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三人縱馬馳騁,人跟馬歇,只有馬兒抗不住了,才肯下馬吃些飲食,胡亂睡些,所幸有飛鵠護主,不必安排人值宿警戒,比一隊護衛(wèi)巡邏更讓人安心。在食馬獸的地段再也不敢留宿了,馬兒也心有余悸,在那地段飛掠而過,如遇鬼魅;他們過小鎮(zhèn)沒有停駐馬步,正好與跋涉到此的老詩人擦肩而過,當時,老詩人正領(lǐng)著臉面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柔兒在向禁衛(wèi)軍的首領(lǐng)要馬呢。三人沒進小鎮(zhèn)詢問兩位朋友的情況,因為知道他們不會有事,而冰魄在手應該馬上召集匠人設置機關(guān),收伏黑霧要緊,兩位朋友應該會給予諒解。所以他們徑直直奔都城,回宮復命去了。
老詩人幫柔兒姑娘用紗裙包裹住臉面,一來就要回到小鎮(zhèn),可以避人耳目,不致讓人指指點點,損及柔兒的自尊心;二來也給柔兒拾得一絲自信心,表示外貌可以遮掩,不必過于悲觀,恐傷及自己的身心,不值當。當然更是一路苦口婆心的勸慰柔兒,竭力保證一定尋到解藥令她恢復花容月貌。他不會小寶插科打諢、戲謔搞笑的那一套,不懂得如何寬解一個心碎之人的情緒,但他莊重的表態(tài)與言之鑿鑿的保證,多少讓柔兒有了一絲信心,相信在不久之后可以覓得解藥,恢復舊貌,所以倒肯包裹著嚴嚴實實的,只當是害了一場可怕的瘟疫,致使面貌畸變,只消吃到解藥就可以藥到病除,恢復如初了;并不是永久地毀容,所以也不會多么可怕,暫時容忍幾日,最多不照鏡子罷了。
不知是顏容影響了心態(tài),還是妖果不僅改變外貌使柔兒長著獸首并且心也要變成一顆獸心,她變得敏感、易怒、多疑且猜忌,覺得天底下自己是最最不幸的人兒了,她喜歡自憐自嘆,時刻怨天尤人,被一股強烈的怨氣裹挾著,恨不得即刻就死了倒好。還好到了小鎮(zhèn)順利找到了禁衛(wèi)軍的小頭領(lǐng),沒費周折就得到兩匹駿馬,人家甚至沒有同垂首跟在老詩人后頭的柔兒說話,只有畢恭畢敬的一個鞠躬,表示了對于拯救王國的英雄的敬意。當兩人騎上大馬,老詩人才長長的吁出一口氣,一顆懸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沒有人發(fā)覺柔兒的秘密,小姑娘柔弱的內(nèi)心不曾遭受外界的再一次打擊,是不幸當中的幸運,否則自己真不知道要怎么樣面對其他的好友了。自從柔兒變形以后,到小鎮(zhèn)的這一段路是老詩人最為不安,最感窩火的旅程了,他小心謹慎地關(guān)照著姑娘,換來的卻是白眼與怨懟,雖說柔兒嘴里盡是嚎叫的獸語,卻噴滿了毒汁,教人兜頭灌下,把一顆暖心變?yōu)橐活w冰心。
比如,老詩人把余下的干糧里的富有營養(yǎng)的肉干之類的都留給柔兒,自己躲到一邊嚼硬邦邦的烤餅,而小姑娘往往找到老詩人要檢查他手里的食物,似乎在懷疑老詩人暗地里偷吃好東西;自己步伐稍快點,柔兒就哼哼唧唧,埋怨他棄她不顧,他走得慢點又是一陣絮叨,豬嘴里吼出一聲聲的音符,直至嘴角冒出白沫,這是表明小姑娘催促他盡快趕到小鎮(zhèn),不要在路上磨磨蹭蹭,以免自己的丑態(tài)給他人發(fā)現(xiàn);最為可笑的是,老詩人打來的清水給小姑娘解渴,她卻要老詩人當面自己先喝水,只有看到老詩人吞咽下打來的清水后,小姑娘才肯喝水,她竟然害怕老詩人在水里下毒,令人十分的好笑又惶惑,愈來愈不認識這個曾經(jīng)天真爛漫的小可愛了。種種別扭說不盡,終于有馬可騎了,還是一路鬧不痛快,所幸到了王宮即刻安排柔兒去歇息了,老詩人得知其他人已經(jīng)在宮里造辦處就趕緊去找伙伴們,把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他們。
