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洶涌4
我站起身來,由蘭月扶著,掃視了一番下邊跪著的人,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吳嬤嬤,中秋宴會的舞蹈表演也好,絲竹管弦也罷,本宮可是悉數(shù)交由你負(fù)責(zé)了,想必吳嬤嬤不會讓本宮失望吧?”
“老奴定不負(fù)公主之望。”她低頭應(yīng)到。
“至于云繡姑娘……”我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稍后便由你監(jiān)刑,然后就去晨華宮,本宮瞧著你,甚是喜歡。”
“是,奴婢遵旨。”
我看了一眼吳嬤嬤,就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路過那位琴師,我停頓了一下,他對我微微頷首,我眉眼彎了起來,便離開了。
吳嬤嬤起身,對著云繡道:“你隨我來?!?p> 云繡站起身,雖有些不明所以,卻也跟著吳嬤嬤去了房間。
吳嬤嬤的房間比尋常舞娘都好,不僅是單人間,甚至還有珍奇的擺件——都是這些年受到的賞賜。
吳嬤嬤走到案前,“云繡,你可知是誰剪碎了你的舞衣?”吳嬤嬤問到。
“嬤嬤,我日夜苦練舞蹈,她們雖不知道,卻也一定對我夜夜晚歸有所懷疑。想必……定是有人擔(dān)心我夜夜苦練舞藝,在中秋宴會上會大展風(fēng)采,一時妒忌,才……”
“夠了!”吳嬤嬤的聲音頓時拔高,嚇得云繡立即止了聲音。
“我知道,你是這教坊里最勤勞、最善舞的女子。”吳嬤嬤聲音放緩,慢慢坐了下去,似是有些疲憊只能支撐著桌子。
云繡驚得抬起了頭,一直以來,吳嬤嬤總是打壓她、嫌惡她,就算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也從來落不到自己的身上。
別的舞娘會受到提拔去獻(xiàn)舞,然后被賜予那些王公大臣們,從此飛黃騰達(dá),從麻雀變成鳳凰。
但是吳嬤嬤從不給自己機會。哪怕她每晚練舞練到深夜,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但是吳嬤嬤就是看不到——或者看到了,也裝作看不到。
前幾天,云繡還很高興,因為吳嬤嬤終于答應(yīng)讓自己為長公主獻(xiàn)舞,參加中秋宴會的節(jié)目篩選,卻萬萬沒想到又出了舞衣被剪的岔子,卻是不知道是誰……
思及于此,云繡滿臉的不可思議,她睜大眼睛,一雙眼里滿是錯愕:“嬤嬤……為什么?”
“我就說你這孩子聰明,你猜到了對嗎?沒錯兒,沒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否則一旦查出,后果無人能承擔(dān)得起,但是……我自己敢?!眳菋邒哒f道,表情不咸不淡,甚至嘴角處還有些微微的上揚,好像云繡的機智與聰慧令她感到了驕傲。
“云繡,我在這宮里待了三十多年了,從第一眼看見你時,我就知道你這張臉早晚是你的機會,也早晚都會是你的劫數(shù)?!?p> 吳嬤嬤起身,走到云繡面前:“把衣服脫掉?!?p> “嬤嬤……”
“脫掉!”
云繡雖不知為何,卻也不敢違背命令,慢慢解開衣衫,露出了瑩潤圓滑的肩頭和精致的鎖骨。
吳嬤嬤從抽屜里拿了一把雕花匕首,利刃出鞘,寒光乍現(xiàn),她將刀刃放在燭火上炙烤,然后對著云繡的左胸口就刺了上去!
“啊!”
