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求醫(yī)問藥，輕浮小子
藍墨雇了馬車，看著二姐一家向銀葉鎮(zhèn)方向去了。
在他勸說下，趙岳決定暫避風頭，去黑山村探望岳母一家。
藍墨留下十枚金幣，讓二姐一家藏起其它四十枚，叮囑他們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如今他身上，還有十二枚金幣。
接下來一段時日，應該足夠他個人使用。
他之前對藍潔講過？
“我手臂中了毒箭，要在城中找大夫診斷治療。
要說傷勢倒是不重，只是箭頭所帶毒素十分難纏，所以必須要有良醫(yī)出手，才有可能見效。
紅葉城是咱們領內繁華所在，機會難得，或許我還需要在此多住幾天，才能找到治療的良方。
所以二姐，你們先行回村陪伴母親，我自會照顧自己。”
他的確受了毒傷，也沒必要隱瞞此事。
……
晚上，藍墨再次見到洪志星和謝德曜。
他又去請二人喝酒，更買了些禮物送上，順便又去問起，城中可有什么醫(yī)術精湛的醫(yī)生。
洪志星這兩日與藍墨接觸，倒是有些看好這小子的前途，想要推了禮物不收，藍墨不讓。
謝德曜倒是不客氣的收禮，當然接下來他對藍墨，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人雖然死要好處，卻能真心實意的幫忙。
比起趙岳本家那些得了好處，反而對人不聞不問，甚至落井下石的，不知強出多少！
就聽老謝開口。
“要說醫(yī)術精湛，城中倒是有幾位大夫，名聲很不錯。
不過話說回來，我建議你，還是去紅葉醫(yī)所求治。
要說最好的大夫，那些真正的良醫(yī)，不都在那官方的醫(yī)所醫(yī)館當中？
像是一些私人開設的醫(yī)館，終究難上臺面。
最主要的，就是二者所用藥材的差異，也都完全不同。
遇到自己經營的，哪里還會像個大夫？
不把假藥，當作金子賣你，就算有些良心！
我有個親戚，就在城中醫(yī)所，平時打個下手。
他對其中情況十分了解，在所內醫(yī)吏面前，也都能夠說上幾句。
雖然，咱們普通民眾，沒有資格正式上門求醫(yī)？不過私下里，請那里的醫(yī)吏出手，幫忙診斷病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說我老謝，前兩年犯腰痛，被纏過大半年的時日，求過多位城中醫(yī)生，也都不能痊愈。
可在那位醫(yī)館的平醫(yī)吏手中，人家只對我身后幾下的拿捏，然后一副常見草藥打發(fā)走人，后來不出十天半月，就變成現(xiàn)在，如同年輕時候的生龍活虎了??！
那位平毅大人，當真了不起。
雖然，他憑借一手出神入化的醫(yī)術，獲得了正鄉(xiāng)級的醫(yī)吏官身，可對待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從來只是和顏悅色，面對求他治療的病人，也總是盡心盡力給予關照。
反而，對那些富貴官吏，有些看不慣了?！?p> 老謝說著，不知想到什么，就去哈哈一笑。
“所以，這個自己身體的傷病，可不能等閑對待。
就要去找最好的大夫，才好對癥下藥！”
藍墨聽得面帶喜色，連連點頭……
他見到那位平毅大夫的時候，其實已經是第二日的入夜時分。
屋內數(shù)盞油燈閃亮，一人端坐木案之后。
藍墨見那平毅醫(yī)吏，一身的粗麻黑袍，看上去竟顯得有些破舊，只是袖口附有三道慘淡的粗糙白麻紋路，勉強表明此人正鄉(xiāng)級的官身。
他是親眼所見，更是親耳所聞？
這位正鄉(xiāng)級的平毅大人，剛剛不厭其煩，為幾名民眾診治傷病。
甚至，在他藍墨的后面，屋外還有著傷者排隊，等待這位平醫(yī)吏看診。
此時他進屋，就見平毅面上鎮(zhèn)定自若，絲毫不見疲累困頓姿態(tài)，望過來的眼神中，一派的和藹可親。
這讓藍墨心底，生出由衷欽佩。
他上前一步，半跪在地，自報家門。
“紅石鄉(xiāng)黑山村賤民藍墨，因在飛鷹關口服役，不幸中了敵人毒箭。
此次特地前來，懇求大人出手救治。”
平毅一笑。
“不要拘禮，既然受了箭傷，就過來坐我身邊。
我給你看看傷口，可有什么辦法，減輕病痛?！?p> 他向藍墨招手，面帶笑意，語氣異常溫和。
藍墨微微一怔，心下更覺感動，這位平大人，是他見過最沒有架子的官吏。