小公主他們目瞪口呆地聽完老詩人的敘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上真有這種妖異的果實嗎,阿龍按捺不住馬上要跑去看柔兒,老詩人一把拖住了他,再告訴他們?nèi)醿汗媚锏姆N種挑剔、怨恨、蠻橫無理及不可理喻,要他們千萬小心,不要惹惱這個小心眼,盡早找到解藥救治她,否則果實不僅改變外形更改變一顆純凈無暇的心靈。老詩人拿出柔兒采擷的那枚怪果給大家傳看,果然沒有人認識,他們叫老詩人收好等醫(yī)生來了給他瞧瞧;小寶跑去通知御醫(yī)了,其他人趕往柔兒的寢室探望可憐的姑娘。
柔兒臉上纏裹的紗裙已經(jīng)給老詩人解開了,他想回到寢室就要見醫(yī)生了,所以服侍疲軟的小姑娘躺下就順手解開了她的包纏物,所以大家一進來就看到錦被下覆蓋著一頭毛發(fā)蓬亂的野豬,雖然老詩人已經(jīng)對他們講了很詳細了,大家還是嚇得跳將起來,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阿龍和小公主輕輕地掀開柔兒的錦被,發(fā)現(xiàn)柔兒脖子往下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一些裸露的肌膚也長出了黑硬的豬毛,使人心膽碎裂,目不忍睹。兩人看著呼呼酣睡的好朋友不禁潸然淚下,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
跟隨在身邊的飛鵠對著昔日的主人低聲嗚嗚威脅著,似乎隨時要沖上去撕咬,阿龍趕忙阻止了飛鵠的蠢蠢欲動;小寶帶著御醫(yī)來了,這兩位也同樣倒吸冷氣,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御醫(yī)察看了小姑娘一番,就對大家說道:“這個變成野豬頭的小姑娘,我想就是吃了丑怪果的緣故吧,……”老詩人打斷他的話遞過去那枚野果,“這個就是小姑娘吃的果子嗎?我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果實呢。我們這里有個傳聞說是有種妖果長在荒山野嶺,有緣人就能發(fā)現(xiàn),并受到誘惑而吞食下這種惡果,這種果實十分邪惡古怪,它根據(jù)吃它的人心里涌現(xiàn)出來的丑怪形象就使吃果的人變?yōu)檫@種模樣,有人變?yōu)槿松砩哳^,有人變?yōu)榕n^馬面,形象各異,而且沒有解藥,……”“什么,沒有解藥?不,絕對有解藥,我一定會找到解藥,找不到解藥來救治柔兒妹妹,我,我就也去吞食妖果,陪妹妹一塊做野獸罷了。”阿龍剛剛聽到?jīng)]有解藥就忍不住咆哮起來,他簡直要發(fā)狂了。
小寶和老詩人及時抓住了情緒激動的阿龍,讓他聽醫(yī)生把話說完。醫(yī)生示意大家安靜,讓他把話說完,“不過王國里的幾個曾經(jīng)變形的人都變回原來的樣貌了,好像沒有聽說吃了什么解藥,只是到了一段時間以后自動變回來的,具體情況我不甚了解,因為年代久遠,現(xiàn)在王國的人都知道有那種果實都沒人敢亂吃,所以沒有人再發(fā)生這種情況了,你們可以去詢問一下當時變形的人是怎么樣恢復原貌的。我們宮里就有一個叫‘丘娃’的廚師,他的舅舅就曾經(jīng)變形為龍頭人身的,不過早就恢復原貌了。”聽完御醫(yī)的一席話,大家松了一口氣,大家決定找那個丘娃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
