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秀一看到尚書大人下午吃得很少,有點擔心,三冬安慰她:“不是你的問題,是大人有點事,不太想吃。”
“我能問一下是什么事嗎?”
“唉,大人今天剛得到消息,老夫人和夫人已經去世了。本來不應該給你說的,但你早晚也要知道。”
方秀一又一次陷入深深的自責中了,大人的病剛轉好,竟然有了這么個傷痛的消息,看來,自己真不能繼續(xù)待下去了。
“三冬,我有話對你說?!狈叫阋簧袂槟?。
“你說吧,盡量短點,我還要去照顧大人?!?p> “三冬,我來京師前去過好幾個地方,每個地方都住不久,不是這個災難,就是那個災難。后來我做活的那幾家,也不是這家出事,就是那家出事。實話說吧,他們都叫我災星,總給人帶來災難。所以,我才來了京師。你看,我來了尚書府,還不到一年,大人就病了兩次,這次更糟糕,連大人的親人都去世了。雖然我很不想讓人知道,但是,我更不想給人帶來不幸。所以,三冬,麻煩你跟大人說一聲,我感到很抱歉,明天就離開?!狈叫阋痪褪窃倨D難,也沒有丟棄做人的善良。雖然頂著災星這個名頭很不好,她以前也不愿意承認,畢竟受過多年的無神論教育,但自身的穿越,加上這么多年的無數的巧合,那就不能單單以巧合來解釋了,所以,她不想連累別人。
三冬有點驚訝,雖然他們都知道方廚娘的經歷,但聽到本人說出來,還是沒想到的,畢竟,沒人會主動說自己是個災星.
“方廚娘,你不要想那么多,其實,這些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只不過是大人的私事,我不便多說而已?!?p> “不是的,三冬,我真的不愿意連累大人了?!狈叫阋灰呀洓Q定要離開了,這一次就是沒有尚書大人的命令,自己也應該走了?!疤嫖抑x謝大人!”
“慢著慢著,你先別動,在這兒等我!”三冬說完,匆匆忙忙地走了。
方秀一沒想難么多,她自顧自地把廚房收拾干凈,把那些壇壇罐罐都擦干凈,一一擺好,想著等會兒讓三冬拿來一張紙,貼幾張標簽,標明里面是什么菜,還要交代一下注意事項。她看了看呆了大半年的廚房,寬敞、明亮、整潔、豐富,還真有點舍不得,但真的該走了。
她剛走出廚房,三冬就又匆忙趕了過來。
“方廚娘,你要去哪兒?快,跟我來,大人說要見你?!?p> “見我?為什么?”
“別管那么多了,快走吧,不是壞事,相信我?!比裆衩孛氐?。
方秀一半信半疑地跟在三冬身后,這次是到了尚書大人的臥室,而不是書房。
尚書大人的臥室,簡單得還不如他的書房。一張簡簡單單的床,一張桌子一張椅,還有一張幾,幾上幾本書,幾張紙,一支筆,一方硯,方秀一之所以看得這么清楚,是因為尚書大人正坐在那邊,手里似乎在寫什么。今天的尚書大人似乎跟往常不一樣,頭發(fā)也沒梳起來,隨意散落著,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袍子,顯得人更瘦削了。
“大人,方廚娘來了。”
“嗯,你下去吧?!?p> 三冬走了,只留下方秀一獨自面對尚書大人。
“大人,聽三冬說,大人找我有事吩咐。”這還是方秀一第一次單獨面對尚書大人,她把對方當成是自己生前的領導,雖然職位較高,但最起碼不會亂來。
何懷安擱下筆,把寫好的文字又看了看,放好,這才站起來,走到桌旁邊坐下,方秀一立馬狗腿地給他倒了一杯水,畢竟都是職場上混過的,對領導還是有自動巴結的習慣的。
“咳咳咳咳,方氏,不要緊張。”何懷安喝了一口水,慢慢地說,“剛才三冬已經對我講過了,他也不是為你說話,只是告訴我你講過些什么。”
方秀一沒想到三冬連她是個災星這句話也講給大人了。
“大人,既然三冬已經說過,我也不隱瞞了。給大人帶來這么多不便,我實在感到很抱歉,但也很感謝大人這么長時間以來的照顧?!?p> “咳咳,我不是這個意思?!焙螒寻部攘丝龋扒皫兹兆屇汶x開,是我倉促了,沒想周全。不知道三冬跟你說過沒有,我身邊的廚娘也罷,廚師也罷,沒有一個人超過三個月的,倒不是我這個人不講理,實在是因為我的身份地位所致。你那天所說的顧慮,是我忽略了。如果讓有心人得知你的孩子受我教導,恐怕對你們不利,他們不敢動我,恐怕你們會無辜受牽連。”
