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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長生

第一百三十七章

覆長生 微云疏影 2040 2019-12-19 22:31:39

    楚緩沒明白。

  在他看來,就算先王還活著,對姜仲肯定也是從重處理。畢竟,姜仲那句“奇貨可居”,天下皆聞,婦孺皆知。

  把一國王孫當成貨,把王位更迭看作買賣,搞得整個王室顏面無光。

  這種大逆不道的臣子,不是死有余辜嗎?

  任由姜仲活著,才讓王室蒙羞吧?

  看見弟弟還迷糊著呢,楚啟只想嘆氣:“你好歹也當過一段時間大王的老師,怎么連他的性格都沒看明白?別說些許閑言碎語,坊間流言,就算滿朝公卿都反對一件事,只要他想做,就沒人能攔得住?!?p>  楚緩只是沒反應過來,不是真的蠢,聽見親哥這么說,他的臉色立刻就白了:“此乃暴……”

  “慎言!”

  楚緩噤若寒蟬。

  但他心里,卻無比信服兄長的觀點。

  殷長贏此人,既非明君,也非仁君,更非昏君、庸主。

  此乃暴君。

  殺人如麻的君王,不一定是暴君。

  天底下本就有許多人,只敢對弱者動手,不敢向強者怒吼。

  暴君也不一定殺人如麻,因為沒這個必要。

  這二者十分好區(qū)分,只需牢記一點——暴君想做的事情,沒人能攔。無論是誰,一旦試圖阻止,下場都會很慘。

  正因為如此,楚緩不免有些疑惑:“姜仲不是笨人,不可能看不穿大王的用意,他遲遲不主動請辭,豈不是和大王作對?”

  和暴君作對的人,會有好結果嗎?

  現在請辭,好歹有個臺階下。

  等殷長贏不耐煩了,罷相乃至清算,那可就面子里子,甚至性命都沒了。

  “就算姜仲看不清,他身邊門客數千,總有人看得清?!背⒆匚恢蒙?,不緊不慢地說,“姜仲遲遲不上辭表,無非身在局中,不愿舍榮華富貴罷了。”

  楚緩下意識想說,姜仲沒這么蠢吧?

  但他轉念一想,卻又能夠理解。

  位極人臣十余載,換楚緩自己在那個位置上,估計也想掙扎一把。

  楚緩這才發(fā)現,大王不召見他們是好事。

  假如大王召見,姜仲找他們哥倆,希望幫忙說情,那可如何是好?

  據他所知,大王親信之人留在官邸的那三天,田契、宅邸、乃至金銀珠寶,可都收了不少,進宮的時候,兩個袖子都鼓鼓囊囊。

  可見姜仲也不是不明白自身情況之危,只是心存僥幸,認為還有挽救的機會。

  “聽說,太后車駕還沒進王宮,姜仲就派了長子與門客,攜了整整二十車的重禮,送到宮里去了?!?p>  楚緩一邊說,一邊有些酸溜溜,暗想姜家買賣真是做得大,雍城又不是王都,他家都能在幾天之內,調齊這么多好東西。

  他們兄弟二人身為王孫貴胄,也沒這么富貴和排場??!

  楚啟淡然道:“沒用的,薦美小事,太后或許還能分說一二。這等大事,她們插不上手。除非姜仲能說動公主,為他說情,否則絕無回轉之機,只會越來越糟?!?p>  聽他提起公主,楚緩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兄長,幸好你當時沒聽我的餿主意?!?p>  公主回王都之后,楚緩想到兄長的發(fā)妻恰好在前年病逝,便慫恿兄長向公主求親。

  雖說兩人的妻子也都是殷氏王族的公主,生母有誥封,自身封邑,都是大王的姑姑。但一年都底未必能和大王說一句話的姑姑,肯定比不上大王唯一的親妹妹??!

  至于年齡差了將近二十,輩份差了一輩之類的小事,需要的時候,才能拿來當理由,不需要的時候,一錢不值。

  男未婚,女未嫁,身份相當,這不就夠了嗎?

  況且,祝國的那位質子,一個祝王回國后出生的庶孽,既不是太子,也不是嫡長子,竟也敢打求親的主意。

  楚緩心中不忿,更希望兄長壓對方一頭,卻被楚啟訓斥了一頓。

  如今想來,實在后怕。

  楚啟取棋子的動作一滯,才道:“無妨,不知不罪?!?p>  楚緩一想,覺得也是。

  不知道公主天生神異的時候,身份配得上,去求親自然沒什么,無非就是大王不允罷了。

  但在知道后,還要求親,那就是心懷叵測了。

  就在這時,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大公子,二公子,姜相來了?!?p>  兩兄弟立刻站了起來,整理衣冠,前往庭院等待。遠遠看見姜仲過來,便俯身作揖。

  姜仲行至庭院,也還以一揖。

  楚啟飛快地掃了一眼,發(fā)現跟著姜仲來的幾人都是熟面孔,全是對方最心腹的門客,一顆心不由懸了起來。

  進宮向太后獻禮,求說情,這么重要的事情,姜仲都沒把這幾人派去……

  他心中疑惑,面上卻絲毫不顯,禮貌地請眾人進屋,上座,并讓從人將棋局撤去。

  姜仲目光在下了一半的棋局上掃了一眼,拈了拈美髯,自謙道:“姜某冒昧前來,掃了二位的雅興,實在對不住?!?p>  “哪里?!背B(tài)度平和,“姜相過謙了?!?p>  對這個溫文爾雅的副手,姜仲一向有點敬而遠之。

  畢竟人家身份特殊,乃是祝王的嫡長子。就算祝國上下都裝聾作啞,這層身份也不能抹煞。

  姜仲自然不好像對待其他人那樣對楚啟,拉攏吧,不合適,打壓吧,就更不行。

  出于這等考慮,姜仲平常對楚啟都是晾著,態(tài)度友好,卻只分配給楚啟一些無關緊要,或者不那么重要,又十分花時間的瑣事,不讓他真正涉及到權力核心。

  楚啟呢,也就風輕云淡,仿佛沒察覺到自己被邊緣化,默默做好自己手上的事情,從來不多問一分。

  以他的身份,太積極太活躍也不是什么好事,多少人盯著呢!

  一個強勢,一個肯讓,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就這么相安無事地處了七八年。

  晾著人家多年,現在又找上門,求人家?guī)兔Γ瑧B(tài)度如此反復,令這些年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姜仲有些抹不開面子。

  但來之前,門客們已經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把利弊陳述得很清楚。

  姜仲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物,知道若自己繞圈子,楚啟能陪著說一天廢話,索性單刀直入:“姜某此番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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