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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我心甜

第十四章

顧我心甜 齊玙 4131 2019-09-02 03:05:52

  文雨相親的地點叫“BJ心情”,下午供應(yīng)咖啡、西點,晚上可以點菜喝酒,中西合璧式的餐廳。

  文雨的車送去修理廠保養(yǎng),兩人約好就在餐廳會合。從下午四點起,她就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催著夏之凡過去。

  夏之凡呆到六點,實在吃不消了,打車過去。餐廳的門面并不張揚,進了門,服務(wù)小姐迎上來,問道:“小姐幾位?大廳還是包廂?”

  “我找人?!?p>  服務(wù)小姐笑容一斂,熱情立減。

  沿著大門是一條走廊,一邊是大廳,一邊是一排包廂。文雨站在包廂門口,沖她直跺腳,“你怎么到現(xiàn)在才來?”

  “教授已經(jīng)來了?”她悄聲問,朝里看了一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起來,沖她點頭微笑。頭發(fā)沒禿,肚皮沒腆,談不上英俊,但滿身的書生氣,給他增色不少,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還好呀!”她貼著文雨的耳邊,道。

  “好就給你。”文雨白了她一眼。

  她乖乖閉上嘴。

  教授并不迂,看得出文雨的不情不愿,為了不讓氣氛太尷尬,只得一直找夏之凡說話。夏之凡看看文雨,覺得過意不去,就卯足了勁替文雨盡地主之誼,又是給教授布菜,又是倒酒。教授是個風(fēng)趣的人,席間妙語如珠,逗得夏之凡直笑。

  “我出去下?!辈松狭舜蟀耄挠隇榱送瓿砂謰尩膰谕?,搶先去買單。

  文雨雖然不說話,但她一走,屋內(nèi)氣氛就不同了。夏之凡今晚笑得太多,嘴角都酸了,禮貌地讓教授多吃菜,自己端著果汁,小口小口地抿著。

  “夏小姐,這是我的手機號?!苯淌趶目诖锾统鲆槐颈銞l箋,龍飛鳳舞地寫下一行數(shù)字,遞給夏之凡。

  “我一會轉(zhuǎn)交給文雨。”夏之凡接過。

  教授推推眼鏡,清咳了兩聲,“這是給夏小姐的。我在BJ還要呆兩個月,在夏小姐方便的時候,我想能請夏小姐出來吃吃飯、喝喝茶,只有我們兩個?!?p>  不必加上后面一句,夏之凡也聽明白了?!敖淌?,你會不會誤會了?”夏之凡啼笑皆非地捏著便條。

  “夏小姐是我今天的驚喜,緣份的事,誰都難以預(yù)料!”教授一板一眼地說道。

  好人真是不能做,夏之凡欲哭無淚。

  出了餐廳,她假裝沒注意教授射向她的灼熱視線,連再見也沒說。本來就沒有再見。

  “哈哈,他真這樣說?”文雨聽她說了教授的邀約,很不厚道在路邊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覺得他是病急亂投醫(yī)。”她苦笑。

  文雨拭去眼角的淚,“可能到了這把年紀,選擇的范圍越來越小,已經(jīng)沒辦法那么挑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難道我很差?”她氣憤不平,推了文雨一把,突然發(fā)現(xiàn)文雨象失了魂似的盯著街對面。她順著文雨的視線看過去,斑馬線的盡頭,劉偉柔情蜜意地牽著一個笑得象朵似的女子,正在等綠燈亮起。

  “文雨,我們走吧!”她拖了文雨就走。

  文雨酸澀地收回視線,整個人呆呆的。

  “我是他學(xué)生時,他說學(xué)院禁止師生戀。我們成了同事,他是別人的丈夫。他離婚了,戀上了自己的學(xué)生。我真的很呆,其實不管在他的什么時期,他身邊的人都會是我。因為他不愛我。牙套妹,你說我到底在守候什么呀?”文雨捂著臉,淚水從指縫間迸流涌出。

  她無奈地抱著文雨,任四周的暮色將兩人緩緩罩住。

  少女的暗戀,是悠長而輕盈的,與其說是戀,不如說是崇拜。成年之后的暗戀,卻是漫長而苦澀的,她希望得到回應(yīng),希望得到承諾。當希望變成絕望,除了默默流淚,又能埋怨什么呢?

