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這兩年多的時間內,不單韓術販馬這件和王娡多少有些聯(lián)系的大事劉啟愿意與王娡分享,朝廷上還有很多事情王娡也都是知道的。劉啟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什么時候開始習慣和王娡交流、分享一些國事。可能是覺得王娡對事情的分析和解答總是有獨到之處,有時真的能給自己提供不少的建議,有些建議的含金量甚至比不少朝廷的重臣所提的還高。
王娡從民間走來,沒處理過任何的大事,也不受經驗主義制約,更可以放任思想,天馬行空,這點有時候竟然成為了她的優(yōu)勢。當然可能還有重要的原因就是,王娡那顆看似永遠平靜的心,還有比任何女人都嚴的嘴巴。不同于大多數(shù)女人,這事到了她這里就像石沉大海,劉啟絲毫不用擔心有泄露的可能。
就這樣,劉啟和王娡之間的關系悄然間發(fā)生了微妙地變化?,F(xiàn)在的王娡其實更像是劉啟的心靈陪伴和知己。有了這位知己,劉啟的內心就不會那么孤獨了。
王娡也察覺到了這種微妙的變化,這一切的發(fā)生并不是由她意識而轉移的。自己身體狀況不佳是客觀事實,不能像以前那樣服侍太子也是必然。沒能為劉啟生下位王子讓她耿耿于懷、心有不甘,但現(xiàn)在算是束手無策、無計可施了。
作為一位太子爺萬分寵愛的“良人”,王娡在太子的后宮成了最奇葩的存在。有些太子的女人們在心里暗自慶幸,有些則是幸災樂禍,一些下人私底下甚至也把這事當成了不可多得的笑料。
女人堆里是非多,評價起別人來,總會比自個的事情更加上心。
王娡不斷零星地打賞著下人,積累起來也多少有了一些自己的信息來源。收了好處的下人們接觸不到重要的事情,提供不出什么有價值的信息,當然也有可能是有些價值的信息不敢說,反正通過她們傳到王娡耳朵里的大多是一些其他夫人的瑣事,還有就是以王娡為材料的各路八卦了。
這些八卦中有確實發(fā)生的,也有以訛傳訛的,還有惡意誹謗想借王娡來打擊敵對目標的。比如今個某某夫人聊起王娡只生女娃這事就狂笑不已,明個某某下人針對此事編排夸張的笑話嘩眾取寵等等。
剛開始,王娡也不以為然,總感覺“誰人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無人說”,這種嚼舌頭的爛事她懶得搭理。但傳過來的閑言碎語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離奇,體現(xiàn)出的攻擊性也越來越強,這讓她真的開始鬧心了。
本來自己就懊惱連生了三位公主,現(xiàn)在可倒好,不停有人在自己的傷口上撒鹽,揭著傷疤。感情你越是不在乎,越不當回事,人家就越以為你越好欺負,說出來的話就越是變本加厲,當真有恃無恐了。
攻擊她個人的王娡還想得明白,畢竟自己受寵多年,這些冷嘲熱諷是不可避免的。但慢慢地,攻擊家人的也來了,攻擊公主們的也來了,這些就難以忍受,不可饒恕了。王娡心發(fā)怨念,戾氣也積累得越來越重??礃幼幼约豪蠈嵄痉?,安靜地呆在這太子后宮是不行了,只要是自己被太子寵愛著就一定會是別人口誅筆伐的對象。要是真這樣,只怕皇宮外的家人們也沒少聽到這些齷蹉之言,如若再不反抗,再不改變這種狀態(tài),這些家伙當真會更加肆無忌憚的惡語相向,永遠無休無止。
入宮之前,王娡想得很簡單,不過是來試試,完成師公和師傅的委托,而且能為家人的富貴保駕護航那就算得償所愿了。因此,她也沒有制定多大的目標,更沒有太大的野心。畢竟一家人苦得太久了,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家人永享富貴,即便是自己因此受些苦也是值得的。師傅并沒有告訴她進宮的終極目標到底是什么,當時在華山的時候,她就問起多次,師傅老是用“天機不可泄露”這句話來搪塞,這讓她很矛盾。
也許當時師傅的心中也是沒有答案,他也是遵循他師傅的要求這樣做的,自然沒法告知王娡。在認知了太子爺之后,王娡的內心或多或少的多了一些希望,那就是能和太子爺多一些單獨相處的時光那也能滿足了。只是沒曾想“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現(xiàn)在太子后宮她卻在無形中得罪了很多人。即使你不招惹她們,不攻擊她們,她們也會主動找上你來。王娡設想過這種可能,只是沒想到有這么激烈,她終于體會到師傅為什么不要她現(xiàn)在改變身份的目的了。
入宮四年有余,心智愈發(fā)成熟的王娡終于被迫下定決心,開始設計自己在宮城中清晰的目標。這不是來源于師傅、母親的要求,也不是來源于太子后宮的爭寵嫉恨,而是出自于自己的反抗,內心原始的反抗。
