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刀子,味濃烈,似火燒,因飲下時如刀尖過喉一般而得名。在高山之中,晝夜冷熱之差極大,山中之人夜晚多以喝此酒來暖和身子。
庭院中早已經(jīng)無幾人賞月,大多都喝的爛醉如泥,胡小瑰左手抱著花蝴蝶,右手扶著紫色彩燈,津津有味的坐在一旁聽著柳不語和牧以歌插科打諢,說著趣事,當(dāng)柳不語告訴了牧以歌牧叔的焃桂葉有著落了時,牧以歌便猛灌自己,一時間便喝多了。
牧以歌口齒不清,扶著柳不語的肩膀嚷起了往事,說起了柳不語身上的舊傷,說起了柳不語練刀時被自己父親教訓(xùn),說起了柳不語腦子機(jī)靈想辦法幫自己賣掉皮貨….許多許多,牧以歌講的眉飛色舞,可講著講著,牧以歌的神色卻從高興漸漸變成了擔(dān)憂,最后牧以歌忽然說了一句,“破木頭!你可千萬不能死外面??!”
說完牧以歌認(rèn)真的看著柳不語,等待著回答。
柳不語苦笑著點了點頭,算是答應(yīng),早在以前,柳不語便告訴了牧以歌,當(dāng)自己舊傷痊愈之時,就是離開紅葉山之日,而柳不語也明白,自己帶著這三腳貓的功夫進(jìn)入江湖,以歌兒是決計不放心的。
牧以歌也知道,自己要照顧父親,不能跟著破木頭一起去闖蕩江湖,可江湖人心險惡異常,就破木頭一人,牧以歌如何能放下心來。
可胡小瑰一聽,卻以為牧以歌在說柳不語會客死他鄉(xiāng),便一萬個不高興的站了起來,嘟著嘴生氣的指著牧以歌,“呸呸呸!大個子,我哥哥一定會生龍活虎的活著的,會給小瑰做好吃的呢,你怎么能說這么不吉利的話!”
牧以歌拿小姑娘也沒辦法,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便只能將頭扭開繼續(xù)喝酒。
這讓胡小瑰更加憤憤不平,不管是誰,咒柳哥哥便是千萬的不行,胡小瑰嘟著嘴就要上前繼續(xù)理論。
柳不語連忙拉住胡小瑰,神情嚴(yán)肅的說道:“小瑰,以歌兒是好意,莫要生氣,就算天下的人都要我死,以歌兒也是那個全天下唯一會幫我的人??!”
胡小瑰轉(zhuǎn)身看著柳不語,語氣不滿的說道:“哥哥,小瑰也愿意呀,小瑰以后也能保護(hù)你的?!闭f話胡小瑰揮了揮拳頭,模樣認(rèn)真。
“對對對,哥哥還有小瑰呢!”柳不語心里開心,笑著點頭。
正當(dāng)此刻
鄭伯伯走進(jìn)了庭院之中,快步走到跟前板著臉道:“現(xiàn)在都是三更天了,小瑰你怎還在玩耍?方才我不是已經(jīng)叮囑過你了,讓你二更便去找山主,山主有要事找你!”
胡小瑰滿臉窘迫,吐了吐小舌頭,本來鄭伯伯已經(jīng)反復(fù)叮囑過了,可自己還是玩過頭了,連忙將花蝴蝶遞給了柳不語,拿著紫色的彩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往山上跑去。
唉!
鄭伯伯看著這小丫頭急躁的性子忍不住嘆了口氣,這麓山中,人人都放縱著胡小瑰,生怕小丫頭不開心,可這樣反而會害了小瑰啊,嘆著氣,鄭伯伯沒好氣的看向柳不語道:“沒多久小瑰就需要山陰潭水中的那件寶貝,小子你還是早些拿到為好?!闭f完鄭伯伯便轉(zhuǎn)身往外離開。
柳不語抬頭望了一眼那如玉盤般的圓月,月光如燈,讓庭院中的白墻抹上了一層銀裝,柳不語知道自己必須將焃桂葉與潭底的寶貝拿到手,的確不不該在此浪費(fèi)時間,便扶著狠命灌酒的牧以歌,二人搖著步子往住處走去。
出了庭院,麓山此時便已無燈火,今夜的月光,已經(jīng)將整個麓山照的明晃晃的,山腰的路上,只有柳不語和牧以歌搖搖晃晃的走著,披星戴月,如天將披甲。
到了宅院房中,牧以歌將手中的酒壺中最后一口燒刀子送入口中,便將酒壺摔的粉碎,掙脫了柳不語扶著的手,倒頭便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破木頭,俺回去跪著求也要讓俺爹教你武藝,讓破木頭你成天下第一!”說完牧以歌便鼾聲大作。
柳不語站在床前,一時間有些呆住了,隨后呼出一口濁氣,獨(dú)自走出了屋子,孤零零的坐在了院子中的石臺之上,抬頭望著銀月怔怔出神。
江湖中有句老話,
習(xí)武皆命,命不由己。
柳不語抬頭對著夜空喃喃的說道:“老天爺啊,我柳不語這輩子,命得由著自己糟踐,這輩子該還的,下輩子再還你吧?!?p> 柳不語說話的語氣平淡,透著的卻是滿腔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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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辰時已至
山主鹿焱在閣樓門口昂首而立。
眼前石階,青苔依舊。
一聲聲不急不緩的腳步聲穿過了臺階,清脆悅耳,腳步聲似乎帶著喜悅,讓寧靜的麓山山頂多出了一份生氣。
不一會,腳步聲便消失了。
破舊閣樓前站著一位俊雅少年郎,手中握著一個破布卷軸,眉梢舒展,面帶喜色。
“恭迎世子!”山主鹿焱低頭行禮,敬的不是淮漢權(quán)貴,而是周觀沂手中那破布卷軸,四百年的恩情,值得鹿焱低下頭顱。
周觀沂滿心歡喜,自己從通州到這古岸郡,幾經(jīng)波折,受盡苦難,但皇天不負(fù)有心人,終歸還是瞞住了那幾位的眼線,安安全全的到這麓山,此時寶物已經(jīng)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如何能不高興?
