔騰的江潮,直奔三人的腦門。
感覺周圍的空氣波動時,周九如便一個閃身,站到了廊廳擺放的榻子上。
跟著后面的千碧和千柔,就沒那么好運(yùn)了。
因躲避不及,千碧不但被水潑了個正著,額頭還被葫蘆瓢砸了個大包出來,千柔就更不用提了,被葫蘆瓢的光影拍在地上,半晌都沒能爬起來。
“唉!”燕一嘆了口氣,放下紅漆木桶,慢騰騰地轉(zhuǎn)過身來。光看相貌,不像是個七旬老人,倒像個干瘦英俊的中年郎君。
瘦削的臉并沒有被歲月刻下多少風(fēng)霜,唯有那一頭灰白長發(fā),盡顯世事滄桑。
一雙吊梢眼半開半閉,眼風(fēng)凜冽如刀,他居高臨下地掃著面前狼狽不堪的二人。
不屑地道:“就你們這身手,若是主子遇到了危險,非但不能指望你們相護(hù),反倒還要受你們的拖累?”
千碧和千柔連忙躬身,齊聲請罪:“屬下無能,讓大長老憂心了?!?p> 周九如跳下榻,上前牽住燕一的衣袖搖了搖,聲音軟糯地說道:“阿翁,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她倆擅長的本來就不是武技,你別責(zé)怪她們了?!?p> 燕一曾是大燕圣祖皇帝的侍衛(wèi)長,也是目前為止‘燕魂衛(wèi)’里,唯數(shù)不多的幾位元老級人物。
身為死士,他們沒有名字,只有燕一燕二燕三這樣的代號。
出于對他的尊重,周九如從小就叫他“阿翁”。
“公主,你不能這樣慣著她們?!毖嘁货久?,“她們雖是你的伴當(dāng),卻也是死士。身為死士,就算武功不能獨(dú)步天下,最起碼要有誓死護(hù)主的能力,趁這幾天老夫有空,就讓她們留下來,跟后院的人一起集訓(xùn)?!?p> “哦?!敝芫湃绻郧傻貞?yīng)了一聲,抬眼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黑中泛藍(lán)的鳳眸,像極了圣祖皇帝。
燕一的心頓時一軟,語氣不知不覺就柔和了下來:“早上的那場雨,很不錯,令人震憾。從你身上的氣息變化來看,桎梏你的那層屏障,已經(jīng)消失了。”
“既然你能入道境,說明你的身體確實(shí)已脫胎換骨,除了日常修行,你也該練些防身的武技?!?p> 他眉眼微彎,看著周九如道,“你若是有天真和天行她倆一半的應(yīng)敵武技,將來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能放心。”
“阿翁,我會不會武技不要緊。反正以我的能力,這世間化境以下難找對手。”周九如說著,還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間頗為驕縱,“就算是對上神界的衛(wèi)道士,我也有能力讓他們碎成渣渣。”
說罷,上前拉著千碧和千柔,把她倆往燕一面前一送,討好地道,“阿翁,她們兩個你就費(fèi)點(diǎn)心,能趕上天真和天行一半的身手就好?!?p> 千碧和千柔呆怔了片刻,異口同聲道:“公主,不待這么坑人的啊?!?p> 天真和天行都是練武奇才,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影衛(wèi),要趕上她們一半的身手,這輩子都不太可能。
更無奈的是,大熱天里跟宮里的影衛(wèi)一起集訓(xùn),不死也得脫層皮。
“沒出息?!敝芫湃珥齻z道,“這要是換成樂水,說不定已經(jīng)高興的跳了起來?!闭f完理了理衣袖,轉(zhuǎn)身上了廊廳,優(yōu)雅地靠在榻上。
燕一走到她對面的坐椅上坐了下來,接過內(nèi)侍端來的茶,抿了兩口。旋即問道:“今日大朝會,裴尚書和陸國公都向圣上告了病假,你可知曉原因?”
周九如一邊搖頭,一邊還故作驚訝地應(yīng)道:“阿翁,朝廷官員病了,你怎么問起我來了。你該去太醫(yī)院,問問那些太醫(yī)們。”
燕一相當(dāng)于父皇的另一雙眼睛,自己的一舉一動,是瞞不住他的。千月研制的特效藥,服用指甲蓋那么點(diǎn)大,就能讓人失聲半個月。
這半個月內(nèi)喉嚨腫痛,食難下咽,雖不傷及性命,卻活罪難逃。再一人胖揍一頓,讓他們也嘗嘗啞巴吃黃連的滋味,這事就算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