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山山頭,起了陰云
秋雨冷冽,
山中的氣溫更低了。
雨滴落下,涼風(fēng)無孔不入。
細(xì)雨滴落樹葉,滲入樹葉織成的綠頂,匯聚成一滴滴水簾,打破了平靜的潭面前,漣漪泛起,響起樂章。
柳不語盤坐在小船之中,衣服被水滴打濕,閉目調(diào)息,全身白霧飄起,聽著落雨聲,水滴聲,柳不語身心已經(jīng)最佳。
忽然
如有龍吟,麓山上空的烏云變得有些金黃,云層涌動,如滾滾流水,時而漆黑無比,時而流光璀璨。
時辰到了。
柳不語睜開雙眼,拿出一塊黃牛皮卷,里面裝著從鄭伯伯那討要來的銀針。
柳不語背的藥經(jīng)上有一套針法,能讓人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開穴行血,體力大增,柳不語要拿到水潭中的寶物,便是要靠此針法了。
柳不語多日跟著鄭伯伯虛心求教,挨了鄭伯伯多少狠手,才將這五針扎的精準(zhǔn)無比。
行針一主四次。
柳不語只感覺到身體中氣血上涌,便立刻將銀針拔出。
此時柳不語全身皮膚變的赤紅,整個人喘著粗氣,灌了口藥酒,一咬牙,便扎入了潭水中。
進(jìn)入了山陰潭水,柳不語沒有感到一絲冷意,心說這藥經(jīng)中記載的東西這般厲害?不由得感嘆文老頭讓背的書終于有些作用了。
柳不語在水中被一些銀色小魚圍繞,在身子邊游來游去,可柳不語一心只想往下,漸漸的四周只剩下了漆黑,柳不語卻沒有注意到,自己赤紅的皮膚上有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藍(lán)光在閃爍。
是藥三分毒,藥不可以亂吃,而針灸之法也是如此,沒有摸清楚效果用途前,連老大夫都不敢隨意亂扎,亂扎針是會死人的。
到了潭水的一半,柳不語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藥經(jīng)上記載的針法的確可以開穴行血,可柳不語不知道的是,穴位也是一道門鎖,這五針下去,雖說短時間不懼寒冷,可這是在這山脈陰譚之中,不是在陸地,一開始潭水中的陰氣尚少,只是緩緩的進(jìn)入柳不語的穴位之中,可現(xiàn)在,這潭水中的陰氣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瘋狂的鉆入柳不語的身體。
劇痛襲來。
柳不語疼的咬緊牙關(guān),陰氣在身體里橫沖直撞,全身血管突起,血管中的血液如被煮沸騰了一般,此時柳不語只覺得如萬蟻噬身。
可眼前已經(jīng)能看見那道白光,寶物近在咫尺,這時怎么能功虧一簣,就此放棄。
柳不語擠出身體中每一絲力氣,拼命的揮動著手臂向下游去。
陰氣如刀一般在刮著柳不語的五臟六腑,柳不語疼的只想大聲喊叫,可在這潭水水中張嘴就等于將命往閻王爺手上送,柳不語死死的瞪大了眼睛盯著那道白光,此時柳不語心中唯一所想,便是要將那寶物拿到手,幫小瑰,救牧叔。
漸漸的
柳不語已經(jīng)快疼的失去了意識,七竅都在往外流血,只在靠本能的滑動著手臂。
生死
一瞬之間
柳不語終于接近了潭底,眼前出現(xiàn)了一塊散發(fā)著白光的玉石。
柳不語已經(jīng)神志模糊,不知道此時自己身處何處,在干什么,只是本能的將右手伸向了玉石,最終,柳不語指尖終于碰到了那塊白玉石。
突然
潭底的白光似是被沉睡之中喚醒,散發(fā)的越發(fā)刺眼,玉石中出現(xiàn)了一個人首蛇身的女子在游動。
可柳不語眼前卻漆黑無比,什么都看不見。
以此同時
一道藍(lán)光從柳不語體內(nèi)迸發(fā),水中藍(lán)白光芒交替,似是二龍起舞。
片刻
柳不語只聽到耳邊響起嘯聲,頭腦頓時清醒,看著眼前發(fā)出幽幽光彩的白玉,一把抓起,便迅速的向上浮去。
心里默念著,文老頭保佑阿。
以后再也不能這么草率行事了,差點(diǎn)自己就要去那陰間當(dāng)廚子了。
……
浮出水面,柳不語貪婪的大口吸著這鮮美的空氣,翻身上了小船,雨滴打在肌膚上卻散發(fā)出一絲暖意,這世間終究是比這潭水中暖和許多的。
“小子,快將那玉石放來瓶中,”鄭伯伯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水潭邊,打著一把木片傘,手中捧著長型的木盤,木盤中有一細(xì)口長頸的白瓶,旁別有兩個巴掌大的木匣。
柳不語擦了擦臉上殘留的血水,一躍而起,準(zhǔn)備跳入水中游過去,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飛出去了好遠(yuǎn)一截,才落入水中,游了兩下就到了鄭伯伯旁別。
鄭伯伯滿臉詫異,“好小子,原來身手不錯嘛?!?p> 柳不語感覺到手中白玉的圓潤光滑,但也來不及細(xì)看,就放入了白瓶之中,只聽見叮咚的清脆落水聲響起,才發(fā)現(xiàn)瓶中原來有一層清水,而玉石正靜靜的躺在其中。
麓山又開始一陣搖晃。
柳不語扶著鄭伯伯才勉強(qiáng)站住。
“小子,快將這兩個木匣拿去,摘取焃桂葉后放入其中,你那兩片放入一個中,再多摘一片放入另外一個?!编嵅粗徽Z居然還在呆呆的看著山頂方向,又大聲的嚷道:“小子,麓山不會有事的,只是有些變化,快去摘焃桂葉?!?p> 柳不語這次抓起兩個木匣放入懷中,躍入水中,向那潭水中央一直不敢直視的焃桂游去。
五片焃桂葉依舊閃著火焰般的光彩。
柳不語只敢瞧著焃桂葉水中隱約的倒影,伸手去摘,感覺手中有一絲暖意,柳不語就知道拿住了一片,一拉。
“??!”
