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病人的絕望，有一部分是來源于對疾病的未知和恐懼。醫(yī)生嘴里說出來的話，可能比較有用，至少能讓病人感覺踏實吧。
相比親友的鼓勵，醫(yī)生都話更讓人安心吧，人往往會比較喜歡聽親人之外那個人的話，甚至是陌生人。可能有點遠處風(fēng)景近處狗屎的意思吧，醫(yī)生平時說話不帶感情讓病人感覺真實，親人的安慰帶著感情，容易讓病人感覺虛假，極易聯(lián)想到欺騙。
我趕緊回劉文濤的話：
“命是在您自己手里，醫(yī)生只是輔助，保持樂觀心情好，這是最好的良藥?！?p> “這個病啊，打擊太大了，人家最多患個肺癌胃癌什么的，一下子就得兩個，肝癌食管癌都中了，太慘了?！眲⑽臐龘u搖頭，表情雖然不高興，至少他愿意說出口。
“是人都會生病，癌是慢性病，可能大家都太忌憚癌這個字眼，覺得很恐怖，那是因為了解太少。”
“的確，平常人不會去關(guān)注這些東西，只有自己得了才會針對性去了解?！?p> “您現(xiàn)在還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便秘很明顯?！?p> “吃太少的原因，要多吃，少食多餐，定時吃，適當下床活動?！?p> “護工很專業(yè)的，給我打進去一小碗我就感覺肚子脹了?！?p> 一個電話打斷了談話，我走出病房，劉小龍站在門邊左側(cè)，他父親從里面看不到。
電話是我父親打來的，那頭酒氣重了。
“甄陽，我?guī)櫵囃夤珌碚抑嗅t(yī)了，抓了不少藥。他這個是什么病，我問他他也不直說?！?p> “爸，他一個檢查都沒做過呢，我也不清楚什么狀況?！?p> “你這個姑爺嚴重失職了，虧你還是個醫(yī)生，該好好反省檢討了?！?p> 父親立即掛斷電話，對我的表現(xiàn)相當不滿，因為他期待我這個醫(yī)生兒子，多讓家里人受益。
“果然是醫(yī)生，我爸好長時間不開口了，抽時間一起吃個飯?！眲⑿↓埖?。
“太客氣了，這是我的工作?！?p> “耽誤你這么久時間，你先去忙吧?！?p> 回到辦公室，下午有一臺肺癌手術(shù)，需要參加一個研討會，進場的時候我已經(jīng)遲到五分鐘。
醫(yī)生除了需要醫(yī)術(shù)精湛，耐心毅力體力都必不可少。在手術(shù)室里干活，是站著的。有時候，不求人感謝，只求人理解其中艱辛。
等我從休息室出來，回到辦公室旁的更衣室，想找一支煙，只找到打火機。手里還有一點事需要處理，不然可以直接下樓到車上找煙。
“我請你抽支煙?！?p> 是劉小龍的聲音，她跟在我背后好久，我沒有發(fā)現(xiàn)。
“你怎么知道我找煙？”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工作的，一點細節(jié)就知道，我發(fā)現(xiàn)你吸煙這個習(xí)慣了?！?p> “怎么樣，你老爸有沒有好溝通點了?！?p> “多虧你幫說幾句，他晚上主動要求加餐，起來走路了幾步，算是有下床活動的意識吧，他平時很獨立，他上醫(yī)院怕大小便多上廁所麻煩，吃喝就很節(jié)制?！?p> “都在醫(yī)院了，病房里有衛(wèi)生間，不要有心里憂慮?！?p> “是啊，我跟他說了。每次下床護工都怕他摔倒，都會過來扶著進去，他覺得很不好意思，即便是請來照顧他的，他也是覺得內(nèi)心不好受，以前工作時，可以輕松使喚某某某去干嘛，但私人的麻煩，他還是想親力親為?！?p> “需要點時間適應(yīng)?！?p> “對了甄陽，你們醫(yī)院有沒有抗癌成功病人案例這種材料，我想拿給我爸看看，好鼓勵他，不然單靠我這張笨嘴，根本無法激起他的自信心。”
“這個要求很難做啊，病人信息是不允許泄露的，更不可能編成可以閱讀的材料?！?p> “那就算了，網(wǎng)上的那種怎么樣？”
“可以試試，只要你爸認可，有助于他恢復(fù)自信都行。”
“這人生啊，跳得太過突然，我爸才調(diào)進省城沒幾年，工作成績正突出，誰知就遇到這種事情，心理太難接受了。以前每天都想著工作，現(xiàn)在一下子什么都沒了，一點可以追求的東西都沒了，用他的話說，就是茍活?！?p> “人生的事，誰能說得準呢？我有個初中老師，職位已經(jīng)提上去了，發(fā)現(xiàn)患了肝癌。他以前的一個屬下，也是查出肝癌，很年輕就過世了?！?p> “不治療嗎？”
“沒有，就是因為想不開一時沖動，所以這心病的治療也很重要?！?p> 我想起沈會昌老師和李素琴的老公，沒有直接說名字。不過，劉小龍見過李素琴，也可能對她過世的丈夫那個事情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