這個開始清晰的目標就是——她還要為劉啟生養(yǎng)兒女,哪怕冒著生命危險也在所不辭,直到自己能為太子生下一位王子為止。她要用這位王子來確定自己的價值,要讓這些嚼是非的女人們閉上她們的臭嘴,要讓自己的家人們能堂堂正正地接受別人的尊重,世襲富貴。
算是有了清晰的目標,王娡開始思考自己如何才能實現(xiàn),這個王娡心里真是沒有一點底。自從太醫(yī)和太子爺詳細地說明了自己的身體情況后,太子爺就有了顧忌,和自己呆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束手束腳。
這樣的情況很尷尬,往好的想這說明太子爺太在乎自己,不忍自己再受任何地傷害。但換一個角度想,自己也就沒有機會再次懷上孩子。長此以往,待一切都習以為常之后,這個目標實現(xiàn)的可能性就會越來越低了。
王娡盤算著如何解開眼前的這個結,而且必須盡快解決。那這個結既然是太醫(yī)系上的,看樣子也只能是太醫(yī)才可能解開了。王娡決定試上一試,私下會會這位太醫(yī),看能否讓他幫上自己的忙。
想得明白了,王娡叫蘭兒去找那位負責給她看病的田太醫(yī),務必請到猗蘭閣來,傳話就說是自己的身體抱恙。這是劉啟給王娡這位“良人”的特權,她可以隨時叫太醫(yī)來給自己看病,而不需要走其他任何的程序。
田太醫(yī)收到傳話不敢不從,跟在蘭兒后面氣喘吁吁地走進猗蘭臨香閣。
蘭兒回避后,王娡開門見山道:“今天請?zhí)锾t(yī)來,是有點對不住了。我今日身體其實并無任何的不適,只是請您過來想請教幾個問題,抱歉了?!闭f完,王娡雙手合實,屈膝給太醫(yī)行了一個禮以示歉意。
田太醫(yī)受寵若驚,趕緊回禮,擺手道:“豈敢豈敢,娘娘有什么只管問,微臣醫(yī)者天職,定當如實稟明?!睂τ谶@位太子爺最寵愛的女人,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王娡聽罷點點頭,說道:“田太醫(yī),您也知道,我侍奉太子爺多年了,無奈給太子生了三位公主,卻無一位王子,因此我是懊惱無比。而且上次我在生隆慮公主后,您也和太子爺說過我這身子不適合再次生養(yǎng)了。因此,我想聽聽太醫(yī)更加詳細的解釋,不知可否?”
田太醫(yī)想了想,如實回答道:“娘娘啊,頻繁而不間斷的生育對女人來說傷害還是很大的。而且上次您生隆慮公主的時候引發(fā)了大出血,能化險為夷尚屬僥幸,如果還有下次生產,基本上可以確定,還是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也許還更差,真的不能確保您能否安然無恙呀!上次微臣也是據(jù)實回答,本著對娘娘的身體負責,如有什么不當之處,還請娘娘海涵?!?p> 王娡耐心地聽著田太醫(yī)的解釋,繼續(xù)提問道:“田太醫(yī)如實說明,也是為了我著想,我又怎么會怪罪呢?只是我在想能否有個什么法子避免這種狀況再次發(fā)生?您知道,在這太子后宮中,受了太子爺這么多年的寵愛,但沒有給太子爺帶來一位王子,我是寢食難安,自知罪孽深重?。 闭f完,王娡竟小聲地哽咽了起來。
太醫(yī)一看這情景有些手足無措了,急忙說道:“娘娘您莫急,莫急,這法子嘛也不是完全沒有,只是也無法打包票啊!要還是出現(xiàn)了大的狀況,微臣是當擔不起,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p> 王娡繼續(xù)哽咽著,加重語氣說道:“我明白田太醫(yī)您想明哲保身,不想承擔這些風險和責任??墒悄y道就不怕我現(xiàn)在就到太子爺那參你一本,讓您馬上罪責加身,無法逃脫嗎?”
這明顯是在威脅,雖來自女人之口,但身份如此,那也就有足夠的分量。
田太醫(yī)聽著冷汗直冒,嚇得趕緊給王娡跪下,如實說道:“娘娘您別難為微臣了,微臣這有方子,外敷內用的都有。只需算準日子,內外齊用,應該會有好的效果。但是,這藥物同時也有不小的毒性,對娘娘的身體多少會有一些連帶的影響?!碧锾t(yī)說著,用袖口搽了搽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王娡聽罷,立刻停止了抽泣,轉而眉笑眼開,一邊上前扶起太醫(yī)一邊說道:“我就是說嘛,田太醫(yī)是太醫(yī)臣,自然醫(yī)術高明。這不,還是有法子的嘛!如此說來真是太好了。我這身體再受點委屈不打緊,只是不要了我的命就成?!?p> 看著田太醫(yī)唯唯諾諾的樣子,王娡暗自偷樂。她得寸進尺,想著干脆再逼問一下,也許還有其他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于是又接著追問道:“太醫(yī)您精通醫(yī)術,那可有只生男孩不生女孩的方子?”
