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安面色凄苦走在這白馬鎮(zhèn)上,垂頭喪氣,這回他兜里真真是一干二凈。
在那瞎眼老頭的茶肆之中同趙之寒一起吃茶之時還想著趙之寒會不會將那頓茶錢以及自己先前欠下的兩頓早飯錢一同給了,可沒想到趙之寒吃完茶之后轉(zhuǎn)身就走,未曾往桌子上丟下一枚銅錢。
那瞎眼老頭過來收拾桌子的時候趙長安實(shí)在是沒臉說出那一句“先賒著”,抓耳撓腮半晌之后嘆了一口氣,將自己錢囊之中的那一金二銀三枚銅錢一齊給了那瞎眼老頭,說自己身上沒帶錢,就先拿這幾枚銅錢抵押在你這里,等會拿了錢再贖回來。
原先趙長安還準(zhǔn)備給瞎眼老頭解釋一番說這幾枚銅錢都是有大來頭的,雖然自己也不曉得是什么里頭,但總是有些價值。可瞎眼老頭憨憨笑著說了一句公子若是沒錢賒著就好。
瞅著這瞎眼老頭臉上的憨厚之色,趙長安終歸是沒能將那句解釋說出口,只叮囑了兩聲說莫要將這些銅錢給花出去了,自己今后會來贖的。
瞅著這比起前段日子蕭條不少的街道,趙長安嘆了一口氣,心說自己還真得找個門路來掙些銀子了。
只是趙長安就只會打獵,除此之外也無多少本事,如今同那飯來齋的掌柜的紅了臉,自己也不能打到獵物再賣到飯來齋里頭去不是?
想到這里,趙長安面色微微凝重,那茍掌柜不曉得與薛如月那娘們究竟是何等的干系,先前的做派擺明了是要?dú)⒘俗约海凰啦恍?。為那趙之寒賣了一個面子他才得以茍活,否則此刻就已經(jīng)是入了地府幽冥。
可趙之寒也只是賣了一個面子罷了,這茍掌柜雖然是懼于趙之寒的手段,但心中對自己的恨意未必會消減多少,只怕早已將自己擺上了要死之人的榜單首位。
趙之寒肯定不會時時刻刻都護(hù)著趙長安,趙長安也撇不下這個臉來叫一人一天到晚看護(hù)著自己,丟人丟大發(fā)。擺在他眼前的就只能是兩條路,一來是將那茍掌柜給殺了,二來便是逃。
這第二條路趙長安根本就未曾考慮過,心說自己在這白馬山上、白馬鎮(zhèn)中活了這么些年,怎么就要被你給趕走?若是傳出去,我打出來的這份面子豈不就落成了笑談?
輕狂之際,果然是受不得半點(diǎn)的委屈。
那便只能選第一條路,可這條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趙長安與那茍掌柜之間的實(shí)力差距頗為明顯,盡管先前那茍掌柜是占了自己傷勢為好的便宜,但趙長安心里清楚,就算是自己未曾受過傷,也根本就不是那茍掌柜的一合之?dāng)场?p> 不說趙之寒提到這茍掌柜已經(jīng)是浩氣之境,就憑著在那一枚銀錠子上動手腳的本事,趙長安就自愧不如。若是在山林之中趙長安自問能與那茍掌柜戰(zhàn)個幾回合,可若是在這等視野寬闊毫無阻攔的街道上,便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硬碰硬沒有法子,那便只能是想想陰人的手段。
可想著想著,趙長安的面色便又凄苦了一重,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曉得這茍掌柜是十多年前來此開店的外來人之外,就再不曉得那人的底細(xì)!
這時候才猛地驚醒,那茍掌柜在白馬鎮(zhèn)住了十多年的時間,鎮(zhèn)上的人都曉得有這么一位“和善”的掌柜,也只曉得有這么一位掌柜!
不曉得那茍掌柜是乃是何方人士,不曉得這茍掌柜名誰,不曉得他是否成家,不曉得他有無父母子嗣,不曉得飯來齋進(jìn)葷素食材的途經(jīng),就連他這些年究竟是住在飯來齋之中還是另有他處歇身都未曾有半點(diǎn)消息。
但習(xí)以為常。
趙長安的面色愈加慎重,才終于曉得這茍掌柜的厲害之處。不曉得其他消息,便無法在他的飯菜里邊下毒,無法躲在他必經(jīng)的路上打黑棍,無法做一個隱蔽的陷阱守株待兔。
而如此一來,在趙長安心中,這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便成了一條躲在黑暗角落之中的毒蛇。
從來就只有毒蛇陰人的,就未曾聽說過人能陰死毒蛇這么一說。
趙長安終于忍不住在想,難不成自己還真得在白馬山上或是白馬鎮(zhèn)外躲一段時間來避避風(fēng)頭?
正走著,迎面撞上了那飯來齋之中的小二。趙長安垂著腦袋看著街面未曾留意,還是那小二喊了趙長安一聲。
趙長安后知后覺地抬起頭來,瞧見是那小二之后心中一驚,但面色如常,只微微移動了分毫身子,叫自己能更快地反應(yīng)。
趙長安如此杯弓蛇影也不能稱作是大驚小怪,雖然自己與這小二頗為熟悉,但小二不是小鎮(zhèn)本地人,誰曉得他同那茍掌柜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那茍掌柜要?dú)⒆约航夂蓿l曉得這小二是不是來幫其解恨的?
