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入夜,我心緒煩亂趕赴曹啟之約,而在這之前,先與張師爺、荀卿二人約好在一處不起眼的民房內(nèi)碰面。
“可聯(lián)系上?”我急切的問道。
“已經(jīng)找到那戶姓袁的人家?!睆垘煚敾氐溃耙褜⒛囊馑嫁D(zhuǎn)達,就等對方傳回消息?!?p> 當(dāng)初靜陽曾說過的皇城民巷內(nèi)袁姓人家,既然她特意告知,袁姓家中必然有她的人。通過他們自然能盡快聯(lián)系上靜陽。此外,我將城中有人囤積糧草,暗中募集人手的事也一并轉(zhuǎn)達,憑她的聰慧,應(yīng)該不難猜到。
即已聯(lián)系上,我稍松口氣。礙于如今出名的王石身份,也只能拜托荀卿與張師爺暗中為我走動。
張師爺自奉我為頭,忠心耿耿,從以往沉悶不語,到如今笑容漸多,整個人似從陰霾中走出來,煥發(fā)著一種蘊含朝氣與勃發(fā)的沉穩(wěn)氣質(zhì),或許現(xiàn)在的一切讓他看到了希望。
荀卿一直以來待我如兄弟,見我為一個女子大費周章,不顧危險,著實無法理解,問道:“她如此待你,值得嗎?“
我噎語半響,最后無果,終化為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身不由已爾爾。
張師爺耳尖,來回琢磨著,似有不解道:“十爺,前半句跟后半句著實不協(xié)調(diào)?!?p> 糟了,詩蟲又開始發(fā)作。我前不久才剛剛給打壓下去的勢頭,立刻板起臉,道:“瞎扯幾句而已。“
張師爺訕訕然,口中喃喃,搖頭晃腦著:問世間情為何物……
見張師爺如此,我不由思忖起自己對靜陽的感情,似乎一切都自然而然的發(fā)生,自然而然的為她設(shè)想,自然而然的想見她笑,自然而然的陷于感情的漩渦之中,不能自拔。至于她對我所做的,似乎好了傷疤忘了疼。
心頭一時紛繁雜亂,不知不覺中人已到了紅樓。望著紅樓燈火輝煌,歌舞升平的景象,可我的心思依然飄浮在半空,毫無著落。
曹啟鮮衣怒馬,一派富貴公子哥打扮,與身旁作陪姑娘打情罵俏,神態(tài)好不風(fēng)流。
他見我意興闌珊,調(diào)笑道:“王兄可是在想伊人。“
頓時,周邊幾位富貴公子哥紛紛附和。作陪的姑娘們尚不知何故,有姑娘嬌嗔道:“爺既來此地,姑娘們竟還讓爺有功夫心系旁的姑娘,著實是奴家們伺候不周。姑娘們,伺候好這位爺?!?p> 曹啟一把摟過美貌姑娘,哈哈大笑,:“你們還真要好好伺候這位爺?!睜钏粕衩氐溃翱芍獙懗瞿喝换厥?,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王石為何人?“
紅樓的姑娘頓時停下嬉鬧,興奮的豎起耳朵,睜著水波漣漪的妙目,似嗔作嬌樣追問曹啟?,F(xiàn)下大小肆坊最流行的詩句,她們?nèi)巳硕紩?,聽聞作詩之人卻是個鄉(xiāng)野村夫般的人物,著實讓她們好奇的緊。
曹啟極為享受姑娘的軟玉嬌嗔,嘿嘿一笑,意有所指的看著我。姑娘們順著他的眼光,齊齊看向我,驚訝、興奮,又帶著點激動的打量我。
我撇過臉,自顧自的繼續(xù)看向窗外。今日,杏兒非要我穿上青色絲質(zhì)緞面衣裳。所謂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整個人似脫胎換骨般改變,雖還留著大胡子,但我實在扮不出鄉(xiāng)野農(nóng)夫的氣質(zhì),只能順著扮個富貴武夫。
有姑娘耐不住性子了,撒嬌著讓曹啟繼續(xù)說。曹啟笑道:“你們著實眼拙。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一語擊破平靜湖面,姑娘們含羞帶嗔,又似帶著點怯意,崇拜的望著我,膽子大的,直接往我懷中送。
我實在不明曹啟邀我而來的目的,就為喝個花酒,認(rèn)識他紈绔的一面,那今日我已見識,無奈推掉往我身上使勁挨的嬌軀,不悅道:“曹公子,邀我一個鄉(xiāng)野之人,不知何事?“
曹啟一愣,轉(zhuǎn)瞬又恢復(fù)嬉笑:“王兄在此只談風(fēng)月,莫負(fù)大好昭華。“
“可惜昭華易逝,需爭朝夕?!盁o事獻殷勤,無故不相邀。
曹啟笑而不語,但眼神與同行公子交匯,幾位公子紛紛借故離席。
一眾鶯鶯燕燕魚貫而出,充滿脂粉味的房間瞬間清爽。
曹啟慢悠悠的給自己斟上酒,淺酌一口,道:“王兄不必如此戒備。此番一來還是多謝你的救助,讓舍妹能平安歸來。”說罷,拿出一旁的食盒,繼續(xù)道,“舍妹聽我邀你,她讓我?guī)硪恍┘抑懈恻c,讓王兄品嘗?!?p> 打開食盒,各色時令小點,造型頗為精致??吹贸鲋谱髦讼铝它c功夫。我謝過。
“王兄,不嘗嘗?”曹啟自顧自的拿起一塊往嘴里送。
我依言也拿起一塊品嘗,入口即化,唇齒留香,香甜軟糯,味道委實不錯。
“好花好景不長久,現(xiàn)下的皇城繁花似錦,歌舞升平,美不勝收?!辈軉⑺谱匝宰哉Z,感概道,“人迷其中啊?!?p> 曹啟何意,我回道:“我一白丁,有口酒喝,有口飯吃,足矣。”外面的世界與我何干。
曹啟斜撇一眼,似不信道:“太平日子方可衣食無憂。想來王兄也是個憂國憂民之人?!?p> 寧做太平犬,莫做亂世人。至理名言,也道盡無數(shù)戰(zhàn)亂國家民眾的苦痛。我一笑,不答反問:“莫非曹公子正苦惱此事?”
曹啟一笑掩過,不再多言,道:“舍妹還讓我多敬你幾杯,來來,滿上?!?p> 杯觥交錯間,我猜測曹相定很為如今的朝堂頭疼。支持康王,那么將來意味著勞心勞力發(fā)動奪位;支持小皇帝,意味著要與長公主站到一塊,長公主狼子野心,一旦沒了牽制,說不定她就要廢帝自立,又會是一番血雨腥風(fēng);小皇帝嘛,無權(quán)無勢,支持他,風(fēng)險極大。一旦選擇錯誤,便是滿門的性命。曹啟邀我,用意怕沒那么簡單。
圍繞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周邊的人豈能全身而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善始善終。
原本我大可坐山觀虎斗,舒舒服服的當(dāng)著山大王,可偏偏讓我陷入理不清、道不明的漩渦之中。
如今,面對曹啟的試探,我心中警鈴大作。
“臭小子,原來在這?!痹捯粑绰?,我只覺脖頸一緊,被人使勁一拽,被倒提著飛出了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