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零拷老酒
很有意思的是，姐姐雖然經(jīng)常買大腸頭回家，但她自己卻不歡喜吃。
可能大腸油水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姐姐總覺得肥腸是一種既難聞又不好清理洗凈的食物，認為食堂做出來的肥腸極其不衛(wèi)生，總有一股嫌棄的味道。
家里人也只有小毛和阿爹偏偏愛吃。他們兩人口味相一致，說就是喜歡這股稍微有些臭臭的味道。爺倆都認為肥腸具有很強的柔韌性，并不像豬肚又厚又硬，口感順滑，不僅很下飯，而且油水多，營養(yǎng)還很豐富。
說到大腸的油水多，這里面還有一個有趣的故事。
說的是這家腸衣廠在六七十年代，曾經(jīng)有職工貼大字報批評曰：“廠領(lǐng)導(dǎo)不關(guān)心職工身體健康，食堂天天供應(yīng)大腸頭，油水太足?！边@則大字報曾經(jīng)風(fēng)靡了整個陸家嘴，當(dāng)做老百姓暗地里的笑料，在當(dāng)時幾乎人盡皆知。
姐姐買了四分之一只燒鵝。攤主剁塊的時間，姐姐說道：“剛才看你走路低著一個頭，好像滿腹心事的樣子，有事？”
小毛低著頭看路。不響。
姐姐一見這樣，知道他肯定有事，說道：“有事就和阿姐說。只要能幫到你阿弟，我肯定會幫你的?！?p> 小毛接過用紙包著的這半只燒鵝，兩人往家里走。沒走幾步，小毛站住。他想了想，抬頭說道：“還是阿姐好。不過我先和你講好，這事不能告訴家里人的?！?p> 哦？你還真有事？”大姐說道：“說吧。是不是又和“四眼”、林樹他們出去惹禍了？”
“惹禍倒沒有，不過今天確實是發(fā)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小毛于是把今天洗澡后去消防隊東昌路的瞭望塔參觀，還有后來小花腳扭傷的經(jīng)過簡單說了一遍。
聽過后，姐姐問：“那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想法？”
小毛停頓一下，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F(xiàn)在小花腳扭傷了，她肯定不敢回去和她外婆家里人說的。”
姐姐看著小毛，聽他繼續(xù)往下講。
“阿爹不是講過的嗎，傷筋動骨一百天。小花她沒有錢，又不可能問她外婆家里人要錢的。所以我想給她買上一些藥，比方講黃花油之類的給她送過去，再買上一些好吃的東西給她，也算是一點點的安慰吧？阿姐，你看可以嗎？”
姐姐詳細詢問了小花傷勢的情況，說道：“是有這個說法的。腳受傷了確實不方便，再講小花還要每天上學(xué)，哪能辦？”
小毛說道：“上學(xué)的事情我想過了。每天就由我和‘四眼’負責(zé)小花去學(xué)校。反正她學(xué)校和我們學(xué)校不是很遠，先把她送到學(xué)校也不會遲到的?！?p> 姐姐想了想，說道：“這樣，我給你一些零用錢，送小花的東西你自己選擇去買，好伐？”
小毛高興地跳了起來。
“小心，不要把紙里的燒鵝給掉出來了?！苯憬阈α诵?，又說道，“我看這樣好了，我們再去旁邊商店拷上一斤老酒，阿爹和二毛今天都在家里，我們好好著吃一頓飯?！?p> 于是兩人又轉(zhuǎn)身去商店拷老酒。小毛說道：“也不知道阿哥下班后一天到晚在干什么？有時候整夜整夜都不見他人回來的?！?p> 姐姐輕聲說道：“你哥哥他現(xiàn)在工作不順利，所以才歡喜找他以前同學(xué)聊聊天，講講閑話。另外，家里擁擠，有時候他不太愿意回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小毛你要多顧及到他的感受?！?p> 小毛說道：“我沒有其它的意思。只是阿哥每次出去睡別人家里，也不是個事的啊。怎么說呢，現(xiàn)在誰家的住房條件不困難？”
“隨他去吧，只要不在外面做出來違法犯紀(jì)的事情就行?！苯憬阏f道，
“再者講了，你這個阿哥實際上是一個不太善于說話，也不太歡喜交際的人。他說是去找他的同學(xué)，實際上我知道，翻來覆去總是那幾個人。其中有一個鄉(xiāng)下的同學(xué)，就在嶗山新村的后面，他家里是二層小樓，地方寬敞，所以每次他說要出去找同學(xué)，阿爹和姆媽每次都同意的原因也在這里。”
“家里的住房條件，這么多人，吃飯睡覺都在一個房間里?，F(xiàn)在我們都長大了，有時候想想也確實不太方便的。”小毛說道：“我對阿哥沒有任何意見。講實話，阿哥出去了，我一個人在閣樓里睡得要更好一些的?！?p> 商店的老板認識小毛姐弟倆，開玩笑道：“小毛，你們家老頭子一般不怎么喝老酒的啊。今天怎么想起來要拷一斤回去，平時不都是最多半斤的嗎？”
姐姐笑道：“爺叔，生意歸生意，儂好好打酒就行了，東打聽西打聽介許多，啥意思，那么多話干啥？”
商店老板拿出來一個空瓶子，一只竹質(zhì)的酒吊，開始打酒。一吊半斤，兩吊灌進去，剛好一瓶。他把封好的酒瓶遞給小毛，說道：“吃完老酒記得把玻璃瓶還我，曉得伐？”
回到家，家里晚飯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姆媽見他們進來，說道：“大毛你又買回來介多吃的東西，不要花鈔票的呀？怎么還想起來給你們阿爹拷上一斤老酒？”
姐姐說道：“難得一家人在一起吃頓飯，所以高興高興。剛好天冷，你們兩個阿弟可以陪著阿爹吃一點老酒?！?p> 二毛夾起來一塊燒鵝，放進嘴里大吃大嚼，笑道：“我們今天沾阿姐你的光了。不過喝酒還是免了吧？”
阿爹笑了笑，說道：“二毛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參加工作，吃吃老酒不阻攔你的。只是小毛你還小，我跟你說，大學(xué)之前，我都不建議你吃老酒的?！?p> 姆媽說道：“今天高興，老酒想吃的話，小毛你也可以少吃一點?！?p> 吃飯其樂融融，各自都講了一些發(fā)生在自己單位、學(xué)校有趣的事情。
到半途，阿爹突然間說道：“下個月農(nóng)歷十一月十八，我一個同事結(jié)婚。到時候你們仨，誰愿意跟我一道過去吃這個酒席？”
小毛仨停下碗筷，看著阿爹。
阿爹說道：“距離比較遠，在南匯鄉(xiāng)下。我本來沒有打算過去現(xiàn)場的。只是上個月，我們學(xué)校教研室分配腳踏車供應(yīng)票，本來這次輪到給我的。不過我一想他馬上要結(jié)婚，應(yīng)該用得著，所以就主動先讓給他了。好了，這一次他就非要我過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不可?！?p> 二毛趕緊第一個推卻：“這種場合我不太樂意去的?！?p> 姆媽看看二毛，沒有說話，繼續(xù)夾菜吃飯。
姐姐笑了笑，說道：“這種事體，我覺得還是讓小毛跟著去比較合適一些。”
小毛問：“那么遠，我們要怎么過去？”
“坐船，就坐大伯他們的生活船沿黃浦江一直到南匯，然后再轉(zhuǎn)汽車過去?！?p> 小毛聽說有船可以坐，想想這將是他第一次坐船在黃浦江上遠距離開行，當(dāng)然輪渡除外，于是充滿期待地滿口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