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奇厲聲道:“靈雙天資聰慧,相貌無雙,讓你娶她你還不愿意了?你將薛家連累到此種境地,罪該萬死,若不能將靈雙照顧好,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陸銘沉默片刻,點頭道:“好!我答應娶薛靈雙。”
薛靈雙朝二人看了過來,但沒有說話。
司奇點頭道:“好!我知道你也是一個守信之人?!彼澏兜纳斐鍪?,拉著薛靈雙嬌嫩的手掌,就搭載陸銘的手背上,喘息道:“今日就在這兒成親,拜天地,也好讓我在死前見到靈雙她嫁出去。”
陸銘愕然,他還想逃出去之后把薛靈雙安頓下來就可以了,畢竟她是‘兄弟’薛文月的母親,讓他娶了是在有夠嗆的。但司奇就要死了,耽誤不得。
“我明白了,舅母!”
薛靈雙拉著陸銘,率先跪了下去,朝洞口拜了下去,她抬起頭來得時候早已滿臉的淚水,又朝司奇拜了兩下。
這樣一來,算是簡單的拜天地了。
司奇點了點頭:“好好好!”說著就捂住了胸口,用力的咳嗽了幾聲。她抬起頭來,說道:“你們這就逃出去,我還有口氣在,在洞中喊兩聲,幫你們混淆那些人的注意力。”
陸銘沉默不語。
此時,洞外忽然傳來雜亂的聲響,伴隨著鐵鏈晃動的聲音。陸銘臉色一變,知道是火炮來了。他拉著薛靈雙走出洞口,朝外看去,見氤氳的火光中擺著三門火炮,幾個士兵正在往里面填充炮彈。
司奇催促道:“快走!”
“舅母……”
“不能再耽擱了,咱們必須走!”
陸銘一腳踏出去,立刻有三枚飛鏢迎頭射來,原來洞外的死角里早就藏了人,這些人藏得很分散,不能一掌解決,甚至有些人躲在石頭后面。陸銘此時帶著一個實戰(zhàn)經(jīng)驗不足的薛靈雙,根本沖不出去。
“哼!還想逃?”
外頭傳來一聲冷哼,隨后有士兵報:“裝填完畢?!?p> 其中一個黑衣人早就等的不耐煩了,抓了火把就點燃了引信,隨著滋滋的聲響,炮彈飛射而出,轟隆一聲炸在石壁上。瀑布頓時一陣扭曲,水流濺射,碩大的石塊掉了下來。
薛靈雙驚呼道:“根本逃不走!……走,咱們?nèi)ダ锩妫谰退涝谝黄?!?p> “別動!”
陸銘拉穩(wěn)了她的手,只覺得冰冰涼涼的,下一刻,又一發(fā)炮彈飛射而至,這個洞口并不大,之前受到攻擊就塌陷了小半部分,只要再受一擊恐怕就要徹底塌陷了。薛靈雙驚呼出聲,但這時候陸銘忽然走了出來,他右手搖搖一指,早已凝聚的陰陽二氣噴薄而出,正巧撞在炮彈上。
轟隆一聲,地動山搖,火光伴隨著煙霧沖天而起。
混亂中,陸銘拉著薛靈雙沖出來,借著煙霧的掩護沖進了森林里面。那些黑衣人反應過來,大聲喊道:“有人跑了?”聲音有些疑惑,因為現(xiàn)在是黑夜,視線難辨,加上炮彈炸裂之后飛出去許多碎片,所以他們也不能完全斷定之前的聲響是怎么回事。
幾個黑衣人耽誤了片刻,等走到附近的時候,早就沒了陸銘的影子。
…………
第二日,清晨。
陸銘和薛靈雙在山間奔走了許久,等到了晌午,到了離合城附近的一處小鎮(zhèn)。陸銘和她換了衣服,安慰了幾句,就打算把她安置下來。起先問了薛靈雙有沒有什么值得信任的親友,但她只說親人都在離合城;后來問她有什么遠方親戚,可惜也沒有結(jié)果。
陸銘一籌莫展。
薛靈雙卻聽出來他在嫌棄自己,淚眼婆娑的把畫卷拿出來,塞給陸銘道:“我知道你因為一些特殊的緣故,不能搶這幅畫,只能讓別人贈給你,你拿走就是,以后也別來煩我。”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陸銘剛問出來,誰知手心顫抖,那畫卷竟然融化了開來,就像是沸水一樣燒得他手臂生疼。沒一會兒,那些沸水鉆進了他的手心,不見了蹤影。他隱約聽到薛靈雙微微抽泣的聲音:“你不要我了……我要去哪里……”
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很輕,很輕,就像是隔了兩個世界。
陸銘一怔,忽然有種難言的悲傷,她失去了重要了親人,失去了家族,如今變得一無所有,他又怎么能拋棄這樣一個少女?他不由得想起初見薛文月時候的場景,一樣的命運,只是以不同的形式在他面前重演,一個被人嫌棄,一個失去了所有。
“靈雙,我……”
陸銘站起身,伸手想抓住薛靈雙,誰知這一碰,竟然像碰到了泡沫一樣,她整個身體都融化了開來,散成了漫天的五彩斑斕的泡泡。
隨后,四周的景色開始扭曲,一股水幕似的東西從天空倒灌下來,隔斷了他和整個世界的聯(lián)系。水幕的一邊是熱鬧的街道,薛靈雙在獨自哭泣著;而水幕的另一邊,陸銘不管怎么沖撞或者叫喊,都沒辦法觸及到對方。
他頓時慌了。
整個世界一陣顫抖,所有的事物分崩離析,就像進入了漫長的時間長河,無數(shù)人聲、鳥啼叫從耳邊傳來,四周的景色也在快速變化,春夏秋冬,不停的變動。
陸銘起初的時候還能分辨身在何處,到了后來,受到了時間長河的沖擊,整個人的意識都開始變得模模糊糊的。
迷糊中,他聽到有人在哭,哭得很傷心。
他面前的畫面忽然逐漸凝聚成一個黑色的影子,身姿婀娜,就站在一棵楊柳樹下。這棵楊柳樹也是黑漆漆的,整個世界沒有半點色彩,只有單調(diào)的黑和白。
黑暗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是薛青四的:
“大小姐,我們可找到你了,你怎么一個人來了福祿鎮(zhèn)?自從比武之后,你忽然失蹤,大伙兒都急死了?!?p> “四叔?你……你不是死了嗎?”
