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p> 七年?
云庭大吃一驚,那時候她才八歲吧?
云庭又想到,云蕘從小就不是個乖順軟糯的人,老是在一個地方她待不住,七歲時,她就已經(jīng)出去闖蕩了。
八歲遇到這兄妹倆,倒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
云庭一想,又問道:“你們是什么身份?”
莫名其妙找上門來,且不說本身就很可疑,依他的脾性,更不會因為聽到他們自稱是是云蕘的朋友,就對他們放松警惕。
夜?jié)O舟料想到這個少年對他們的防備,不僅沒有露出不高興的神情,相反,他還非常贊賞,他溫和笑道:“我們是夜府的人,我叫夜?jié)O舟,這是胞妹晚歌。”
夜?jié)O舟撣去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他掀袍坐下,“令姐前日來府,讓晚歌有時間就來府一聚,今天我陪晚歌過來,只可惜,令姐不在?!?p> 不等云庭說出攆人的話,夜?jié)O舟又說道:“我們就在這里等她一會兒,可以嗎?”
夜晚歌跑到夜?jié)O舟身邊,撲棱著長而卷翹的睫毛,柔柔問:“可以嗎?”
云庭被這兩兄妹弄的無法,要趕人吧,他又怕云蕘那死女人知道了又要罵他,不趕吧……咦,好像他也沒有什么損失。
想到這,云庭皺著的臉忽然又璀璨生輝,他揮揮手,道:“隨你們吧?!?p> ……
云蕘和夙驍午時出了寧王府,到達楓葉村時,與等在那里的田家人一起送雨晴王妃最后一程。
夙驍沒有讓人揭開棺蓋,以免老夫人見此情景受不住。
田老太爺眼睛血紅,血絲遍布瞳仁,他死死扶著田老夫人,一邊安慰一邊凝視雨晴王妃,希望記得這最后一次的目送……
田老夫人哭成淚人,時隔多年再見到小女兒時,她已經(jīng)長埋地底多年,尸身都早已化作一抔黃土,然而此刻她腦海里卻全是小女兒的音容笑貌,和眼前躺在自己身前的遺骸完完整整重疊在一起,她緊緊捂著頭,似要把身邊的哭聲隔絕在外,她掙開老太爺?shù)氖?,撲上雨晴王妃的棺槨,淚流滿面。
田家三位老爺,雖然不像老太爺那般隱忍壓抑,但是頂天立地的三個男子漢卻都紅了眼,死死忍住,才沒讓眼淚流出來。
田家小輩里,除了成年的田蔚然田蔚忻兄弟二人,對雨晴王妃印象深刻,其他的人,只是依稀有個印象,知道寧王府王妃是自己的姑姑而已。
田蔚忻走上前來,拍拍夙驍?shù)募珙^,無聲寬慰。
夙驍?shù)溃骸岸砀??!?p> 田蔚忻早在到這里時,就四處看了看,地方選的極好,他問夙驍,“驍?shù)?,讓姑姑盡早入殮吧,現(xiàn)在雖然是深秋,但是正午日頭大,姑姑的靈柩停留久了,也是不好的?!?p> 夙驍微頓,過了片刻,遲憶招呼過來一群兄弟,幾人將靈柩重新埋入早就挖好的深坑中。
夙驍填入第一把泥土,接著是老太太,老太爺,田家三位老爺,田蔚忻,田蔚然,田蔚?!?p> 云蕘也填上一把泥土,她望著黑黑的棺木被泥土掩蓋,她見到老太太哭暈了過去,她看到夙驍眼里掉落的淚珠在空中劃過一抹弧線,她看到鳥兒齊齊從樹梢飛起,她看到流云和百鳥齊飛,她看到太陽漸漸西斜……
她看到了短暫而又漫長的一生……
原來,生命中的所有不能承受之重,和不能承受之輕,都不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
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我還在這里,而你卻去了我永遠觸手不可及的地方。
任憑時光流轉(zhuǎn),星河變換,連凝望你的資格都沒有……
一行人走時,太陽將將落下山坡,落日余暉灑露一片,照耀寧靜安寧的小山村,盤曲蜿蜒的小路上人影漸行漸遠……
看著人走遠后,寧王收回目光,落在新堆起的墳頭。
黃管事道:“王爺,人都走了。”
寧王發(fā)出悶哼:“嗯?!?p> “她真的離我越來越遠了。”
他顫立在墳前,黃昏的光芒將他的影子無限拉長,單薄的光影在墓碑上跳躍蹁躚,像一個個無法觸摸到的綺麗美夢,最終華為虛幻,什么都捕捉不到,不留下一絲痕跡……
黃管事沉沉嘆下一口氣。
不知道站了多久,天邊徹底被黑暗淹沒,四周漆黑一片,黃管事只能依稀看見寧王寬闊的背影一點點被黑暗吞噬,只留下一個黑漆漆的輪廓。
黃管事心中一緊,他連忙上前喚道:“王爺,你沒事吧?”