“大人……”方秀一還有點接受不了,一個大官,前腳還讓自己走,后腳就馬上自我反省。
“你的那些經歷,我也知道一些,但那多是附會,而且,我最近發(fā)生的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上一次,我病了半個月,那是政治手段,裝病而已。這一次生病,是我不小心導致的,但現在也沒什么事了。關于家母和內人的事,其實她們已經去世好多年了,只是我不愿相信而已,今天只不過是手下帶來了確定的消息,這都跟你無關。再說了,你來了之后,不是還有好事?我也升官了,就像你說的,能欺負更多的人了。這不是更好的?所以,你也不要介意。關于你那兩個孩子,我是真的喜歡,如果你還愿意的話,就讓他們兩個過來,你放心,不會有別人知道的。”
方秀一聽著尚書大人輕輕緩緩地說了這么多,沒有感動那是騙人的,何況還是個尚書大人說的話,句句都在安慰她,也句句在向她道歉,而且還不計前嫌,仍舊要教導她的兩個孩子。關鍵是,人家連裝病的隱秘都講給她聽了,如果她再不接受,可真是不識好歹了,最重要的是,她兩個孩子有了更好的教育壞境。這難道不是她最渴望的嗎?難道她還要讓孩子跟著她顛沛流離嗎?
何懷安看到方秀一在思考,他更加確定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了。
“還有一件事,我也知道飛羽是個女孩子,還有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焙螒寻部吹椒叫阋豢謶值纳裆?,又說道,“你放心,我不是要追究什么,只是想說,你不要擔心,她在我這里很安全。如果有一天你要恢復她的女兒身份,我也會幫你?!?p> “你,你為什么要幫我……我們?”方秀一不相信毫無道理的好意。
“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我自從離開家,到現在已經十一年的時間,但飛羽和思遠看我的眼光,卻是純凈的,一點雜念都沒有,包括你在內,也從來沒有什么其他的貪念。所以,我想讓你們留下來,即使不為你自己,也為飛羽和思遠想一想,他們的天賦那么高,不能浪費在你手里。我知道,你們這些年過得實在不易,也難免多了疑慮,不過,你放心,我能有現在的成就,也就能護得你和孩子的周全。”
方秀一震驚之余,又盯著尚書大人看了看,很明顯,尚書大人說了這么多,也已經略有疲倦,看上去就像遠離塵世的仙子,但又被塵世牽扯著。尚書大人靜靜地坐在那里,任她打量,眉眼平平淡淡,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如果拋卻尚書的身份,大人還真像是一個美人,只是尚書的威嚴減損了他容貌的精美,多了幾分銳利,有點不美。這么一副表情,就像思遠一樣,每當飛羽調皮的時候,思遠就是這樣看著飛羽,想通過表情讓飛羽自動認錯,自動屈服。她以前一看到思遠這個樣子就想笑,小小孩子硬要裝成大人的樣子。
突然之間,方秀一想起來,她自第一次見到尚書大人,就覺得比較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現在這樣子,不就是跟思遠一模一樣嗎?沒想到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竟然能有這么巧合的相似,看來,孩子們跟這個尚書大人還真是有緣分。
這么一想,方秀一也想開了,誰能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臨,總不能因噎廢食,害怕危險而拒絕好運,想到這兒,她微笑著對何懷安說:
“大人,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