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相對遙相望

第七章 世間亦有千尋竹

相對遙相望 美色泛舟 6647 2019-07-18 12:02:33

  回到府里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顧著說話,都忘了再挑一個面具。

  玫兒去獅虎街逛了一圈,選定一個華麗的面具,上面不僅有寶石,還有流蘇,想必花了不少功夫。

  至于我。

  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昨晚阿娘和品兒就把準(zhǔn)備好的東西裝備好了放到我的房間。

  菊花酒是四個月前就釀下的了,埋在我院子里的桃樹下。我特意吩咐阿娘多放了點兒糖,還是甜一點好,我喜歡這種甜滋滋的味道。烈酒是用來澆愁的,我現(xiàn)在不需要。

  一大早紅雙就拿了山茱萸來,按規(guī)矩登高是要戴上的,系在腰帶上。

  她拿了好幾個。

  “小姐,你選選看?!彼焉杰镙欠旁诿媲暗淖雷由希懦膳?。

  “我看著都一樣啊,隨便拿兩個就是了。”

  她偷偷咧嘴,瞇著眼睛,一副等著嘉獎的樣子?!靶〗銢]看仔細(xì)呢,這茱萸上我染了不同的香,小姐聞聞看,這些香味兒都不一樣。”

  “這樣啊。”我拿了幾個在手心攤開,湊近聞了一聞。

  “好像是挺特別的。”我說。

  “是吧?!惫烙嬍撬孪氲闹饕猓@樣子得意的不行。

  “那,這兩個我拿走了。剩下的你們分了吧?!蔽易尲t雙幫我系上。

  “對了,花糕賞你一包,去跟廚娘討幾包過來?!?p>  “是!”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這么高興。

  胭脂要夠紅,眉毛要夠翠。

  衣服樣式要大方得體,要讓他一眼看來就覺得清爽驚艷,又不能太引人注目,特別是不要穿大褂裙,只能穿服帖身子一點兒的,不然不好走路。

  首飾就從簡好了,帶太多了招搖。

  耳邊留個珍珠耳環(huán)就好了。

  翡翠鐲子也得帶上。

  吃飯喝水夾菜我這雙手都得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翡翠最是顯我膚白。

  我讓后廚做了烤鵝帶去,這烤鴨就上酒,絕了。

  差不多了,收拾收拾準(zhǔn)備出發(fā)。

  房里不知道幾時多了一張白紙,估計是風(fēng)吹進來的,這些丫頭們,也不收拾收拾。

  拿起來發(fā)現(xiàn)上面還寫了字。

  別是誰寫的酸詩吧,這么想著。

  好奇地?fù)崞郊?,看看?p>  內(nèi)容:

  “他生未卜此生休

  百言湖”

  撫著信紙,心驟的一緊。

  轎夫已經(jīng)在府前候著了。

  隨從的小廝扶我上車。

  車平和的駛著。

  今天天氣很好,秀山風(fēng)景一定很美。

  烤鵝冷了不好吃。

  酒會不會太甜了。

  糕點不知道好不好吃。

  ……

  我?guī)缀跸裣铝巳康臎Q心一般。

  “掉頭,去百言湖?!毕鄠飨惹貢r,相悅的有情人會約定日期,一齊將心里的話寫在字條上,放在采了的季蓮上面。若心誠則愿靈,傳說李家祖宗就是在這兒成就了好姻緣。后來許多人都來這兒寄愿,成親后還愿的也有。

  百言湖由此得名。

  現(xiàn)在這地方早已是荒廢了。我曾看過古書上面的記載,那時很是惦記著。

  好像機緣巧合是曾來過幾回,記憶卻是很模糊,記不真切了。

  我讓轎夫回去了。

  這地方離相府只有幾里路,走著走著就到了,不是嗎。

  湖邊的柳樹懨懨的,垂著長長的枝條,風(fēng)一吹就散,不是么。

  早就看到他了。

  我們隔著幾排樹。

  風(fēng)吹起柳條,他的樣子時隱時現(xiàn)。

  他也不向前,我也不說話。

  他還是很白,卻是病態(tài)的白。

  朦朧間能看到手上纏著布,臉上似乎也受了幾處上。

  他衣著青墨色長袍,絕塵于世的冷漠樣子。

  好像還提著罐東西。

  看到他提著東西站起來,“喝一杯?”

