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只是工作安排。那個配音總要有人配吧,我剛進(jìn)電臺,我不去誰去?!彼?dāng)然意識到陳陽對她的強(qiáng)烈敵意,但電臺競爭力強(qiáng),人多嘴雜,有些話七拐八轉(zhuǎn)的,到時就不知傳成什么樣了。
不過,她又覺著好笑。陳陽這醋吃得真是莫名其妙!
下了公交車,看時間還早,就到樓下的超市轉(zhuǎn)了轉(zhuǎn)。營業(yè)員端著一屜剛出爐的面包過來,遠(yuǎn)遠(yuǎn)地就香氣撲鼻,她挑了一袋,又買了點蘇州的豆干?;氐郊遥o蘆薈澆水,熱了一盤炒飯算晚餐。好象熱得有點過,從微波爐端出來時,燙得她嚙牙咧嘴。
盤子幾乎是直接砸在桌上,幸好蒙著保鮮袋,不然這晚飯就泡湯了。撕了包海鮮湯沖上開水,回身取了湯匙,準(zhǔn)備開了電視看會新聞,耳中聽到電梯門“咣”地開關(guān)了下。
下一刻,有人輕輕地敲門。
她扭頭看看窗臺上的蘆薈,不知道是先去搬它還是先去開門。
門外的人好象很有耐心,靜靜地立著,沒有一點聲音。
她最終還是先開了門。
衣衫皺亂,褲角上甚至還沾上了一點泥垢,頭發(fā)沒有發(fā)型師的打理,隨意地東倒西歪,面容有點暗沉無光,嘴唇干燥脫皮,一塊塊往外翹著,只有那眼神清**人,仿佛能透視別人躲在皮膚里面的靈魂。
“嗨,我回來了。”他見到她久不開口,只得先出聲。
長而密的睫毛微微撲閃了兩下,在挺秀的鼻梁邊投下淡淡的陰影?!澳慵以趯γ??!苯又?,她又咕噥了一聲,“我臉上出痘痘了?!?p> 她站在光影里,他面朝里,看不清她的臉?!澳阋七^去,我看看。”他隨意把手中的行李箱扔在過道中,一腳跨進(jìn)了門。
她瞪了瞪他,仰起臉,“你看,有七個?!毙⌒l(wèi)樂呵呵地說形如北斗星。
他認(rèn)真地看了看,很嚴(yán)肅地點頭,“不錯,是七個,這是我的錯,我昨晚不該提痘痘的。”
“你還說要長就長你臉上?!彼龤夂艉舻乜嚻鹉槨?p> “哦,痘痘可能不知道我去玉樹了。”他抱歉地眨了下眼。
“顧少陽。。。。。?!彼龤獾靡а狼旋X,“把你的破蘆薈搬走?!?p> “你不知道蘆薈汁可以去除痘痘嗎?”他挑挑眉梢。
她半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有這個藥效?”
“有呀!我洗個手幫你涂。毛巾在哪?”
她的注意力全在蘆薈的藥效上,根本忘了這人的家就在對面。她領(lǐng)著他去洗手間,一踏進(jìn)去,她狠狠咬了下唇。她的公寓除了艾俐,目前沒有第二個人光臨過,所以也從來沒有費(fèi)心收拾過。東西怎么方便怎么擺,洗手臺上,化妝品、洗手液攤了一臺,另一側(cè)的小壁柜里,衛(wèi)生棉、抽紙塞得滿滿的,腳下的洗衣籃,放著上次洗澡換下的內(nèi)衣。
“要不去廚房洗?”她遮了這個,又疏了那個,臉脹得通紅。
“不用了?!彼裆届o地從毛巾架上抽下毛巾,打開籠頭,調(diào)好冷熱水。但在毛巾整個覆在臉上時,他的嘴角猛烈地抽搐了下。
“你看,就是這個。”他折了一點蘆薈的莖,頂部滲出幾絲透明的液體。
他用手指沾著汁液,“過來!”語調(diào)是一貫的溫和,不知是獨處的緣故,她感到臉和脖子立馬熱了起來。
但還是痘痘重要,她走近他,臉仰得高高的,只覺著他俯下頭,溫?zé)岬暮粑魂囮嚪髟谀樕稀?p> 這秀麗的眉宇,顫抖的長睫,挺秀的鼻梁,櫻紅的唇瓣,此時此刻與他近在咫尺,顧少陽的心嘩地沖到嗓子眼,他忙緊抿著唇,清咳了兩聲,穩(wěn)住心神,小心地將汁液涂在痘痘上。
“很舒服。”汁液沾到皮膚上,清清涼涼的,還有一股青澀的香氣,她不禁眼角彎起。
“明天再堅持涂一天,后天肯定痘痘就不見了。”指下的肌膚滑膩細(xì)軟,他留戀地?fù)崦S久才不舍地收回
“要是還有,我和你沒完?!彼犻_眼。
“行!”他溫柔地眨了眨眼,眼角的余光掃到桌上的晚餐,“哦,你在吃晚飯?”
