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兮當時正坐在院門前發(fā)呆呢,她看著天上的云時卷時舒,變化萬千,被風推向更遠的遠方。
她靜靜地看著,腦海里卻閃現(xiàn)出馬匹在天際奔跑的畫面來。
駿馬肆意奔跑于天際,騎在馬匹上的少年大笑著,向地平線跑去,最終消失在漫天的火燒云里。
她這幾年也想起了一些零碎的記憶,但總是零零散散,串不到一起去。
悲傷時,高興時,憤怒時,那些記憶像是夜空里的星星一般,散落在遼闊的蒼穹之上。
她正出神呢,卻看見劉琨領(lǐng)著上官果兒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們來找自己的?
蘭兮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連滾帶爬跑回了院子里。
劉琨來她還能理解,上官果兒來她就有些慌了。
她和耶律達丹鬧脾氣在這兒呢,她定時來勸說自己的。
她最煩的就是上官果兒的勸教了,啰啰嗦嗦說一大堆,卻屁用都沒有,如隔靴搔癢,只讓她心里不痛快。
只是她沒想到劉琨和上官果兒帶來的卻是休書。
耶律達丹……你可以啊,你真是可以。
你莫名其妙發(fā)脾氣,還莫名其妙和我吵架,現(xiàn)在牛氣了,還要跟我合離了是吧?
蘭兮氣極,一把就扯過了休書,盛怒,朝院子里的小丫鬟們吼道:“給我拿筆來!”
劉琨一看不好,連忙勸道:“蘭兮,你可要想好了,太子這是等你去認錯呢,不過是氣昏了腦子才寫了休書,你要是在上面寫了你的名字,你跟太子可就真沒機會了?!?p> 蘭兮眼里閃過一絲掙扎,小丫鬟們站在原地,也不敢去拿筆。
上官果兒則是從她手中拿去了休書,親手撕掉了,溫和道:“劉侍衛(wèi)說的是,太子對妹妹的心妹妹還不清楚么?太子不過是意氣用事,等著妹妹去向太子認錯呢?!?p> 小丫鬟們聞之,也都上前來勸說,嘰嘰喳喳,一人一句,總之就是勸她趕緊跟太子賠禮去,可千萬別想著合離這件事了,太子對她有心,絕不是真心想要休了她的。
她被眾人圍著,掙脫不得,都是勸她趕緊去認錯……認錯?她做錯什么了?!
小丫鬟們的聲音時遠時近,最終回歸于一片默聲當中。
她眼前猛地一黑,失力倒在地上。
“蘭兮姑娘暈倒啦——”
劉琨也沒料到這種情況,眼睜睜地看她臉色變得煞白,身子微微顫抖,之后便猛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什么情況……
太子府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耶律達丹請了大半太醫(yī)過來,到了后半夜,這才穩(wěn)住了她。
“姑娘已經(jīng)無礙了,太子無需擔心。”
上官果兒將目光從蘭兮身上移開,問太醫(yī)道:“她這是怎么了?”
太醫(yī)聞之,笑了起來,解釋道:“姑娘腦袋的傷已痊愈大半了,不出三天,便可完全痊愈,到時候也可以想起來以前的事情了?!?p> 她……要記起以前的事情了?
耶律達丹看向仍在昏迷中的她,眼神掙扎,握緊了她的手。
永遠這樣……該有多好。
劉琨縮在一旁不敢吱聲,卻還是被耶律達丹尋著了,眼神冷厲,似刀一樣刮在他身上,嚇得他冷汗淋漓,渾身戰(zhàn)栗。
“太子……饒……饒命?!?p> 耶律達丹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卻什么話都沒說,輕輕移過了眸子,手掌朝他揮了揮。
劉琨絕望地跪在地上,眼睛灰白,瞬間就紅了眼眶,男兒有淚不輕彈……臨死之前,也不談什么骨氣不骨氣的了,好好哭上一場吧。
“不……”
“不——”她猛然驚醒,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額上全是冷汗,手腳發(fā)虛。
她做了一個噩夢。
她夢到耶律達丹要殺了她。
他帶領(lǐng)著一隊士兵,手持長槍,身穿銀甲,大喝誰能取她首級,賞金萬兩。
她于匆忙之中挨了兩刀,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卻一頭栽進了滄浪江里。
被一群公子哥們救了起來,取名蘭兮……再次遇見了他,嫁給了他。
和他合離。
她猛地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神潰散,大夢初醒,一時不知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在現(xiàn)實。
“怎么了?做噩夢了?”熟悉的懷抱讓她稍稍安定了些,她回神,意識到耶律達丹還在自己的身邊,遂轉(zhuǎn)身,死死地抱住了耶律達丹,大聲哭了出來,像個迷路的孩子。
“哭什么……”他沒想到蘭兮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一時手足無措,只是環(huán)抱著她,輕聲安慰,一遍又一遍拍打著她的后背,“我在呢,我在這兒呢。”
她哭夠了,但還不愿松手,掛在耶律達丹身上,委委屈屈,抽抽搭搭道:“我夢到你要殺了我……”
耶律達丹失笑,伸手捧住她的臉,寵溺地掐了掐她臉頰上的肉,笑道:“我殺你作甚?養(yǎng)肥了過年啊?”