“什么死了!我沒事的!”
此時另一個黑影逐漸凝聚成形,竟是司奇的模樣,她開口道:“靈雙,這次出門你太胡鬧了,明明答應我要循規(guī)蹈矩,可你卻獨自一個人跑出來玩,罰你回家,三個月不準出門!”
“舅母?你也活著,太好了,嗚嗚嗚……太好了!”
陸銘心中奇怪,薛青四竟然還活著?明明見到他被人砍成了肉泥的,而且司奇也還活著?
隨后畫面一斷,陸銘又進入到了黑暗中,四周也變得靜止了。他心中奇怪,在黑暗中走了幾步,忽然眼前一亮,半空中又傳來薛青四的聲音,但這一次音調(diào)有些懊惱:“大小姐!連家如今被朝廷看中,咱們的不少人也偷偷投靠了他們,那個連城玉說愿意和我們聯(lián)姻,這樣一來,咱們兩家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薛家也能靠著朝廷這棵大樹蓬勃發(fā)展……”
“我說過!我已經(jīng)嫁給薛文月了,是婦人之身,不管誰來,我都不嫁!”
“可是……大小姐,世上根本就沒有薛文月這個人,你說那個薛文月在擂臺上打贏了連城玉,可……那場比武我也在的,你被連紅打敗,然后連城玉打敗了連紅,奪得第一,從頭到尾就沒有一個薛文月的人呀,大小姐你……是不是瘋了……?”
“……我沒瘋!我沒瘋!你們干什么?都滾出去!”
很多黑影圍了上去。
…………
黑暗中,畫面再次斷掉了。陸銘大驚失色,順著黑暗狂奔,想去抓住什么,但到底要去抓什么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們說,大小姐是不是瘋了?自從被綁去連家成親之后,十幾年來一直不肯圓房,還天天嚷嚷著什么有一個叫薛文月的曾今出現(xiàn)在擂臺上,還說連城玉也不是那少年的對手,你說奇不奇怪?那場比武,我當年也參與過,主擂上沒有一個人叫薛文月的……”
“我也聽大小姐提過,說那人是她的夫君?!?p> “噓……那女人說的話都別亂傳,說什么心上人,若是被連家主知道了還得了?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
“對對,不關咱們的事,現(xiàn)在薛家和連家合并了,咱們薛家以后也能靠著朝廷發(fā)展了,這才是喜事,哈哈!”
畫面再一次斷開,陷入了黑暗。
陸銘順著時間的長河走著,步履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他又聽到了別人的哭聲:“卑鄙無恥下流,連城玉,你曾答應過我,聯(lián)姻只是形式,絕不動我半分,可你昨晚對我做了什么!你用江湖上那些惡賊的把戲,搶占了我的身子,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薛連兩家聯(lián)姻,一直沒有子嗣,你這樣還讓兩家怎么穩(wěn)定?把這瘋女人鎖起來,關她幾天!”
這一次的的畫面很短,似乎時間長河加速了流動,而陸銘朝自己的目的地快速移動起來,他想在原地多看一眼,但隨后就被黑暗吸走了。
“大喜事,大喜事,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娃!連老爺大喜事?。 ?p> “靈雙,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你如今已經(jīng)是一個母親了,不該再胡鬧了!你看,這孩子多可愛,你說叫什么名字好?”
“……叫她薛文月吧?!?p> “你……!哼!”
畫面再次一轉(zhuǎn),似乎經(jīng)歷了很久。
黑暗中傳來了殺喊聲。
陸銘再次聽到了薛青四的聲音,但這一次聲音變得很蒼老,更多的是癲狂:“哈哈哈,我殺了大小姐,我殺了大小姐,我……殺……了大小姐,哈哈……”
“四哥,這次委屈你了,眾兄弟們也是沒辦法,還得讓你來親自動手。喂!住手……你何必自尋短見?”
“我薛家以俠義自居,今日為了茍且偷生,竟然殘害宗門,無顏再面對列祖列宗,你們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又何必在乎薛青四一條賤命!”
“哎,四哥,咱們做兄弟的本來就該互相照顧,殺那女人也是沒辦法,你這又是何必?快,去把那賤種也殺了,今日咱們就和薛家一刀兩斷!”
“遭了!那賤種不見了!”
“怎么會?去找!”
“大小姐……那女人的尸體怎么辦?”
“勒死算便宜她的了,但這樣還不夠,萬一連家的人怪罪過來,咱們還是沒法交差,把她衣服扒了,掛在大門口!”
薛青四:“就不能給大小姐留一個全尸嗎?”
“人都死了,還在乎那些?咱們兄弟活命要緊!”
陸銘怔怔的聽著,忽然轉(zhuǎn)過身,逆著時間長河狂奔起來,他不想要仙圖了,只想回到四十年前,他跑了很久很久,但終究跑不過時間長河的流逝,終于被一股強大的吸扯力道抓著,遁入了徹底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