此時那小二愣神了,笑著拍了一下趙長安的肩膀,“干嘛?緊張兮兮干嘛?莫非你什么時候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銀錢?”
趙長安回道:“誰不曉得你是什么人?就一個打雜的,身上能有幾分銀兩?就算是偷,我用得著來偷你的?”
“知道你嘴損,老子懶得同你計(jì)較?!边@會小二極為大度,又道:“聽說你最近殺了一個外來的煉氣士?”
趙長安心中警惕,但故作輕松,“怎么了?這等事兒還能被你知曉?”
“你不是說過酒樓客棧里邊的小二乃是消息最為靈通的那一類人么?我如何能不知道?”小二翻了一個白眼,隨即又一臉好奇,“殺了誰?該不會是那天在飯來齋里頭同你打架的那個女人吧?”
趙長安點(diǎn)點(diǎn)頭。
小二一臉氣憤,“你這人,還真是一個呆子,那女人身段容貌出類拔萃,這你都能下得了手?”
小二越說越氣,恨鐵不成鋼地數(shù)落道:“就那模樣,那身段,我做夢都想抱回家做媳婦,你竟然還下了殺手,你說說看,你還時不時個男人了?”
趙長安失笑道:“我如何不是個男人了?那女人蛇蝎心腸,動輒殺人,跟一個魔頭有什么區(qū)別?我若是不動手殺她,她豈不是要?dú)⒏嗳???p> 小二嘆了一口氣,“盡管你這番話說的不算是沒有道理,但也不是這么算的??!你說說看,你若是能殺了她,便必定是有手段制服她。那時候費(fèi)了她的一身法力,抱回家相夫教子該多好!”
末了小二又嘟囔了一句,“就算是你不喜歡,你送給我也算是一份大人情??!”
趙長安哈哈大笑,“你這廝,果然是念著這一重!”
小二恨恨呸了一聲,“你少給我來這一套,難不成你就未曾心動過?有什么臉面來說我?算了,我懶得跟你扯了,我走了。”
趙長安拉住了那小二,問道:“對了,你尋常不是在那飯來齋之中不出門的么?這會兒怎么有閑心在街上走走?”
“你以為我真有閑心是不?”小二恨恨罵了一聲,抬起手來,便見手臂上有一條碩大的血口子,“瞅瞅看,方才在后廚清理碎盤子的時候劃了這么大一條傷口,如今是去看傷呢!”
趙長安更是笑了,說你這么大一條傷口不先瞧了大夫,反倒是先停下腳步同我說道那女人,你說你還不閑?
“要你管是不是?老子樂意!”小二略微氣惱,直直往彭老二家的藥鋪去了。
趙長安心中一動,連忙跟了上去,問道:“對了,你曉不曉得你家掌柜住在哪兒?”
小二皺起眉頭,“你突然問這個做什么?難不成你要去偷東西?”
“沒有,我哪里會做這等事兒!”趙長安打著哈哈道:“我就是看著你家掌柜尋常時候看不見人,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有一戶宅邸?尋常時候住在那戶宅邸之中,這酒樓就交給你們來打理,做了一個甩手掌柜?!?p> 小二搖搖頭,“沒,掌柜的就只有這么一家酒樓,再沒有其他基業(yè)了。你尋常時候看不見他的人,他只是住在飯來齋樓上的一個房間之中打算盤罷了?!?p> 說到這里小二又道:“只是今遭掌柜破天荒出了飯來齋,不曉得去了哪里,回來之時我瞅著他面色不好,沒敢問。”
趙長安自然是曉得茍掌柜出門是為了什么,但沒吭聲,只問道:“那其他人是住在哪里的?”
“這得分人。”小二回道:“先說這雜役啊,有些來做幫工的小廝本就是這鎮(zhèn)上的人,到了點(diǎn)兒自然就回家睡覺去了。有些雜役是外地的,例如我,還有后廚幾位大哥,在這鎮(zhèn)上也買不起住戶,就只得睡在雜間之中。”
趙長安點(diǎn)點(diǎn)頭,走了兩步之后忽然皺緊了眉頭,“你方才說,‘先說這雜役?’”
“是啊,怎么了?”
“飯來齋里頭除了掌柜的不就只有雜役了么?為何你要說‘先說這雜役’?”
小二愣了愣,嘀咕了一句你耳朵倒是靈敏。
瞅著趙長安的逼問的眼神,小二無奈道:“其實(shí)也不是什么事兒,雖然我們飯來齋只是一家酒樓,但也有幾間好房間。時常有一些貴客登門,吃過飯之后便在那些房間里頭住上幾晚。對了,那晚和你打架的那女人還在咱飯來齋里頭住了一晚。我還以為她能多住幾晚,也好找個機(jī)會同她親近親近,可誰曉得遇上了你這廝?唉,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