  這次總算是看清他的臉了。

  他額角細(xì)碎的頭發(fā)順著風(fēng)招搖著,然而臉上的情緒我卻看不明白了。

  我跟著他去尹亭坐下。

  仍舊是尷尬。

  多久沒見了,我也記不清了。

  還是說點什么吧。

  覺得難為情也忍著。

  李雍和,是你自己要來的。

  “怎么想到要去西北。”我說。

  果然,挑了個最糟糕的開頭。

  他打開酒壺,我聞不出來是什么味道的。

  他倒了一盅與我,自己用個大酒瓶。

  “聽說五弟去了一趟回來,你對他親切了許多。我想試試。”

  是在開玩笑嗎,現(xiàn)在還開什么玩笑。

  我們早就不是能開玩笑的關(guān)系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喝酒喝的猛了些,他掩著嘴輕咳,額上布著細(xì)密的汗珠。

  居然有些心疼。

  他舉高了酒瓶。

  又要喝?

  “你身上還有傷,別喝了?!蔽艺f。

  “一點點。這么久沒見到你,不喝一點酒說不過去,”他看著酒,搖晃著酒壺對我說,“這是青稞酒,我從西北帶回來的。我在西北的時候啊……”

  好像看到他嘴角的笑又收回去。

  “我這次來,不是要扯這些亂七八糟的。”

  他又折騰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不拐彎抹角了,我之前也問過你,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

  我沒有說話,顧自喝了一盅酒。

  冷淡中帶點兒上頭的感覺,這是西北的味道嗎。

  “從前你寫過一封信予我,我以為你的心是定了。那日你大病初愈,我歡喜的不得了,我有好多話像與你說。”他的聲音有點顫抖,“那時你冷淡的樣子,我只以為是我行事越矩了。還有后來你說什么避嫌,我實在是不明白,人心竟可以變得如此之快?!?p>  我抬頭看天。

  什么信?我竟想不起來。

  今天天氣太好了,我原不該出門。

  眼睛好像有什么東西要流出來。

  “我只當(dāng)是大病亂了你的心性。打算過一陣子再去找你。玫兒生日宴那天,我拿著禮物進去。繞過后廚,想著你肯定找了個地方偷著閑。你猜怎么著?”

  他是笑了嗎,恍惚間看到他的臉。

  “我還沒到后山那里,就聽到你和五弟嬉鬧的聲音。什么亂了心性,什么心情不好,都是假的吧?;蛘?,都是對我?”他直接轉(zhuǎn)過頭來,對著我說話。

  原本打算找些借口蒙混過去,可他的目光實在讓我無地自容。

  他猛地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

  他這次的見面,實在是太突然。

  毫無預(yù)料的見面,莫名其妙的開場白。

  我像個傻子一樣,什么都不會說,什么都沒有答。

  他揚揚袖子,起身。

  我停在原地,只聽到他的聲音。

  “連與我說話都不肯了么。”

  “我…”

  我該怎么說,我該說什么。

  最開始認(rèn)定他負(fù)于我,鐵了心要跟他斷絕一切往來。

  怎么現(xiàn)在,倒像是我錯了呢。

  “我只要一個答案?!彼麥惤?,氣息里氤著酒氣?!拔抑灰阋粋€答案?!?p>  他摔了酒壺,又踢了凳子。往外走,歪歪斜斜的步子。

  我想拉住他,手伸出來停在半空。

  “我會給你答復(fù)的。”我說。他走了,剩我一個人。

  我的心空得很。

  像心里下起雨來,連這大太陽也曬不干。

  我覺得我就像一個金碧輝煌大宮殿里的乞丐一樣,像上岸了的魚,像淋了水的雞。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還好,我還算清醒。

  我坐了一會兒就起來了。

  盛裝打扮在這蕭索荒涼的百言湖,看起來真是諷刺。

  我到底寫了什么給他?