  你有愛他的自由,他亦有不愛你的權(quán)利。

  本來吃完飯兩人想好好地逛個街,夏之凡也想添幾件輕薄的春裝。天氣越來越暖,大衣已經(jīng)穿不住了。文雨哭成個淚人似的,在哪里都成外人注目的焦點,兩人只得打車回家。她在文雨那里呆到十一點,喝了兩杯干紅,才回自己的公寓。

  不知從哪里弄來的,文雨的書房和臥室都擺著劉偉的照片,有講課時、用餐時、大笑時、沉默時。她看了更心酸,讓文雨扔了,不要再看。

  “留著吧,這樣我有可能死心更快?!蔽挠昕嘈?,“因為看不到他,我會想得更兇。如果人真有輪回,上輩子我必然是殺他全家的江洋大盜?!?p>  她笑不出來,拿開文雨的酒杯。

  她和韓少雨也拍過許多合照,在出國前,她統(tǒng)統(tǒng)撕了?,F(xiàn)在想找一張回味一下,都沒有。

  顧少陽公寓的門開著,又是原生態(tài)的山歌,語速悠長、纏綿,象是山風(fēng)吹過麥浪,又象是溪水流過村頭,還象月光下姑娘脈脈含情的凝視。

  她輕叩門。

  也不知從哪天起,這已成了一個默契。當他的門開著,必然就是在等她。其實只要她回來,他若在家,門總是開著的。

  她覺得他們相處的還算愉快。他們是同學(xué),她沒有反感他的理由。他對她坦坦蕩蕩,表情從容,言語間謙和有禮,一派君子風(fēng)范,還偶爾經(jīng)常指導(dǎo)下她的工作。到底多吃了幾年傳媒飯,他比儼然已成她的良師。

  “回來了?”他穿著深色T恤,灰色長褲。屋里沒有開大燈,他可能是從書房出來的。淡黃的壁燈下,他的黑眸格外的深邃有神。

  她沒有進屋,就倚著門框,“這什么歌?”

  他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喜歡嗎?”

  她老實地搖搖頭,“比較而言,我還是喜歡通俗音樂,可能我就是一個俗人?!?p>  他笑,“上次青歌賽,原生態(tài)組演唱時,我請人錄了一盤,我媽媽愛聽。”

  “你媽媽是個歌手?”

  “我媽媽愛唱山歌,可惜她不識字。我妹妹上了三年藝專,畢業(yè)后在縣文化館工作,現(xiàn)在專門替音協(xié)采集四川山區(qū)的民間音樂。我爸爸在我上高一那年,生病過世了?!?p>  認識好多年,她好象是第一次聽他說家里的事。她低下頭兩手交握,“你工作這么忙,難得回家一次吧?”

  “讀書時,要省路費,不能回家。

  現(xiàn)在是忙得沒時間回。前年我父親六十歲的祭日,我回去了一趟。哦,我妹妹五月想來BJ玩,來的時候你幫我照顧一下她?!?p>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

  “怎么,你不肯?”

  她眨眨眼,“不是的,我。。。。。?!?p>  “進來,我讓你看看我妹妹什么樣?!彼⑽⒚虼?,笑得陽光燦爛。

  她歪著頭,心想這人真是會得寸進尺,那盆破蘆薈還在她家,現(xiàn)在還要她幫他照顧妹妹,以后,該不會直接要她。。。。。。

  可是他的眼神那么誠懇,她又沒理由拒絕。

  他把書桌上的書挪開,她瞟了一眼,都是大部頭的軍事著作,不禁撇了下嘴。他把筆記本拿過來,她坐著,他站在她的身邊,一只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另一只則放在她前面的鼠標上。書桌靠墻,她就那樣被環(huán)在了中間。

  照片翻出來,先是一組山區(qū)的風(fēng)景照,很美麗的自然風(fēng)光,林深夏茂,炊煙裊裊,山楂紅得象火,皮膚黑紅的老太太牽著孩子,咧著沒牙的嘴,笑得很開懷。

  “這是我妹妹!”他指著屏幕。

  他妹妹已是一個三歲的孩子的媽,很豐潤,懷里的小男孩羞羞地摟著她的脖子?!拔覀兡抢锝Y(jié)婚都早,象我這個歲數(shù),孩子早就能打醬油了。”

  她回過頭看他,發(fā)絲擦過他的的唇角。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的嘴唇,有著性感的弧線,是他臉上最俊朗的一處。他似乎想撫摸她的頭發(fā),手停在半空中。兩個膝蓋輕輕地撞著抖著,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顧少陽。。。。。。我該。。。。。?;丶伊恕!闭Z音是顫抖的。

  “嗯!”他站起身,神色平靜地陪她出來,“開始翻譯那盤帶子嗎?”