“你吃過了嗎?”她隨口接道。
“我剛下飛機(jī)?!?p> “那一塊吃吧?”她只是說的一句客氣話。
“好啊!”他答應(yīng)得很快。
但許久,站在他面前的人象僵住,嘴唇咬得緊緊的,神情很詭異?!霸趺戳?,不要特地準(zhǔn)備什么。你吃什么我吃什么?!?p> “家里只有一盆炒飯,還有一袋面包。”面包是留給她明天早晨當(dāng)早飯的。
“那我吃面包,你吃炒飯?!彼芗澥?。
她認(rèn)命地把飯讓給了他,還給他重新沖了碗海鮮湯,自己就著白開水,一口口吞咽著面包。
“這是你寫的?”電腦就擱在餐桌的一邊,他拉過來看了看。
“節(jié)目剛開始,需要緩沖情緒,我要說幾句開場白,配點音樂,給聽眾一個融入的環(huán)境?!彼姘?,口齒不清地說。
“嗯!”他點頭,指著屏幕,“這里有點瑣碎,可以刪去。講點自己的事,是讓聽眾感到你的坦誠和真摯,但畢竟你是引導(dǎo)者,不能喧賓奪主。”
她探過頭去,細(xì)看了下,感覺是有點象她自己的情感道白,“嗯,我會好好地再修改的。不過,我后面壓力沒有這么大,就能分心注重節(jié)目的質(zhì)量了。”
“哦,臺里給你找了個幫手?”
她支吾了一會,把節(jié)目的變動說給他聽。聽完,他笑了,“佟炎這人很懂以退為進(jìn)?!?p> “呃?”她怔住。
“情感專家一般都愛說教,如果沒有主持人在一邊穿針引線,聽眾會非常反感的。她和你分別主持同一個節(jié)目,你的優(yōu)勢一下就顯出來,而你還有前幾期的聽眾緣。佟炎這是煩了,不愿意與那位人事部長耍嘴皮,他要用事實來讓明,讓她輸?shù)眯姆诜?。?p> 她簡直是用“敬佩”這樣的眼神仰視著他,“顧少陽,你現(xiàn)在好厲害?!?p> 他沒有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夏之凡,我下周五就滿三十歲了,我已經(jīng)工作了六年,不再是那個剛出校門的社會新鮮人?!?p> 平淡的語調(diào),卻隱含著一股令她心悸的力量。
她象被他的目光黏住,連呼吸都無法自如了。好象夜行的小飛蟲,撞上了蜘蛛網(wǎng),不敢掙扎,只怕一掙扎,那絲束得更緊,再也沒有機(jī)會逃脫。
顧少陽所料不錯,周五晚上情感專家在主持《午夜傾情》時,因為犀利的言辭,惹惱了聽眾,兩人在節(jié)目里就爭執(zhí)了起來,要不是小衛(wèi)電話掐得及時,不知要引起什么樣的罵戰(zhàn)。
佟炎和陳陽那天晚上都呆在控制室。
第二天夏之凡來上班,小衛(wèi)向她形容陳陽那個臉青得都沒人色了,而佟臺好有風(fēng)度,不僅沒批評專家,還安慰了幾句。
她不能不說佟炎用這樣的戰(zhàn)術(shù)來對付自己的老婆,這個男人的內(nèi)心一定不象表面上那樣溫雅謙和。
她拿著手機(jī)躲到洗手間給顧少陽打電話,把這個結(jié)果告訴他,顧少陽笑,“那你晚上更要拿出你的專業(yè)水準(zhǔn)來呀,千萬不要太飄飄然?!?p> “怎么,怕我砸了節(jié)目,有一天,別人說我們是同學(xué),很丟你的臉?”她自然地嗔問。
問完,感覺有點不妥,忙說道,“我該去和編輯們開會了,再見!”
一摸臉,又是滾燙。
顧少陽站在露臺上,輕輕合上手機(jī),不禁莞爾。
他從不擔(dān)心她會砸了節(jié)目,即使砸了,她應(yīng)該知道,在他的眼里,她永遠(yuǎn)都是獨一無二的。
“奕陽,什么電話,接這么久?”韓涵蹙眉問道。
“哦,是同學(xué)。”他含笑坐下。坐在他上首的吳鋒拍拍他的肩,“奕陽,我那個創(chuàng)意,你認(rèn)為如何?”
“我覺得很有深度,許多觀眾對明星們都如數(shù)家針,而對國防軍事領(lǐng)域這一塊都持有敬畏的心態(tài),如果能把以前軍事上一些可以公開的隱秘從這樣將領(lǐng)們口中說出,一定很讓人震撼?!眳卿h是臺里很著名的制片人,對顧少陽也算是有知遇之恩。當(dāng)年,就是他大膽啟用在海寧臺風(fēng)中失蹤兩日后奇跡生還的顧少陽做新聞主播,許多人都認(rèn)為不妥,他力排眾議。最近,他想在新聞頻道上一個訪談節(jié)目。
“名字怎樣?”
“《名流之約》,我感覺很貼主題,前期宣傳做得好,收視率會很高。節(jié)目準(zhǔn)備放在哪個時段?”