柳不語的慘叫響徹水潭。
如潭水中陰氣入體那般,這會柳不語摘掉焃桂葉的一瞬間,一股紅光順著樹干,再到樹葉沖進(jìn)了柳不語體內(nèi),而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柳不語像是身體里被灌進(jìn)去了滾燙的水,而水又從體內(nèi)往外迸發(fā),此時的柳不語叫的撕心裂肺。
沒被陰氣淬體的普通人若是去摘這焃桂葉,估計會被燒成碳,死的不能再死了!
柳不語在水中疼的死去活來,鄭伯伯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的叫道:“小子,撐住阿,這是不錯的好處,你拿到白玉說明你陰氣淬煉成功,這紅光一開始燒不死你,便再也弄不死你了?!?p> 柳不語現(xiàn)在真的是殺人的心都有了,要是能開口,現(xiàn)在柳不語就要罵死這老頭,撐???說的容易,你這個死老頭來試試看。
一炷香的功夫
柳不語漂在水面上,疼的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了,但手中還是死死的抓著那片焃桂葉。
鄭伯伯卻在旁別搖手叫道:“快些,快些,還有兩片焃桂葉呢!”
在這山陰水潭中只能漂浮著的柳不語,面無表情,拼命擠出了最后一絲力氣罵道:
“給道爺閉嘴,再嚷嚷,就算是老頭我也要揍的你滿地找牙!”
……
層云翻滾,黑云壓山。
麓山時不時的在輕微搖晃。
水潭邊
鄭伯伯乘人之危,心中可開心了,終于可以惡心惡心這個拿了一半藥材的臭小子了。
鄭伯伯一邊笑著,一邊喊著:“嘿,小子,快些起來摘焃桂葉,否則時辰過了,黃花菜都涼咯?!?p> 柳不語全身無力,但嘴上依舊罵罵咧咧的,雖然不相信這老頭的話,但焃桂葉還是得起來摘阿!
休息了一會,有些力氣了。
柳不語掙扎著
一次又一次的起身再跌倒在水中。
鄭伯伯還在旁別嘲笑著,“你小子這么弱的嗎?”
柳不語咬住牙起身,哪敢開口泄氣,氣是氣的牙癢癢,但現(xiàn)在又不是揍老頭的時候,漸漸的,柳不語還是爬了起來,但心里還是對剛剛那道紅光懼怕不已。
這世上有人被開水燙過后還會拿開水澆自己第二次嗎?
有
柳不語就是!
一咬牙,柳不語的手再伸向了第二片焃桂葉,心里想大不了再躺水里一會,也要摘下來。
焃桂葉離開樹枝,一道紅光再次入體。
而柳不語卻沒有再疼的死去活來,只是全身有一股暖意。
咦!這是怎么回事?
柳不語直接抬頭看向焃桂葉,焰波流動,還是覺得那般華麗不已,但心神沒被牽引,壯起膽子,柳不語又將手伸去了第三片焃桂葉上,隨即紅光入體。
這次卻連一絲感覺都不曾有。
撓了撓頭不知緣由,柳不語將焃桂葉分邊放好,便向鄭伯伯那邊游去。
柳不語將懷中裝著一片焃桂葉的木匣遞了過去,鄭伯伯接過后,神情嚴(yán)肅,忽然扭頭就跑,嘴里喊著:“小子,山主還在等我,我先去交差了!”
速度快若脫兔。
“跑的真快阿!”柳不語摸了摸鼻子,瞇著眼看著小跑著的鄭伯伯,咧嘴壞笑了起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以后有的是機(jī)會!”
說完柳不語轉(zhuǎn)身便往山下走去了。
遠(yuǎn)處的鄭伯伯呼出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眼身后,慶幸的說道:“還好這小子沒追來,要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可經(jīng)不住折騰,以后嘴不能這么碎咯!”