  還能記得我先前喜歡寫小記,零零碎碎的想法記在字條上,大多是什么:

  “晨起梳妝,閑話曦光。清湯寡水,雀鳴清風(fēng)。”這樣莫名其妙的記事小條。

  好像寫過幾張條給他看,也不過是說些沒用的閑話。

  先出去吧。

  這個地方真冷清啊,連一只螞蚱都看不到。

  我真懷疑傳說的真實性。

  那些真心與誓言,那些眼淚和笑容,那些甜言蜜語……

  真的存在過嗎?

  這樣在路上走著。

  大概是午后了吧,日光依舊。

  原本打算帶來的東西都放在轎子里,而轎子我早就讓轎夫抬回去了。

  向東南處望,能看見秀山的一角。

  好像離得不遠(yuǎn),好像走著走著就能到了。

  可是約定的時間早就過了,他還會在原地么。

  算了,不去了。

  兩手空空的,什么也沒準(zhǔn)備,這算什么。

  往前再過一條路就是獅虎街。

  身上好像還有幾兩銀子,先吃飯吧,這樣又愁又餓的感覺,太難受。

  虛世閣的醉螃蟹,不知道還有沒有。

  獅虎街今天真靜啊,就連平日里排隊排到謝家莊的虛世閣,只有稀稀落落的人出入。

  店小二也算與我相熟了,上來就報:

  “大小姐還是那幾樣菜么,要獨座還是包廂?”

  “給我開一間廂房,菜就送到那里去。”

  “行?!?p>  今天的醉螃蟹很香,有點像在蓮蓬乳里灌了點黃酒,滑溜溜的。

  還是兩份。

  我顧自笑笑。

  一個人吃兩人份,真悲哀不是么。

  在床上瞇了一會,睜開眼。

  不想天這么快就暗了,也該走了。

  本來也打算只呆一個下午的。

  出去的時候店小二遞給我一個小玩意兒,說是什么重陽節(jié)進店附贈驚喜禮包。

  打開看里面是一個截小竹子,上面刻了亭臺樓閣。

  倒是有趣,只是可惜了這個特別的準(zhǔn)備,今天的客人實在太少。

  合上小包,收起來。

  我以前最喜歡竹子了,還收藏了張先生的一幅竹影畫。

  竹筒飯也很好吃,之前好像還有人問過我為什么這么喜歡竹子,我記得我當(dāng)時說……

  記憶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是因為這個嗎?因為我當(dāng)時的話。

  風(fēng)千尋當(dāng)時問我,喜歡什么樣式的東西,喜歡蟲魚鳥獸還是花草丁香。

  我說,都不是,我喜歡竹,因為一句詩。

  然后寫了張字條給他。

  上面寫著:

  “世間亦有千尋竹,月落庭空影許長。”