他說的這是大實話,蘭兮身為太子府頭號大閑人四年,原本消瘦的臉也養(yǎng)出了肉來,與四年前的她相比,顯得圓潤了不少,像一顆肉包子似的。
耶律達丹掐著她臉上的肉,一陣掐弄。
她自然也不甘示弱,伸手就要撓他癢癢,耶律達丹就勢向后頭一滾,任由她將自己壓于身下,無賴道:“娘子這般生猛……為夫可承受不起。”
蘭兮笑著要從他身上爬起來,卻被他一拉,再次跌在他身上,生氣地錘了他一下,失笑道:“讓我起來吧?!?p> 他像個孩子,無賴地抿著嘴,眼睛亮閃閃的,帶著無盡的柔意,笑道:“娘子今天都要陪著我?!?p> 她在那雙盛有柔意的眸子下敗下陣來,伸手將他的頭撥過去了,嗔道:“不要臉?!?p> 誰也沒有注意到太子府少了一個人。
而亂葬崗多了一個身披鎧甲的男子。
路過的孩子有些害怕死尸,卻還是鼓足了膽子走了過去,在尸體上翻找著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卻只搜出了一只手帕,上面繡著幾朵嫩黃色的小花,是迎春花。
孩子小心翼翼地將帕子收在懷里,這塊絲帕看起來應(yīng)該價格不菲,值不少錢呢。
蘭兮發(fā)現(xiàn)劉琨不見了已經(jīng)是三天之后的事情。她問小丫鬟們,小丫鬟們也不清楚,你一句我一句,說劉侍衛(wèi)好像去邊塞執(zhí)行任務(wù)了。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p> 蘭兮好多天沒人陪著唱戲,怪有些想他的。
小丫鬟們有的說去漠北了鎮(zhèn)守邊疆了;有的說他回老家結(jié)婚了,等生了孩子再回來;有的說見他匆忙地出了太子府,也不知道是去哪兒。林林總總,他們也不清楚劉琨去哪兒了。
劉琨那廝到底哪兒去了?
她跑去問耶律達丹,卻在門外看到了上官果兒的嬤嬤。嬤嬤總是跟她不對頭,說話總是喜歡指桑罵槐,還時不時冷嘲熱諷她一番。
蘭兮不是很喜歡她。
“太子和主母在里面嗎?”
嬤嬤見到她了,微微一挑眉頭,陰陽怪氣道:“姑娘,您來的真不是個時候,太子妃正和太子在一起呢?!?p> 在一起就在一起唄……干嘛這樣說話?
蘭兮不理會她,直接進去。
耶律達丹正在上官果兒在一塊作畫呢,上官果兒善于寫詩,耶律達丹畫的一手好丹青,兩人依偎在一起,好一副恩愛的場面。
柜山
記憶里的灰袍男子在給自己煮茶,他神色淡淡,面容安詳,輕聲道:你做錯事情了。 我沒錯。 他說:這世道說你錯了,你便是錯了。 她起身,無比委屈,說:若論對錯,絕不是我錯了! 是他們生下了我,是他們將我遺棄,是他們將我利用。 這……難道都是是我的錯嗎?! 他們生我,卻沒有盡到養(yǎng)我之責,到頭來還利用我,這些都是我的錯?! 哪有這樣無賴的對錯之分?! 你們口口聲聲說我是畜生,你們卻是連畜生都不如,冰冷至此,簡直難以稱之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