周觀沂春風(fēng)滿面低身還禮道,“山主看護(hù)了四百年,辛苦了!”
“世子既然拿到了卷軸,地位也如同那位恩人一般,無需客氣,這邊請。”鹿焱語氣帶著一絲虛弱,不愿再多講,轉(zhuǎn)身帶著周觀沂往閣樓中走去。
周觀沂跟在山主身后,又進(jìn)了那日見面的房間,不見山主如何動作,周觀沂眼前一花,便看見那幅書生畫前的桌案香爐都消失不見,而書生畫像卻在慢慢的變大,最后變化的如同一道門一般大小。
“世子殿下知道這其中的兇險,也只有拿到卷軸之人才知道如何進(jìn)入這陣圖之中,世子進(jìn)入陣圖,雖手握卷軸,但還是謹(jǐn)慎小心些,鹿焱祝殿下早日成功!”山主神情真摯,恭恭敬敬。
周觀沂長出一口氣,終于找到了卷軸中所謂的生門,原來一直便在眼前,只要按卷軸中的方法行事,黃龍玉璽必定手到擒來。
周觀沂右手探出,在畫中的幾個方位連連下指,那畫如同水面,驚起層層漣漪,周觀沂舉步往前邁向了陣圖之門。
門外突然響起異吼,響徹云霄。
“放肆!”
山主鹿焱怒吼。
閣樓外有一道黑影,速度快的看不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了周觀沂的背后。
山主前蹄立起,鹿角大放光彩,那黑影慘嚎一聲,就被彈了出去。
此時
周觀沂也安然無恙的走入畫中,墻上的畫卷再次恢復(fù)原樣,閣樓重歸于平靜。
山主看向了那道黑影,嘆氣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這座山,但這幾百年的安寧都是他人相贈,我們不可再貪得無厭了?!?p> 那道黑影嗚咽著,悲傷不已。
“禍來,總會抗下來的,但我不準(zhǔn)你們恩將仇報,忘恩負(fù)義,獴!”鹿焱的聲音震耳欲聾,不容置疑。
如果柳不語和牧以歌在,就會知道這道黑影,便是當(dāng)初他們來到麓山周圍時,所遭遇的護(hù)山兇獸獴,獴四爪獨(dú)牙,三色長尾,體型如牛犢,迅猛無比,為麓山護(hù)山兇獸之首。
那時的牧以歌和柳不語可是被獴追的只有抱頭鼠竄的份,而如此厲害的獴如今在山主面前也只能俯首稱臣。
山主全身紅光大作,這時的鹿焱顯露出來了強(qiáng)橫的一面,氣勢壓的獴只能趴在地上哀嚎。
“麓山上下聽令,若再對周世子有所圖謀者,吾殺無赦!”
麓山所屬皆如耳起驚雷,一些膽小的已經(jīng)跪伏在地,山主一怒,可改山色。
而周觀沂柳不語這一行人,卻全然不知,只是看向那麓山山頂,紅光耀眼,如日出一般,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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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泉城中
儒士長衫的說書先生,正摸著那沒有胡子的臉旁,說著故事正興起時卻忽然停下,扭頭望向了麓山山脈的方向,眼中若有所思,愣了一會,路邊有人不耐煩的催促道:“你這人,這才講了一半,咋還停下了呢?”
說書先生這才轉(zhuǎn)過頭來賠笑道:“各位,今天來換個故事吧!”
可路人哪里愿意,罵罵咧咧的四散離去,白忙活了一場的說書先生也不惱,撓了撓臟兮兮的頭發(fā),隨后聞了聞滿是污泥的手指,覺得味道還不錯,便樂呵呵的往一旁的酒肆走去,打算用身上最后的幾個銅板,換碗濁酒解解饞。
一輛雕刻精細(xì),漆色華麗的馬車從路邊駛過,車內(nèi)響起的聲音如天籟悅耳,“管家,我們?nèi)フ椅航憬?!?p> 馬車慢慢走遠(yuǎn),說書先生眼睛一閉,自言自語道:“這城中的風(fēng)雨,何曾少過??!”
一個跟在馬車后心懷不軌的小混混,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捂著眼睛,淚如泉涌,不明白為何,便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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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冰冷
在潭水中的柳不語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快被凍住了,四周也只剩下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四周的黑暗如泥沼,伸出無數(shù)的觸手,似乎想將柳不語永遠(yuǎn)留在這潭底之中。
此時
柳不語在逼自己向下潛去,山主派人告訴了自己,麓山這幾日內(nèi)便會出現(xiàn)變化,變化到來時,柳不語必須將潭底的寶貝拿到手。
可柳不語到現(xiàn)在還不知寶物長什么樣,心說這寶物萬一藏在石頭里,自己怎么找得到?
游著游著
忽然
黑暗中,出現(xiàn)了一道白光,似夜里看見的北斗星一樣明亮。
如此顯眼
柳不語知道那一定就是山主口中所說的寶物了,心中一喜,可樂極生悲,呼吸徹底混亂了,柳不語的身子也支撐不了繼續(xù)往下游去,只能不甘心的望了白光一眼,柳不語便往上浮出了水面。
柳不語累的筋疲力盡,艱難的爬到了火堆旁,但還是忍不住開心的大笑了起來,“他娘的,終于要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