他起身走近，坐在平毅身側。
平大人看他受傷右臂，眉頭不覺就去皺起。
“為何不在家里好好修養(yǎng)，這段時日，你一直都在野外奔波？
這種傷勢本來不重，不過若是傷者得不到適當休息，更可能導致傷勢惡化。”
他伸手，解開傷口紗布，動作雖然輕柔，可仍然讓藍墨感覺一陣痛楚。
平毅看他一眼，又去放緩了動作。
“看你這傷口，好像已經結痂，倒是沒有什么大問題。”
他語氣中，有著明顯的安慰之意。
當然，這位平大夫也是名不虛傳？
他打開紗布，只用一眼，就去確認病情。
“咦？這是貍花草之毒！
要說西原郡那里，山竹鎮(zhèn)出身的軍士，數(shù)量應該不少，不過在東法軍中，使用這貍花草毒箭的人，也都不算多。
偏偏這箭，就來落到你身上。
唉！
看你年紀，應該是成年不久？
這毒，恐怕不容易解開?！?p> 平毅直接認出了藍墨所受毒傷。
他一只手握住藍墨手腕，時緊時松。
另一只手，就去擺弄藍墨腦袋，仔細查看他的面色，看過他的眼睛，又一掐他的下巴，拉出他的舌頭，過去了十多秒，方才松開了兩根鐵鉗般的手指。
那一瞬間？
藍墨感覺自己，變身一頭大笨犬。
就是被主人硬生生的扯出了狗舌頭，渾身上下各處，就是各種各樣的不適應！
奈何，他木有辦法說話抗議。
平大人皺眉思索片刻，開口詢問。
“看你情形，受傷半月有余，后來有段時日沒有在家休息，而且近日來，更是頻繁飲酒！
按說，傷勢就應該有所惡化？
可不知為何，這傷口像是被人處理過一次，未曾發(fā)燒腫脹。
這件事倒是讓我不解，你之前可曾服過什么藥物？”
藍墨一想，也就知道，這是魔戒起到了一些作用。
不過其中發(fā)揮作用的原理，他自己也只能是一頭霧水。
“大人，小的未曾服過藥物，但之前也曾得到他人指點，說這是貍花草之毒?！?p> 平毅皺眉，就去放開了藍墨的腦袋，伸手指在木案上叭叭敲擊兩下。
“難道是你體質特殊？既然如此，這體內的毒素就應該進一步減弱才對。
而今毒素依然入體，現(xiàn)在下手治療，可就有些晚了。
必須要西原郡特產的雪烈草，方才可以對癥入藥，只有那樣才好拔除根治。
可惜，若你受傷十日之內來此求治，我可以不用雪烈草，也能為你消除后續(xù)的隱患。
如今，卻是做不到這點。
我以前，治療過兩次貍花草毒傷，也都是當場根除，不過那與傷者的體質，也有不小的關系。
以你現(xiàn)在的身子？
你現(xiàn)在……體質一般，又是剛剛成年，想要一下根治，必須找到對癥的藥草?！?p> 被平毅放開腦袋的藍墨，心底不知為何就去松了口氣。
他直起了身體，恭敬開口。
“大人說的是，我此前聽人提起過，也知道需要對癥的解藥，才能夠根除體內的箭毒。
只是藥草產于敵國境內，一時半會難以得手。
所以如今，小的只求從您這里，得到緩解毒病的藥方。
只要能夠延緩減輕毒傷，再去尋找解藥，也都來得及了。
還有近來，因為傷勢拖累，小的腦中時常會有些眩暈感覺，希望可以從大人這里，得到一些指點，若有合適提神醒腦的藥物，那就是再好不過。
這樣的話，即使一時之間，傷勢不得痊愈，小的也能勉強撐持下去。
畢竟維持生計不易，不能只是呆坐家中，給親人們增添負擔?！?p> 平毅面上露出一絲了然，自顧自伸指，敲擊幾下木案。
“我見聞不足，藥學淺薄，未曾親眼見過貍花草本體的生長環(huán)境，也不曾到手對癥的解藥，如今也就無法從根源上，認清它們的藥理與變化。
不過，根據(jù)紅藥秘方上的記載，以普通的解毒糖汁，少量沖服魔陸中海所出的晨紅砂，雖然那也只是作為一種輔藥，不過配以常見草藥，五日之內，當能根除這貍花草之毒。
可惜數(shù)月前，庫中的晨紅砂，就已經使用一空。
如今商路斷絕，藥庫里何時補充那種藥物，也都難講。
而且晨紅砂含有毒性，就算仍有庫存，也不敢讓你自己隨意服用，必須在我監(jiān)督之下，才好服藥治療?！?p> 平毅說著，面上有些無奈。
“若只是，暫緩你身上毒傷發(fā)作，倒是有幾種簡單的方法。
可是無法根除毒素，那終究，不是什么正確的治療！
而今雪烈草難得一見，或者只能從權……像你這種情況？
既然，傷口并不算深？
那就可以采摘一些野外的鹿角菇，再以陰干青玉葉一起熬湯，出鍋后加適量糖粒攪拌，敷在傷口薄薄一層，即可促進傷口愈合。
這是治標之法，可以讓你解除傷痛，又不至于加重體內毒素的侵蝕。
青玉葉在各處藥房中十分常見，并不需要花費多少。
糖粒只要干凈，即便是劣質品也都無妨，用量也都不多。
不過這種法子，就需要新鮮的鹿角菇，才能發(fā)揮出最合適的藥效。