  是因為這個嗎……

  好像也不是。

  邊走邊想著,天不覺已經(jīng)晚了。

  順著這條巷走到盡頭,就這么走到這兒。

  這個時候應(yīng)該還沒裝潢,還是普通的青瓦,平平淡淡的裝修和這偌大的門,形成極大的反差。

  他早就回來了吧。

  北門幾個門衛(wèi)守著,看著也不怎么上心,似睡非睡的樣子。

  墻角處都積了不少落葉,屋檐上站著幾只烏鴉,真是晦氣。

  聽不到里面的聲音。

  冷冷清清。

  比起揮金如土的六皇子風(fēng)輕平之流,他看起來簡直算得上清苦。還是不得不佩服他城府之深,用十八年來編出來一個完美謊言。

  呵,東濰國誰人不夸文能賦詩,武能率千軍萬馬的三皇子;千萬賞賜皆用于民生社稷,自己分文不取的三皇子;什么山珍海味,什么金珍玉石都不要,一切從簡的三殿下。

  可誰又會知道呢,那些看起來懶散平庸的下人門衛(wèi),是風(fēng)千尋花了不知道多少錢和人脈找來的東濰國最精悍的武士。

  誰又會知道看似平平無奇的府邸,甚至連尋常百姓家都比不上的三王府,里面藏著一個怎樣流光溢彩的華麗世界。

  不看了。

  這里的一磚一瓦,從前的年年月月,我都很清楚。

  我自然不會在他門前駐足太久,這樣太招搖了。

  我要進去。

  讓我想想。

  東西南北門就不必說了,戒律森嚴(yán),我自然不會走正門。

  日常下人走偏門,離得很近。當(dāng)然,偏門也遣了幾個小嘍啰守著。

  東偏口處開了個三尺小洞給小犬進出。日常什么食物供應(yīng)之類的府內(nèi)日常供應(yīng)品從南偏門處的小洞出入。

  最蠢的方式是裝扮成下人,或者躲藏在什么貨物里蒙混過關(guān)。聽說還有人從狗洞鉆進去過,真沒腦筋。

  半夜擺弄武功“飛“進去聽起來很氣派,其實是最奇葩的途徑。

  哪個正常人會莫名其妙大張旗鼓地這樣進去???三下五除就被里面嘍啰干掉了。

  南門方向再走幾步有一口枯井,這是他和大臣私相勾結(jié)聯(lián)絡(luò)之處。

  從我的位置看,再向東走一分鐘有一片杏子林,杏林里有一間小屋,小屋里的物件擺放很簡陋,有一張桌子,一個凳子,掀開床上的竹席,通過里面的暗道,走進去能到達三王府里的廚房。

  在距三王府不遠(yuǎn)處多是百姓民居,在一排排房屋中有一個半新不舊,不很扎眼的屋子??瓷先ハ癃毦永先说乃冢瑳]什么特別的裝飾。唯一能與別幢區(qū)別開來的是院子里的蘭草。

  真翠呢。

  門很舊,敷衍地掛著鎖,一摘就掉。

  里面很暗,但并不像久未有人踏足之地,纖塵不染。

  像他的做派。

  走進去再拐個彎能看見一個書房,書房里的衣柜處就藏著能直達風(fēng)千尋寢房。

  都說狡兔有三窟,這個地方也能全是他的底“窟“了吧。

  他從未告訴任何人。哦,除了我。

  我進入柜子中,轉(zhuǎn)了轉(zhuǎn)機關(guān)。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我瘋了。

  不得不說這個機關(guān)真是精巧。

  不過片刻,我便到了此處。

  從這個位置能看到他。

  還在喝酒……

  換了身素色衣裳,歪坐在床榻旁。

  身旁堆著瓶瓶罐罐。

  落地時我不偏不倚落于一個松軟小墊子上,輕飄飄的,悄無聲息。

  其實要弄出聲響也無妨。

  他敢拿我怎么樣。

  他能拿我怎么樣。

  真可惜了此情此景,真該帶個匠人畫下來。

  堂堂東濰國三殿下,在這里為一個女人喝悶酒,嘖嘖。

  其實我早就想好了。

  他的問題,我的心意。

  變心是因為他,但又不是因為他。

  全是他的錯,但也又與他無關(guān)。

  我是恨風(fēng)千尋,但不是現(xiàn)在這個,我面前這個受了傷還會喝悶酒的風(fēng)千尋。

  我想明白了,我是該惱,該鬧,但他沒有錯。

  但歸根究底,要說清楚,說得清么。

  不管了,先過去。

  剛站起來,就看到他警覺地抬頭,“誰?”