田太醫(yī)驚魂還未落定,再一聽接下來的問題,又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王娡磕起頭來,說道:“這個微臣真的不知道,娘娘您就饒過微臣吧!”
王娡沒想到田太醫(yī)這樣激烈的反應,知道是自己把他嚇得不輕。再次扶起他來,請回座位上,說道:“田太醫(yī)不必驚慌,我也就隨口問問,沒有就沒有,我不會逼您的?!闭f完,王娡從袖口掏出一塊包裹著東西的綢布,放到田太醫(yī)面前,故意漏出黃燦燦的一角,說道,“我還需要田太醫(yī)在太子爺那給我作證,您看行嗎?”
這田太醫(yī)哪敢接王娡的金錠,剛想推辭,抬頭看到王娡那變得犀利而堅定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哆嗦,自知不收是不成了的。他對著王娡不住的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一邊伸出手來,把金錠連同綢布一并塞到了袖口之中,然后立刻起身告辭。
事已辦成無需挽留,王娡親自送田太醫(yī)出了大門。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讓王娡興奮不已。這田太醫(yī)之前說過的話果然和自己猜測的一樣過于保守,就和那民間的郎中習慣的說辭是一樣的。辛虧是自己試著逼迫了一下,才能有所收獲,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王娡按捺不住,恨不得馬上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劉啟,腦子中快速地思考著如何讓她與劉啟見面后重新回到以前那種親密狀態(tài)。
左思右想之下,王娡決定精心準備準備,在一個浪漫的環(huán)境下給太子爺這個驚喜。王娡掰著指頭計算著劉啟已經多少天沒來過猗蘭閣了,那么不出意外的話,今晚或者明晚,他就應該出現(xiàn)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夜里,劉啟如王娡所愿來到了猗蘭閣。劉啟進屋后,發(fā)現(xiàn)房間里居然點的是紅蠟燭,而且那桌上分明還擺著酒菜,以及碗筷、酒樽等器皿。劉啟不解,用狐疑的目光看著王娡,言下之意是你趕快告訴孤答案。
王娡笑嘻嘻地把劉啟安排入座,待自己坐好,給兩只酒樽中倒上酒后,這才開口說道:“不記得了吧?過完今晚,珠兒認識太子爺可就足足四年了。這可以是慶祝的理由了吧?我的太子爺?!?p> 劉啟哪里會記得這些日子,即便是當時,他也沒曾想過能和王娡持續(xù)下去。他心虛地笑了笑,說道:“沒記住沒記住,珠兒有心了,這的確值得慶祝。來,孤先干上一樽,算是賠罪了?!?p> 一樽酒下肚,好多回憶一起涌入劉啟心頭。他望了望對面的王娡,道:“珠兒,這時間過得好快啊,想當年你還是花園里那小小的丫頭,現(xiàn)在,哈哈哈哈……”劉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沒忍住。
王娡望著劉啟翻了一個白眼,說道:“就是,珠兒那時候在花園里整天和花草鳥兒打交道,不要太開心。哪像現(xiàn)在整天啥事都干不了,待著都要發(fā)霉了?!?p> 提起那段往事,劉啟也開口道:“珠兒言之有理,那時孤在花園里賞雪不知道有多開心,都怨那只兔子?!闭f完,劉啟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王娡又是一頓白眼,假裝生氣道:“哼,那只兔子可是我先發(fā)現(xiàn)的,太子爺要是看不見那是有多好?指不定珠兒現(xiàn)在還養(yǎng)著它吶。”
劉啟道:“喂,還講不講理了。那只兔子可是孤先發(fā)現(xiàn)的,孤也想把它抱走。冷不防從屋里沖出個小丫頭抱著就要走,你說孤能不制止嗎?”
王娡道:“憑什么是太子爺先看到的?珠兒可是瞅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出門的,肯定是我先發(fā)現(xiàn)的?!?p> ……
兩人就這樣繆著了,然后你一樽我一樽地邊喝邊胡侃,誰也不服輸。
在酒的催化下,兩人快速地進入到習慣的狀態(tài),此時的劉啟卻突然想起了太醫(yī)臣的話,猛吸一口氣,就想趕緊起身。
王娡豈能感覺不出,她緊緊地挽住劉啟的手,靠近他的耳邊,輕聲地說道:“珠兒已經問過田太醫(yī)了,他有辦法,有方子可以保護珠兒的,太子爺您就放心吧!”
劉啟還是有些擔心,顯得猶猶豫豫的。
王娡用自己的額頭輕輕地敲擊著劉啟的額頭,算是再次確認自己所言不虛。如此,始終相信王娡的劉啟終于不再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