所以就需要去野外，自己采集鹿角菇。
需要當天采摘，當天熬煮藥湯，然后加拌糖粒，可分成五份，每隔一天使用一次，若是藥劑發(fā)干，加入些干凈清水，就可以繼續(xù)使用。
如此十日內，傷口多半就會愈合。
若是一直可以采摘到新鮮的鹿角菇，那只需要使用三次，傷口就會加速愈合?！?p> 平毅說著停下來，皺眉沉吟過十數(shù)秒，又去開口。
“要說緩解貍花草之毒，可以等體外傷勢痊愈后，去野外收集青茭，不過那就要等到春季。
采來青茭后，沸水煮熟，再以山泉水加粗鹽，浸泡一個時辰，每日食用三兩以上。
只是采到的青茭，不可讓它干枯，不可相隔太久，最遲十日一采。
否則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如此持續(xù)一月，體內貍花草之毒就被壓制，五年內不會發(fā)作。
我看你剛剛成年，若之后你體質有所增強？或許不用那雪烈草，就可以長久壓制貍花草毒素，并慢慢將其排出體外。
不過若是體質無法增強，那十年內必定復發(fā)，到時沒有雪烈草，恐怕就要毒發(fā)難救。
所以以后，你要記得勤加鍛煉，增強自身體質，那樣自然精神煥發(fā)，精力也會充沛飽滿，無懼貍花草毒素侵害。”
平毅說完，看著藍墨，目中還有一些不甘。
想來凡是這世間，懷抱一顆仁心的良醫(yī)，面對那些病人的傷痛，卻因為自己手中沒有合適藥材，無法去進行根治？
心底總要有一些不甘。
他伸手，從木案底部抽屜取出一卷薄紗，撕下一截撒上一些藥粉，為藍墨重新包裹起了傷口。
“這藥粉療效有些遲緩，但可以阻止傷勢惡化，你平時要注意適當?shù)男摒B(yǎng)。”
藍墨聽平毅口中不急不緩道出藥方，又見他為自己仔細包裹傷口，只覺一直以來籠罩自己頭頂?shù)年幵?，都去消散了大半?p> 那瞬間，他居然忘記了疼痛。
他只覺得心頭一陣激動，又不知該如何感謝這位平大人。
下刻藍墨伸手，往自己懷中一掏，竟然摸出了七八枚金幣，擺起在案桌上面。
“大人厚恩，賤民無以回報，手中只有些許金幣，聊表感激心意。”
平毅眼中，原本痛惜神色消失，面色變得冰冷。
他去打量了一下，面帶討好笑容的藍墨，直接把粗麻衣袖用力揮出，正掃在那一摞金幣之上！
就聽嘩啦聲響，金幣全數(shù)飛回藍墨身上，他鼻端額頭分別被金幣啪啪打中，更有一枚金幣掉落地上，發(fā)出著一下下的譏諷脆鳴。
平毅怒喝一聲。
“拿上錢，出去！”
所以，就說某個傻小子，片刻間的得意，就去徹底暴露出了，自己那與生俱來的輕浮和淺薄。
藍墨愕然，面上突然一陣發(fā)熱。
的確，面對如此良醫(yī)，自己方才冒失拿出金幣的舉止，簡直等同羞辱！
他赧然起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撿起金幣，心頭更去涌上一陣無法言語的苦澀。
只覺自己方才，做下一件天大的蠢事。
他突然轉身，對平毅拜倒！
“大人見諒，是小子輕薄無狀?！?p> 直到此時，藍墨腦中幡然醒悟。
他真正意識到，原來這片魔陸上，還有些金幣換取不來的理想與信念。
下刻，他又聽見平毅冷冰冰的話語響起。
“你想要傷口迅速愈合？
還可用黑蜜瓜籽，清水浸泡半日，搗制成糊，敷滿傷口處。
一日一次，三日結痂，七日落疤。
此藥常用，可去疤平皺，美膚養(yǎng)顏。
只是黑蜜瓜籽產于魔陸南方，運送不易，如今不知能否買到？
需要多費你一些銀錢。
還有，少量吞服黑松紅露，可以直接壓制貍花草之毒。
若能得到雪烈草，再配以適量的黑松紅露，必定可以徹底根除毒素。
嘿，不過那黑松紅露，也就是一個價值不菲！
而且這紅葉城中，假貨多真藥少，我看你最好回到紅石鄉(xiāng)附近，再去購買此種藥材。
那里靠近山區(qū)的黑松紅露，產量也就多出不少，更容易買到上品。
如果，你能夠去找到這種藥材？
那就需要每隔三日，以酸醋參半，口服一次，每次不可超出半兩紅露，最多服用六次。
切記，寧可少服，也絕不可多服！”
平毅說完，對藍墨呼的一揮衣袖，再也不去看他一眼。
只聽他口中，就像起初那般淡然說話。
“下一位?！?p> 藍墨面色漲紅，一時間羞愧到無地自容。
他起身緩緩退步，讓后面的病人進屋，小心退出屋內，將屋門靜悄悄閉合。
藍墨到院中，默然回身，對屋中鄭重拜過幾下。
轉身疾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