  不愧是三殿下,醉成這樣仍舊七竅玲瓏。

  我本想慢慢走過去,畢竟弄出什么大動靜也不好。

  可是……聽到他聲音的下一秒,我便被他按在了墻上。不,可以說是釘在了墻上。

  我總算是體驗到這種肩膀快被捏碎的感覺……好像聽到了什么斷裂的聲音……

  疼啊…

  也太狼狽了吧,現(xiàn)在這樣,動彈不得,我實在惱得很。

  只能硬咬著下唇,盡力不讓自己叫喚出聲來。

  這廝怕是壓根沒醉,現(xiàn)在怎么解釋?

  此時此地行為不端,意圖不明,在三王府內(nèi)殿被抓個正著的小女賊,是誰?

  一定不是我。

  還是心虛,緬著臉。

  看不見他此時名狀。

  能聽到他的呼吸,淺淺的,若有若無的。

  這是什么味道。

  甜的,酸的,或者青稞味?

  好像衣領(lǐng)處被扯了一下,我條件反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他先是警覺地打量了我一會兒,待看清相貌又湊近盯著看了幾眼。

  估計連我臉上有多少絨毛都數(shù)清了吧……

  這下死定了。

  我還在想要怎么解釋這一切,只看到他大笑,又笑著放開了我。

  只見他做了一個輕巧的動作,轉(zhuǎn)眼間又回到剛才的床榻旁。

  人依舊坐得東倒西歪,連酒瓶都拿不平,歪歪斜斜的,撒了一地的酒。

  什么情況?

  我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到前幾天聽到父親跟烏大人在商討政事,說的什么記不清了,只記得四個字一一以退為進。

  總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我一點都看不出做賊心虛地挽著衣角,以李太白鐵杵磨針的速度,緩慢地轉(zhuǎn)過身。

  還好,他沒什么反應(yīng)。

  好像被什么絆了一下。

  沒事,別摔倒就行。

  可是……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

  前面是眼熟的酒瓶,冰涼的地板……還有他。

  酒氣又重了許多。

  他摟著我。不對,攬著我?也不對。靠著我好像也不是。抱著我?有點接近了。

  哦哦,盤著我,對對對,盤著我。

  ?。?p>  盤著我,什么情況?

  風(fēng)千尋你屬蛇???

  不是,你現(xiàn)在頭枕的地方是是是哪里?你手放的地方是哪里?你腿怎么勾著我的腿!

  所以我本人,現(xiàn)在是躺在風(fēng)千尋的懷里嗎?

  我……

  今天到底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風(fēng)千尋……”不管了,我總得先出來再說。

  怎么沒什么反應(yīng)。

  “風(fēng)千尋?”

  任我如何試圖掙脫,他自儼然不動。

  不會睡著了吧。

  我認(rèn)真往肩上那人瞄了一眼,果真合上眼了,嘴角有一點弧度。

  唉,你早上不是還扮苦情戲,人家苦情戲文里的人物吃飯入睡都得皺著眉,你現(xiàn)在這樣,一點都不惹人憐好嗎。

  好吧,睡了,那我正好溜!

  首先把他的腿挪開,手的位置也換一下。好的,現(xiàn)在就只剩下頭了。

  我托著他的頭,輕手輕腳地欲放到床沿上。

  他睜開眼。

  眼角悉堆笑意。

  溫柔得讓人不知所措。我站著,不知道該做什么。

  看來他這下是真醒了……

  “瑟瑟…”

  聽到他的聲音。

  “能見到你真好”

  我迅速起身。

  他到底醉沒醉……

  “過來”

  趁他還沒有下一步行為,我迅速撤離到窗前。

  “李雍和,”

  我看著他,苦笑著。

  “怎么我做夢還是左右不了你”

  果然我的擔(dān)心是沒錯的。

  下一秒他的臉又近在咫尺,頹靡的表情讓我有點……害怕。

  他的武功到底修煉到什么程度了?