就在御醫(yī)走后,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柔兒醒轉(zhuǎn)過來了,她馬上跳起來抱住了阿龍,把長長的豬嘴貼在阿龍的臉頰亂啃,即不顧嘴里的唾沫濡濕阿龍的臉龐,也不顧大家詫異的眼光,更不顧阿龍羞澀的表情,有一種我行我素,歇斯底里的作風。小公主好不容易才把她拉開,她就用一種疑慮的眼光惡狠狠地盯著小公主,豬嘴開始嚎叫表示了極度的不滿與怨憤。阿龍好心扶她坐到床上,她就把那顆碩大沉重的豬頭靠在阿龍的肩膀上,嘴里哼哧著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小公主湊到阿龍的耳邊告訴他,他們要去找丘娃了解情況讓他在這里陪伴柔兒,阿龍點頭同意,柔兒就不高興了,她嫉妒漂亮的小公主,不允許她靠近自己的禁臠,自己的心肝寶貝阿龍是任何人都不能覬覦且垂涎的,她一把推開了小公主,更加摟緊了阿龍,對于向自己低聲咆哮的飛鵠則拿起阿龍的手臂,示意他去趕跑大狗,阿龍對朋友們說趕快去找人問詢情況,把飛鵠也帶走,這里自己陪伴柔兒就好了。
大家不禁交頭接耳,談論著柔兒的變化走出去了,飛鵠也被小寶帶走了,柔兒似乎不放心他們真是離開了自己,她又跳下床跑到門邊窺視大家的動向,發(fā)現(xiàn)大家確實是走了,才喜滋滋地關(guān)上了房門,又摟抱住心愛的阿龍了。阿龍對于打小青梅竹馬的柔兒心底充滿了愧疚的情緒,他為她感到這樣的傷心與難過,就算要他獻出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只要可愛的柔兒可以恢復昔日的樣貌與秉性,不似現(xiàn)在這樣鬼鬼祟祟,疑神疑鬼的模樣,難道正如老詩人所說的令人詫異的心靈的變異,從那個天真可愛,純潔善良的孩子變成如今的豬頭獸心,心胸狹隘的小心眼嗎。不,不會的,柔兒就是整個都化作野豬也是心地純凈,善良可愛的孩子。她,是永遠不會變心的。樣貌丑怪,心靈也糊涂的柔兒可沒有想七想八,她一心一意地依偎著自己心愛的人兒,那種甜甜蜜蜜的陶醉感好似一個小娃娃得到了自己心愛的玩偶,便忘記了世間的一切,所有的行俠仗義的責任,所有的冒險游歷的心態(tài),所有的紛紛擾擾的世事都煙消云散,外部真實的世界在坍塌崩潰,她心底只有一種模模糊糊的幸福感,就是自己的阿龍與自己形影不離,終日廝守在一塊,管他火山噴發(fā),大地陸沉,星辰隕落,宇宙爆炸……
小公主他們帶來了好消息,據(jù)廚師丘娃講他舅舅確實在二十幾年前吞食過幾枚丑怪果,結(jié)果變成一個龍首人身的怪物,由于家貧也就沒有到處求醫(yī)問藥,讓他自生自滅,想不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后果毒自消,又復原為原來的樣貌。所以,柔兒姑娘的變形只需靜養(yǎng),等待果毒消解自然就恢復面貌了。當然,為了不影響柔兒姑娘的心情,她不用再為收伏黑霧的事奔波了,阿龍也盡量抽空陪柔兒,黑霧的事其他三人為主就搞定了,讓他倆放心。柔兒自知樣貌丑怪也就不到餐室去吃飯了,她要求阿龍給她喂食。阿龍愉快地答應了。小寶素性愛惡搞喜作怪,他趁柔兒睡著時,在她的豬臉上拔了幾根豬毛留作紀念,他對朋友們說過些時日柔兒姑娘就恢復如初了,現(xiàn)在正是可以留下一點紀念物以后用來嘲弄柔兒。
