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清晨的黃浦江

　　這天早上五點，天還沒怎么亮，小毛和阿爹就從家里出發(fā)，在東昌路碼頭坐大伯他們的鐵駁去往南匯。

　　說實在話，也就是因為對坐船有特別的興趣，要不然在這樣寒冷的冬天，小毛是萬萬不可能從溫暖的被窩里清晨自己能爬起來的。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一份美好的想象和憧憬，為了做好周全準(zhǔn)備，昨晚上八點還不到，他就自覺早早上床睡覺了。

　　清晨，黃浦江上淡淡的霧氣迷蒙。有駁船船隊“突突突”劈開江水前行。不過這時候江面上來往船只還不是很多。

　　黃浦江溫柔。

　　見慣了川流不息、忙忙碌碌的黃浦江，看著眼前如此平靜、更顯寬闊的江面，小毛睡眼惺忪站在船艙里，本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腦袋，突然間好像清醒了好多。

　　從船上眺望浦西，上海的清晨就像一位剛剛睡醒洗盡鉛華的交際花?；蛟S，昨夜那里曾經(jīng)燈火輝煌、車水馬龍，盡情地宣泄著繁華，而現(xiàn)在卻又是這般地靜謐朦朧……

　　每一座著名的城市基本上都有一條能夠代表它的河流。對于上海人來說，顯然黃浦江就是那條神奇的河流。此時她靜靜的流淌，靜靜的看盡繁華。

　　但是眼前的這條散發(fā)著陣陣惡臭味的、阿爹口中的生活船，于他心中千百次的想象實在是相去甚遠。說是生活船，其實就是生活垃圾清運的鐵駁船隊。

　　這些裝滿生活垃圾的鐵駁都是屬于同一個運輸社的。SH市每日產(chǎn)生的生活廢棄物，絕大部分就是由這些生活船運往市郊各區(qū)縣及江蘇、浙江兩省的農(nóng)村，確保城市生活廢棄物日產(chǎn)日清，從而保障上海環(huán)境安全運行。

　　今天這條滿載的鐵駁將經(jīng)由黃浦江、大治河、清運河等內(nèi)河航道網(wǎng)絡(luò)，最后抵達老港垃圾填埋場，卸下垃圾進行焚燒、填埋處置。

　　上海老港固廢基地作為上海垃圾處理系統(tǒng)中末端處置的主要基地，是當(dāng)時亞洲最大的垃圾填埋場，基地肩負著SH市70%左右的生活垃圾處置任務(wù)。中間要途經(jīng)南匯，小毛他們就在那里的碼頭下船。

　　駁船經(jīng)過第三鋼鐵廠和發(fā)電廠。工廠高聳的煙囪冒出滾滾黑煙，順著江風(fēng)飄蕩。還隔得很遠，小毛就聞到有一股股比船上生活垃圾更難聞的氣味。

　　到底是孩子，小毛感覺到有陣陣?yán)б庖u來。他用手使勁往臉上擦擦。

　　駁船船艙里，有全套的生活用品。伯母見狀，趕緊在船艙里的小床上挪出來一個地方。小毛鉆進被窩沒多久很快就睡著了。

　　這時候拖船駕駛里，大伯兩眼時刻看著江面，一邊小心地操控著船舵。

　　站在旁邊的王國良從口袋里掏出香煙，先給大哥一只，再自己嘴里銜一只，然后掏出來火柴分別點上。

　　王國良長吸一口香煙，問：“這么早出船，阿浦他們兄妹倆在家里沒事吧？”

　　大伯一只手夾著香煙，笑道：“又哪能辦法？以前他倆小辰光，都是我和你嫂子把時間調(diào)開來分別上船?，F(xiàn)在孩子長大了，基本上能照顧自己了。沒事的?！?p>　　王國良搭話：“說實話，阿浦這小孩還是很能讓人放心的，兄妹倆表現(xiàn)都不錯，減少了你和嫂子很多后顧之憂，也算是給你們省了不少的心事?！?p>　　“一般我們都會把飯菜提前給他們準(zhǔn)備好，他們回家只要熱熱就可以吃了的?！贝蟛π?，說道，“阿浦其他都好，最困難的還是生爐子。不過也沒有關(guān)系，旁邊人家?guī)缀醵际俏覀円粋€單位的同事，會去幫助他們的，我們互相都有過交代?！?p>　　江面更加開闊。駁船稍微加快速度，逆流而上繼續(xù)往前航行。

　　沉默一會兒，大伯說道：“現(xiàn)在關(guān)于星期日工程師的議論，好像消停了好多?！?p>　　王國良徐徐吐出一口濃煙，說：“再等等看看情況吧。馬上要過年，至少也要等過年以后再說了?！?p>　　“前一向打電話給我丈母娘家的時候，他們又說到了這件事。”大伯緩緩說道，“聽說造船廠那邊現(xiàn)在很著急，去我丈母娘家里好幾次了。不過他們知道上海這邊發(fā)生的事情，也不好多說什么。但退他們心里怎么想，我還是很明白的。”

　　王國良說：“他們吳廠長，我中間聯(lián)系過幾次?！?p>　　大伯說道：“聽說造船廠很多的工作都不得不耽擱下來，噸位大的船舶訂單好些都推掉了。”

　　“造船廠現(xiàn)在面臨的兩個關(guān)鍵問題，一是項目配套，一是船舶電子。這兩件事都是急不來的。阿哥你可以告訴他們，船舶電子的事情，你讓他們徹底放心?！?p>　　王國良想了想，又說道：“上次帶回來的任務(wù)，我們學(xué)校的郭老師，就是我和你以前講起過的國外留學(xué)回來的專家，我們私下里交流過很多次，一直都在尋找辦法解決。一旦有了結(jié)果，肯定會及時通知他們的?！?p>　　“嗯，過完年就過完年吧?！贝蟛f道，“過完年，你大嫂可能也要調(diào)整工作。阿浦馬上要面臨高考，想著在家里給他多做做后勤，最起碼讓他吃的稍微好一些，算是我們做父母的責(zé)任吧?！?p>　　他接著說道：“還有建好和你家小毛，下半年都是初三，都要抓緊時間好好著督促他們學(xué)習(xí)的。講實話，我們兄弟倆估計也就現(xiàn)在這樣了，希望還是在他們后代身上?！?p>　　王國良點點頭，繼續(xù)吸煙。

　　過一會兒，大伯說道：“現(xiàn)在反正也沒有什么事情，到南匯還要有一段時間，你要不上后面船艙找地方去瞇一會兒？”

　　“算了算了，堅持堅持再站一會兒，天應(yīng)該也快要大亮了?！蓖鯂己呛且恍?，說道，“現(xiàn)在幸虧是冬天，要是天熱的時候，這一大船的垃圾，怎么能睡得下來？”

　　“木駁更臭，你以前開木駁辰光，沒聽你有嫌棄過的啊？”大伯笑說道，“剛過了三天好日子，就把以前的不堪忘得一干二凈了？”

　　兄弟兩人哈哈大笑，繼續(x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伯母洗漱后，生煤爐，開始準(zhǔn)備早飯。早飯只有兩種選擇，一是稀粥咸菜和包子，一是蒸熟了的土豆，這兩樣都早已經(jīng)做好，只要再熱熱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