  這叫什么?移形換影還是凌波微步。

  等一下,他剛才說左右我,不對,上一句,做夢!

  這真是個好借口。

  為我找了個好借口。

  風(fēng)千尋居然覺得自己在做夢,真醉了吧。

  我松了一口氣,忍不住笑了。

  他眼神閃爍著,

  “瑟瑟,梅花兌雪日出霧露都不及你一笑。”

  噗,酸死。

  那招叫什么來著,以退為進。

  不如一試。

  “千尋,”我繼續(xù)笑著,“你還記得我們從前的玩樂么。”

  “你想要什么?!彼裘?。

  “我想再看一看,重溫舊時歡喜,如何?!?p>  他三下五除就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精致香檀小盒。

  拿在手上還是頗有感慨的,就算他神志不清熟睡或醉倒,估計我也不知道在他這處處機關(guān)的寢殿,這個我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該從何找起吧。

  打開盒子。

  里面堆滿無署名無寄處的信封。

  風(fēng)千尋半側(cè)著身子,臉倚著手。

  “看看?!彼θ轄N爛得很。

  打開信,內(nèi)容多半記錄生活瑣事。

  只不過,一封比一封長,情之深意之切溢于言表。

  字很工整,是清麗娟秀的小字,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子之手。

  只不過,不是我。

  “千尋,”我又佯裝成無知狀?!斑@些信,你是什么時候收到的?!?p>  我是真的想知道這一切緣由,所以他撫著我的額發(fā)衣角我也全當(dāng)沒看見。

  “你自己寫的還不清楚時間么”他猶然笑道。

  “我是在考你的記性?!币酝藶檫M單純以退為進……

  “一年前你大病初愈,從此不再寫信過來,甚至連見面都不肯言語了,時間你應(yīng)該記得比我更清楚才對?!?p>  好吧,再問下去就變成對我的討伐了。

  “輪到我問了。”他突然變得正經(jīng)。

  “什么?!?p>  “理由?!?p>  “我不知道你問什么……”我躲閃不及。

  “你知道我問什么?!?p>  他仍半側(cè)著身,繾綣著。

  我知道遲早要說清楚,不管是信,或是什么,但不是現(xiàn)在,不是醉的迷迷糊糊,連現(xiàn)實夢境都分不清的現(xiàn)在。

  我還是笑著。

  他也笑得跟傻子似的。

  “我忘了,”他還在笑,“問你做什么,你只不過是我夢里的一個虛影而已。”

  “李雍和”

  “李雍和”

  “李雍和”

  “李雍和”

  ……

  “怎么了……”我又手足無措了。

  “沒什么,趁著夢沒醒,多叫幾次?!彼质悄菢幼屓丝床欢难凵?。不知為何,看他這樣的笑容,我竟然_覺得心疼。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來了也有一段時辰了吧,現(xiàn)在真該走了。

  “風(fēng)千尋,千尋?!蔽艺f。

  我隨身帶著一瓶沉香粒,取一粒溶進他的酒中。

  “不醉不歸。”

  我灌他喝下,他眼神纏綿,目眶冉冉動。

  “夢不醒就好了?!彼f。

  我竟也忍不住眼睛濕潤。

  想起最初的時光,想起那海誓山盟,天涯海角的約定。

  我臉上仍掛著笑,風(fēng)千尋,你喜歡我笑么,你看,我現(xiàn)在為著你笑,因著你笑,你開心么。

  沉香粒效果還是很好的,不一會兒他就真睡去了。

  我把他扶上床,蓋上被子。

  處理好我來過的痕跡,很快,我便能哪里來哪里去了。

  也許,是我錯了。

  我錯怪了你。

  不過,我們,真的不可能了。

  不可能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