夜色太黑,即使站在身邊,也不能看清身邊人的神情,直到他觸上那抹濃重的暗色,黃管事嚇了一跳,王爺?shù)纳眢w,怎么這么冰?
“王爺?”他再次喚道。
黃管事加重的聲音,讓寧王從自己的思緒中脫離出來,他沉聲:“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黃管事如實答,“現(xiàn)在是亥時了?!?p> “亥時啊,這么晚了?!彼剖歉袊@,他突然笑了,笑聲清越,笑的沉靜,仿佛笑出了從未有過的心酸,“哈哈哈哈……”
黃管事?lián)鷳n的看著狀似癲狂的寧王,他不敢打擾他,默默陪著他站在王妃的墓前,他突然跪下來,道:“王妃,王爺和黃忠明天就要去邊城了,王妃知道嗎,那里一直以來受蠻族的侵擾不斷,百姓隨時受到他們的殘害,王爺明兒就啟程去收拾那幫蠻夫,王妃可要保護王爺平安啊?!?p> 說完,他恭恭敬敬磕三個頭,“王妃保重?!?p> “屬下有命回來再來看您?!?p> 他轉(zhuǎn)過頭,提醒道:“王爺,咱們該走了?!?p> 寧王眼角潛藏的眼淚終于決堤,被他不動聲色抹去,“你先走?!?p> 黃管事聞言,立即施展身手,縮地成寸,不一會兒飛出去老遠。
終于靜下來了。
寧王輕輕撫摸著墓碑,他輕而易舉的找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田雨晴。
雨晴,雨晴。
“下雨的時候,天怎么會晴呢?”他問她。
還記得那時她笑靨如花,抓著手中的辮子,調(diào)皮道:“下雨的時候怎么不會天晴啊,你不知道嗎,那怎么會有太陽雨這個說法。”
寧王一噎,生硬道:“本王沒有見過?!?p> 女子笑著挽上他肩膀,趁他不注意偷偷親了他,他眼睛瞪大,滿臉不可置信,他怒斥:“你,你怎么這么不矜持!”
卻不知一抹緋紅悄悄爬上他的臉頰。
她被罵依然笑的開懷,不但不收斂,她反而還揪著他臉上的軟肉,笑瞇瞇調(diào)戲,“怕什么,你馬上就是我的男人了,皇上不是給我們賜婚了嗎?反正以后都要做的嘛?!?p> 她輕輕舔了舔他的耳朵,魅惑著他心里繃的緊緊的弦,“你說對嗎?”
他被她豪放的做法嚇到,他徹底紅了臉,不知是給氣的還是羞的,他白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冷漠道:“你放棄吧,即使你成了本王的王妃又如何,你這樣不顧形象的女子,本王是不會喜歡你的。”
她難得遲疑,她看著他的背影問他,“你喜歡趙馨兒是嗎?”
他身體一僵,說不清為什么突然怒氣上涌,他大聲斥道:“本王就是喜歡馨兒那樣美麗賢淑的女子,至于你,要不是你不要臉的纏上來,非逼得本王不得不娶你,你這樣的女人,本王才不稀罕?!?p> 說完,他毫不留情,走的干脆。
卻沒看到,他說完時,她捂著自己的胸口,難受的蹲在地上,看著他的背影走遠。
那時,天色也是如這樣一般暗,如果那時他轉(zhuǎn)身,看到女子這番模樣,他一定會后悔自己不該這樣折辱她,如果那時他不要那么固執(zhí)于他作為男人的尊嚴執(zhí)意要走,他一定會看到她對自己的一腔愛戀,被他親手揉碎丟在地上,如果他早點認清自己的心,他一定要好好將她抱在懷里,輕聲告訴她,其實,我愛的從來是你……
可惜沒有如果。
這世上也再沒有這個人。
他的這番話,注定只能埋藏在這個無人的夜晚,隨著他身死魂滅,消散的干干凈凈。
七盞酥油燈
先占個坑,明天補上。好困=_=。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