不過終于贏了一會,鄭伯伯喜不勝收,樂呵呵的哼著小曲往山頂走去。
******
金鱗開云,龍吟出日,
陰云中第一縷陽光出現(xiàn),照向了山頂中的那道紅色身影。
雨水打過的皮毛依舊光彩照人。
這時的山主顯得靈氣飄渺。
山主面前放著鄭伯伯剛送來的木匣。
麓山搖晃已經(jīng)停歇,龍吟聲也消失不見,雨過天晴,彩虹自現(xiàn),一道巨大的虹幕越過了麓山山頂,栽向了遠(yuǎn)方。
閣樓中的那幅畫再起波瀾,畫中踏出了一位翩翩少年,俊雅的臉旁上有金光閃過,臉上的喜悅再也藏不住了。
“哈哈,蒼天何其顧我,各位兄弟我先行一步!”周觀沂仰天笑著,而口中的話卻不知是說與何人聽的。
周觀沂身后的畫像隨著周觀沂離開后灰飛煙滅,畫中響起一聲低鳴,鹿焱知道,是那位恩人在說,從今以后麓山便與我兩不相欠。
閣樓的窗戶與門,在周觀沂出來后全部鎖了起來。
山主鹿焱轉(zhuǎn)身望向山脈,眼神復(fù)雜,有些東西已經(jīng)消失不見,麓山今后,便再也不能輕易的躲避這世間的是非了。
不過了卻一樁因果,已經(jīng)是極好的了。
“世子殿下更進(jìn)一步,可喜可賀,這是麓山送上的賀禮?!鄙街骺粗媲斑@位年輕人,感慨良多,面前的木匣飄起,落在了周觀沂手中。
周觀沂打開一看是焃桂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有天命相助,我周觀沂成大事可期也。
“既然世子殿下已經(jīng)取得寶物,那還請殿下今日便帶著手下一行人離開麓山?!甭轨驼Z氣平淡,態(tài)度卻讓人不容拒絕。
周觀沂搖了搖頭,“山主何必著急,本世子還想多留幾日好好看看這麓山的美景呢!”
“麓山有要事封山,殿下等人留在這山中不妥?!?p> “有何不妥?”周觀沂問道。
鹿焱笑道:“世子留在這麓山容易,可封山后,想出這麓山,就由不得世子的意愿了。”
周觀沂意味深長的說道:“山主莫非還想軟禁本世子不成?”
“哈哈哈!”鹿焱笑聲高傲,仿佛聽到了一件趣事,“世子不要誤會,封山之術(shù),是封禁這山脈中的一草一木,活物死物,山中之物,皆唯我用,一旦開啟,世子想走出這麓山是千難萬難,老夫只不過是好意提醒世子罷了。”
周觀沂思緒急轉(zhuǎn),打定了主意,正張口說話,卻突然發(fā)現(xiàn)嘴中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隨即看向了山主,眼神有些不滿。
山主鹿焱平靜的說道:“靈獸比人知命,懂禍福,世子那一套在官場威逼利誘的說辭,就不用來游說老夫了,老夫活于自己,死于天地,卻永遠(yuǎn)不會為了什么世俗王朝,榮華富貴而陷麓山于危難的?!?p> 說完鹿焱轉(zhuǎn)身背對著周觀沂緩緩說道:“世子殿下慢走。”
周觀沂咳嗽了兩聲,發(fā)現(xiàn)又有了聲音,心中驚駭欲絕,拉攏山中靈獸兇獸出山幫自己這可是臨時起意,從未對人說過,這天下要真有讀心術(shù),那還了得!
知道事不可為,周觀沂手中握著木匣,沉聲說道:“山主以為,躲在這山中與世無爭,便能安穩(wěn)度日?”
鹿焱卻依舊站著,仿佛不曾聽見,周觀沂也不計較,繼續(xù)說道:“只要在這天下,我淮漢不允,就算在天涯海角,也無人能置身事外,山主還是好好思量才是,告辭!”說完周觀沂轉(zhuǎn)身離去。
周觀沂走遠(yuǎn)后,山主鹿焱才開口說道:“小瑰出來吧!”
一旁的樹林中,胡小瑰滿臉不情愿的走了出來,哀求道:“鹿叔叔,我能不能去跟哥哥道別后再來閉關(guān)?”
鹿焱嘆了口氣,安慰道:“小瑰,我用閣樓鎖住了殘余的帝王之氣,時間不能長久,現(xiàn)在你必須進(jìn)閣樓閉關(guān),日后,你才能跟那小道士四處游山玩水,忍這一時,往后一世,小瑰你才不會過的艱難!”
胡小瑰也明白鹿叔叔的用心,點(diǎn)頭答應(yīng),猶豫了一下,繼續(xù)問道:“鹿叔叔,小瑰的東西交給哥哥了么?”
“已經(jīng)讓你鄭伯伯去轉(zhuǎn)交了?!甭轨筒蝗绦睦^續(xù)看小瑰難過的模樣,低下鹿頭蹭了蹭胡小瑰說道:“小瑰準(zhǔn)備好了么?”
小瑰強(qiáng)忍著淚水回答道:“準(zhǔn)備好了?!?p> 說完鹿焱便帶著胡小瑰,一道紅光,進(jìn)入了閣樓之中。
麓山山頂,重歸寧靜,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