吳鋒看著韓涵。
“這種節(jié)目適合十點過后,一切喧鬧結(jié)束,人能讓思緒沉淀下來時?!表n涵說。
“那就首播放在晚上十點半,一周一次,奕陽你來主持?!?p> 顧少陽笑道:“我對軍事完全是個外行,怕是要給我時間好好準(zhǔn)備下?!?p> “你從來不會讓我失望。明天,我把一些資料送到你辦公室。來,為我們的《名流之約》干杯?!眳卿h豪氣地向兩人舉起了酒杯。
吃完出來,月上中天,夜風(fēng)輕拂,三人都有點微醺?!拔宜蛥侵魅?,你自己能開車嗎?”韓涵抬手讓小弟把車開過來。
吳鋒揮揮手,先上車等候。
顧少陽挽起衣袖看時間,“我吹會風(fēng),等酒氣散了,我再走。”
“喂,”韓涵突然揪住顧少陽的衣襟,把他拉到一邊,“你小子嘴巴真嚴(yán)實呀,從愛丁堡回來時,臉陰得我們誰都不敢和你搭話,這才兩個月多,你就把她從愛丁堡騙回國了。干嗎住你對面,兩個人一間公寓,不好嗎?”
“你見過她了?”顧少陽拍開他的手,俊眉輕挑。
“你拉我到你那喝酒,我回家時恰巧在門口碰到。
在北電時,記得她是個小不點,尾巴似的跟在韓少雨。。。。。。嘿,她可比從前漂亮多了。我到家后才想起她是誰?!表n涵不自在地聳了下肩,從眼簾下方悄悄打量顧少陽。
顧少陽神色如常,他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笑道:“不管是從前的小不點,還是今天的時尚女子,她骨子里的東西一點都沒變?!?p> 韓涵受不了的撇嘴,“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向她挑明了嗎?”
“吳主任在等你呢!”
“你這小子,過河拆橋,想當(dāng)初,是誰給你弄到地址的?”韓涵瞪了瞪他,但也體貼地沒追問下去。
他了解顧少陽,沒有十成的把握,他是不會開口表白的。這小子的情路艱難呀,他表示嚴(yán)重的同情。
時間掐得很準(zhǔn),剛到電臺門口不一會,夏之凡就背著包從里面出來了。他按了下喇叭,她下意識地看過來,發(fā)現(xiàn)是他的車,笑著跑過來,“你今天回家晚嘍。呃,你喝酒了?”
車門一開,她嗅到他身上淺淺的酒氣。
“和制片人一塊吃飯,我就喝了一杯清酒,還好,在我的承受范圍之內(nèi)。”他接過她的包,放進(jìn)后座。
“那也是喝了,如果讓警察測到,你這個大主播明天該上頭條新聞了?!彼櫰鹈碱^。
“那怎么辦?”他摸摸鼻子笑,這個時間路上還有警察巡視嗎?“把車扔這兒,我們打車回公寓?”
“我來開吧!”
他默默看了她一會,下車,與她調(diào)換位置。
她的車技似乎不怎么樣,或許是她不熟悉帕薩特的性能,車開得有如閑庭碎步,在路口,還會磨蹭好一會,搞不清是向左還是向右。
“這個區(qū),我不太熟悉。來的時候又多是晚上,我在公車上,沒注意路邊有什么建筑物?!彼煊X他在看他,汗顏地解釋。
他嘴角微傾,“以后多開幾趟就記得了?!?p> “我暫時沒有買車的打算。”
他調(diào)低了椅背,一手支著眉梢,“前面是大拐?!?p> “大拐是向左還是向右?”她緊張地扭過頭問,不提防把油門當(dāng)剎車踩了,車嗖地向剛亮起的紅燈沖去,“啊,怎么辦?是紅燈,紅燈!”她一路驚呼。
車終于剎住了,只是剎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雖然車流稀少,但來來往往的車輛經(jīng)過時都會朝他們投來善意的一瞥。
她拭去一頭的冷汗,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個警察向這邊走來。
首都的警察真是盡職呀,她哭喪著臉對他說:“你一會什么都不要說,我來對付他。”
要不是怕她會錯意,他真想放聲大笑。車門一推,他迎向警察叔叔。
“顧主播?”警察大吃一驚,“你怎么。。。。。。?”敬禮的手僵在耳畔。
“剛下節(jié)目,頭有點暈,又喝了酒。我朋友剛從國外回來,不認(rèn)得路,是我的錯,沒及時提醒她,她想轉(zhuǎn)彎已來不及了。”他伸手與警察相握。
“哦哦,顧主播真是辛苦?!本焱低殿╊┳隈{駛座上的人,是個清麗的女子,顧主播的女友?
“在你們面前,我哪敢提辛苦。請開罰單吧!”
“啊,這個情況比較特殊,就特別處理吧,又沒造成壞的影響。只是你朋友還能開車嗎?”頭埋得低低的,瞧著象嚇得不輕,警察看了不覺心生憐惜。
“我想應(yīng)該可以?!鳖櫳訇栞p笑,眼中滿溢著迷離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