這件事被柔兒發(fā)現(xiàn)了,氣得她整整一天不吃阿龍親手喂的飲食,還一天都不哼唧,整個白天都嘟著那張長臉,對著朋友們翻白眼,小寶無奈拿出薅下來的豬毛當著她的面燒掉,她才肯吃阿龍喂的食物;她不喜歡朋友們在她身邊嘻嘻哈哈,覺得他們在幸災樂禍,在嘲笑自己的豬頭嘴臉,這時候她就把頭悶進錦被里,使勁地嚷嚎,直到筋疲力盡才止;她還變得喜歡偷襲飛鵠,她常常在飛鵠困臥的時候,騎到它的身上,強迫飛鵠給她當馬騎;小公主同她談心,她往往覷著她的秀發(fā)拿長嘴去拱,薅下自己的手毛撒在小公主的頸脖處,小公主稍感反感她就厲聲嚎叫,用殺豬般的嚎叫來發(fā)泄內(nèi)心的郁悶。
有一天,小公主向阿龍說道冰魄機關(guān)制作的情況,兩人怕影響柔兒休息就在門外小聲交談,阿龍剛一回頭就看見一張豬臉躲在門后,柔兒在偷聽他們說話哩,阿龍就過去拉柔兒過來一塊聽,可是她就是不出來,又把大頭埋進被窩哼哧哼哧了;老詩人那天高高興興地給柔兒拿來半個井水冰鎮(zhèn)過的西瓜,柔兒那個喜歡得大耳直搖,兩眼放光,她一氣就啃完了那半塊大西瓜,意猶未盡的樣子,嘴里哼唧地還要,老詩人說還有半塊要留給小公主和小寶吃,他們?yōu)楸堑氖滦量嗔耍脕黻麆谒麄?,這下柔兒不干了,她用大腦袋頂老詩人的后腰,用勁之狠差點撞折了老詩人的腰椎;誰她都不滿意,就連阿龍有時候也被她厭棄,那天好心的阿龍想帶她到御花園散步,給她細心地裹住了臉龐,誰知那天刮了一陣大風把她臉上的遮擋吹走了,這下柔兒可不干了,又是暴跳又是嚎叫,對著阿龍又撞又頂,又推又搡,仿佛阿龍是害她丟人現(xiàn)眼的罪魁禍首。
病人做事往往不可理喻,沒有道理可講,大家都盡量遷就柔兒,就連愛搞怪惡作劇的小寶也收斂了很多,大家都在數(shù)著日子,期待柔兒姑娘的果毒盡快消逝,回復她昔日的面貌及心智,否則誰也沒有好日子過了。另一邊,柔兒在果毒的摧殘下,不僅面目全非,而且神智也受到很大的戕害,她的靈臺蒙上了一層混沌懵懂的絲網(wǎng),殘缺的理智使她變得疑神疑鬼,眼里看不到一個好人,仿佛全世界都來與自己作對,有一段時間她覺得十分沮喪、空虛、憋屈、郁悶,以至于時刻把控不了自己的情緒,變得易怒且暴躁,唯有阿龍哥陪護在身邊時才有一絲的樂趣。
但她在心底深深的感到自卑與懊喪,懼怕心愛的阿龍哥嫌棄厭惡自己的豬頭,朋友們說四十九天以后就可以恢復原貌,只怕是一場卑劣的欺騙,但是親親的阿龍哥也是這樣說的,所以應該是靠譜的事了;小公主那個小妖精委實婀娜多姿,頗有幾分姿色,她毫無廉恥地糾纏著阿龍哥,哼,等我的絕世容顏光復的時候,看我不把你比到地溝里去;老詩人假裝殷勤侍候,但我看他是一肚子壞水,他當時不阻止我吃那些魔鬼的果實,現(xiàn)在倒來裝好人,虛情假意令人作嘔;小寶這個小哥雖說長得俊俏英偉,但相對于我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阿龍哥是天差地別,看他那種洋洋自得的模樣,我恨不得一頭撞翻了他……小柔兒的心態(tài)就這樣曲里拐彎,不可捉摸,簡直讓人無可適從,當然誰也沒有計較,只是難免錯愕與驚詫,正經(jīng)的大事也不敢在她面前討論了,以免她鬧出什么幺蛾子,小公主更不敢在她跟前對阿龍說話,就連眼神也不敢無心或有意地瞟上阿龍一眼,否則她妒心驟起,又難免拈酸呷醋,做出什么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由于不想被外界騷擾與猜疑,更不想讓無關(guān)的外人引起柔兒的怒火,所以大家主動擔負起柔兒的日常生活,夜里則由小公主親自陪床看護,從小受人精心呵護,被侍候慣的小公主無怨無悔,雖說常常被無端地踹下眠床,但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