  “我最近不忙,已經(jīng)譯了一半?!彼驹谶^道中,找鑰匙開門。

  “晚安!”等她開了燈,他向她點頭。那親切的笑容好象是站在她的床邊似的。

  關(guān)了門,她懊悔地抓亂一頭長發(fā),心里面又慌又亂,似乎什么事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仿佛一個不會跳舞的人,突然站在舞臺上,下面的觀眾都在看著,無法逃離,不得不緊抓住舞伴的手,跟隨他的引領(lǐng),旋轉(zhuǎn)、起舞。

  “真是瘋了,瘋了。。。。。?!彼嫉较词珠g,對著鏡中蓬著頭的女人狠狠地瞪了瞪眼,又挫敗地捂著臉,蹲下身子。

  睡覺前,她打開手機看了下,沒有陌生的號碼來電。

  沒有傷感,也沒有失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曾過愛過的男女是不可能成為朋友的,韓少雨非常明白這一點,也做得非常徹底。

  舊愛已如風(fēng),一點痕跡都尋不著了。

  可是,可是,為什么心里還會悄然期待著什么呢?

  她特地從舊貨商店買了臺收音機,晚上收聽情感專家的《午夜傾情》。周一的晚上,專家做足了準備,語氣也和緩了許多,頭開得還不錯,但在接聽電話時,聽眾指責(zé)她太教條,根本體會不到訴說者的心情。她一下就惱了,然后下面的時段都在大談特談她的幾次情感經(jīng)歷,這一晚仿佛成了她的專場。

  第二天,《午夜傾情》的郵箱再次爆滿,聽眾大罵節(jié)目是垃圾、主持人是敗類。組長和崔玲一同去把這個情況說給婁洋聽,問他怎么處理,婁洋一言不發(fā),崔玲氣得摔門而去。

  在這凝重的氣氛之中,夏之凡的主持越來越游刃有余,漸漸有了屬于她自己帶點理性又帶點知性的風(fēng)格。

  有一天想起,那個嚷著要她接電話的聽眾好象再沒打過電話來。

  無奈的是,受專家的影響,《午夜傾情》的收聽率快速下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夏之凡再努力,也起不了大作用。

  小衛(wèi)整天愁眉苦臉,害怕節(jié)目會突然被砍到。

  崔玲急得嘴巴都起火了,唯有婁洋處之泰然。

  錄節(jié)目之余,夏之凡喜歡上了廣告配音,可以讓自己嘗試不同的風(fēng)格,另外也有外塊拿。她還學(xué)著編片子,如果節(jié)目真的被砍,她還可以做別的。

  下班時,顧少陽的車又停在外面。

  “我今天錄第一期的《名流之約》,需要磨合的地方很多,拖得有點晚,順道經(jīng)過這里,真是巧啊!”他打開車門,笑道。

  她哦了一聲,在錄節(jié)目前,她無意中朝樓下看了一眼,他的車就停在外面了。她沒有戳破他,就當作他是順便經(jīng)過。

  “以前我回公寓,差不多總是最晚的一個,現(xiàn)在有了伴?!彼裢頉]有喝酒,車開得很快。

  她抱著雙肩,無精打采的。“今天只有四個聽眾打進電話來?!?p>  “是因為想和你說才打的電話,還是夜深寂寞隨便找人聊聊?”他問。

  “好象是想說給我聽??墒沁@有區(qū)別嗎?”她轉(zhuǎn)過身看他。

  他抿嘴輕笑,“區(qū)別很大,這說明夏之凡是特別的,除了她,別人都不可代替。再撐一個月,婁洋一定會出面處理這事。”

  “你就這么肯定?”

  “要不賭一下?”

  “不賭,我就沒贏過你?!彼止镜匕琢怂谎?。

  “我們以前賭過什么?”

  她期期艾艾地半天都沒回答上來,最后冒了一句,“反正你比我聰明?!?p>  “讀書時,你可是比我強多了?!?p>  “那是你不肯努力?!?p>  “夏之凡,”紅燈時,他停下車側(cè)身凝視著她,“你為什么不問我后來怎么這樣努力?”

  她聳聳肩,“結(jié)果擺在這兒呀,你現(xiàn)在多風(fēng)光?。 ?p>  他默然地抿起嘴角,沒有說話。

  她看著他冷凝的嘴角,咬了咬唇,也不敢出聲了。

  兩個人一直沉默到家,各自開門進屋,關(guān)門時,她抬起眼,他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第二天、第三天,她下班回來,走出電梯,他的門始終都關(guān)著。

  晚上給蘆薈澆水,她問道:“你說說你家主人是在和我生氣嗎?我反省過了,好象我沒說錯什么。他現(xiàn)在有多風(fēng)光,全中國人都知道。這不努力能得到嗎?”

  滴滴答答的水珠從蘆薈的根莖上滑入土里,轉(zhuǎn)眼就沒了蹤跡。

  窗外,一道閃電躍過,隱隱的雷聲從遠處滾來,不一會,雨絲刷地打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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