尖銳的疼動感自胸口傳來,云繡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左胸口上鮮血淋漓,刀刃雖只進(jìn)去了皮肉一點點,卻也疼得很。刀刃已經(jīng)拔出,還滴著自己的血液,她不禁捂住胸口,癱軟了下去。
吳嬤嬤用帕子擦干凈匕首,插進(jìn)刀鞘,又在櫥子里翻出了止血和消炎的藥物,再次走向云繡。
云繡本能地害怕,往后縮了縮,一雙眼睛像是受了驚的小鹿,恐懼又憤怒。
“過來?!眳菋邒哒f道,徑直逼近了她,一把抓住了她微微顫抖的胳膊,滿臉認(rèn)真道:“這道傷疤,會在關(guān)鍵時刻救你一命。”
說完,吳嬤嬤也不等云繡說話,更不去管她詫異的眼神,自顧自的幫她上藥。
“去了晨華宮,你可萬事謹(jǐn)慎,事事小心。那里不比教坊,沒人護(hù)著你,也沒人遷就你,有時看到的、聽到的,一定要忘記,萬事都要以明哲保身為主,莫要再熱心腸,強出頭?!?p> 說到這兒,吳嬤嬤上藥的手用力點了一下云繡的傷口,疼得她“嘶”地一聲叫出了聲,吳嬤嬤放輕了力道:“疼才好,現(xiàn)在疼,記住我說的話,以后才不至于丟了性命?!?p> 云繡穿好衣衫,教坊的院子里傳來悶悶的板子聲,是木板重重落在人身體上的聲音,隨之而來的,就是眾舞娘的嚎叫聲,慘絕人寰,聽著叫人心驚。
“出去吧,長公主讓你觀刑,你就必須得去?!眳菋邒呤帐昂盟幬铮涯前训窕ㄘ笆兹皆评C的懷里:“留著,記著我的恩情?!?p> 云繡看著吳嬤嬤被歲月修飾了的臉,還有鬢角的白發(fā),鄭重道:“謝謝您,嬤嬤?!?p> 等云繡來晨華宮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她穿著低等宮女的衣服跪在我面前,畢恭畢敬的,沒有半點逾越。
“本宮這次可是幫了吳嬤嬤大忙,想必她也不會虧待本宮看上的人。”我懶懶地臥在矮榻上,旁邊蘭月正在用調(diào)好的鳳仙花汁給我染指甲。
我看見云繡脖頸旁邊的白色紗布,不禁輕笑出了聲:“看來吳嬤嬤待你不薄,連保命的路子都給你找好了?!?p> “奴婢惶恐。”她的頭埋得更深了。
“好好養(yǎng)著吧,”我道,“等你胸口上的傷疤結(jié)痂了,再干活兒?!?p> 聞言,她不禁微微一顫,卻還是道:“奴婢謝長公主體恤?!?p> “明明不是個拘謹(jǐn)?shù)男宰?,怎的到了本宮這里卻如此膽怯了?”我有一話沒一話的說著,細(xì)細(xì)觀察她的表情。
“奴婢……”
“這后宮里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家世好的猶如過江之鯽,數(shù)不勝數(shù);多才多藝的比比皆是,滿地都是。長相也好,身段也罷,這些都是年歲暫時賜給你的,遲早要收回,若是想要真正留住人心,尤其是一個萬花叢過的男人的心,光靠這些表面功夫可是不夠的?!?p> 我勾起唇角,見她果然聽得認(rèn)真,又繼續(xù)道:“你得想法子,和那些尋常女人不一樣才是?!?p> 蘭月替我染好了指甲,我把手伸到面前細(xì)細(xì)觀賞著:“蘭月,你說這宮里人人都懼怕本宮,只有御藥房姜太醫(yī)養(yǎng)的那只小奶狗,見到本宮就狂吠不止,本宮倒是覺得甚是有趣?!?p> 我看了一眼云繡:“好了,你下去吧,沒事兒少出晨華宮,早日給本宮當(dāng)差辦事兒才是要緊的?!?p> “是,奴婢告退?!痹评C慢慢退出了大殿。
“公主說什么呢,那姜太醫(yī)最討厭帶毛的了,什么時候養(yǎng)了只狗?”蘭月半跪在我面前,一邊幫我揉腿一邊道。
“她既然想,那本宮就給她指一條明路罷了?!蔽抑е^,閉著眼,說道。
“記得告訴桂月,這個云繡,不能動。”
“……是?!鳖D了頓,蘭月還是應(yīng)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