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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紅雁

第二章 命案奸情

月下紅雁 大石可金 3342 2019-06-28 13:21:44

  那幾個頑童看見朽敗的古廟門前,正躺著一個人。他們走近一瞧,登時嚇得乍毛變色。但見這人瞳孔發(fā)黑,七竅出血,顯然已是死了,也不知他死前經(jīng)受了什么。

  這死人正是紅月樓的管事伙計,史可。

  幾個頑童失聲尖叫,撒腿便跑。

  正是中秋佳節(jié)團圓后,本應一派和和美美的景象,然而此時霧城卻彌漫一團肅殺之氣。翠笛巷圍滿了人,將這狹窄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那幾個頑童早已跑出了巷口,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顯然驚嚇過度。

  見到死者史可,街坊鄰居倒都認得。

  只聽許多人喊道:“出人命了!”

  一些人議論,說:“誰會在中秋團圓節(jié)行兇殺人,多大的仇?”

  另有人議論,說:“紅月樓里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所謂奪人性命,非財即色,依我看,這史可指不定攪了哪灘渾水。”

  更有人議論,說:“聽老人們說,這古廟鬧鬼。好人莫怕,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史可定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有鬼來找他索命?!?p>  眾人聽了,鴉雀無聲,愕然相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一齊倉皇后退,撤離古廟門前。

  忽聽街上傳來呼喝之聲,眾人都說縣太爺?shù)搅恕_b見一臺大轎遠遠而來,轎子周身簇擁著軍牢快手,一個一個的快跑過來。

  這霧城的捕頭姓王名直,豹頭環(huán)眼、虎背熊腰,八尺長短身材,不到三十歲的年齡。他命人守住巷口,親自帶上幾人前去查看死者。只見一伙一伙的官差沖入翠笛巷,將百姓驅散開。百姓退到十丈之外,卻并無一人回家,各個探頭張望。

  這時,大轎中走下來一個中年男子,長須國字臉,烏帽猩袍,正是霧城新上任的縣太爺。這太爺姓鄭,榮任霧城尚不足十日,連家眷還沒安頓好,就遇到了這么一樁人命案。隨即,王直命人封鎖了案發(fā)現(xiàn)場,經(jīng)過半個時辰的排查,便向鄭太爺復命:“稟報大人,死者姓史名可,乃紅月樓的管事伙計?!?p>  鄭太爺問道:“死者可有家眷?”

  王直搖頭道:“死者非本地之人,在霧城并無家眷?!?p>  鄭太爺又問:“死因為何?”

  王直道:“死者七竅流血,右手有些磨傷,死前應是干了重活。尸體表面完好,無刀傷,無斷骨,無勒痕,亦無中毒跡象,雙眼圓睜,全身僵硬,暫無法推測死因?!?p>  鄭太爺眉頭一皺,道:“這倒蹊蹺!保持兇案現(xiàn)場,封鎖全城!”

  王直得令,思索片刻,又道:“大人,想查清此案也不難。死者死于昨夜,而昨夜正值中秋佳節(jié),百姓理應都在自家團圓。屬下立即派人去審問巡夜打更之人,是否見過可疑人出沒。”

  鄭太爺點頭道:“甚好!再派一伙人,去那紅月樓逐個查問,這死者生前都和什么人接觸過?!?p>  王直得令,便吩咐下去。

  只聽官差喊話說:“諸位散了吧。本府太爺有令,此案了結前,誰也不得擅自出城?!?p>  眾人聽了,驚得目瞪口呆,無人敢吱一聲。

  鄭太爺捋著胡須想了想,又道:“命人打開那間古廟大門,徹底搜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竟敢在本縣的管轄下行兇殺人。我必要查他個水落石出!”

  王直正要吩咐下去,忽見一個面白須長的先生移動到鄭太爺身旁,悄悄道:“大人,屬下以為此案應從長計議。您初上任這霧城時,命我探訪這霧城的風土人情,屬下卻已獲得了一些消息?!?p>  這人乃是與鄭太爺一同上任霧城的師爺,姓孟。

  鄭太爺不解,聽孟師爺話里似另有深意,緊忙下令王直等官差先不要動。他移了一步,低聲道:“師爺請講?!?p>  孟師爺又悄悄道:“大人有所不知,死者是紅月樓的管事伙計,這紅月樓的東家姓金,橋西的金家和宋家,乃本地極富極貴的大鄉(xiāng)紳。我去了橋西那頭,從他們宅門前經(jīng)過,二宅相連,竟將大半條街占了。屬下打聽到,這金家不僅是紅月樓的東家,還是本地最大的鹽商?!?p>  鄭太爺怔了一下,不禁心下尋思,運銷食鹽須有特權,這金家既然是這里最大的鹽商,想必朝中有人。這太爺綽號“上官油”,他方才聽師爺所說的金家,又思,不知死者和金家有多大關系?

  只聽孟師爺說:“何不讓案子先沉一沉,慢慢查,且看這金家作何反應。死者是金家的人,哪知死者的死因是否和金家有關。即便是毫無關聯(lián),這紅月樓死了管事伙計,流言蜚語的,對紅月樓不利。做生意的,最講個吉利。屬下料定,這金家必會登門拜訪大人,到那時,任他金家再有財勢,不還得仰仗大人攜帶攜帶。咱們再做個順水人情,也不遲?!?p>  鄭太爺心頭一喜,低聲道:“師爺考慮周全。”他頓了頓,高聲道:“聽百姓說,是否這古廟鬧鬼?”

  孟師爺心領神會,高聲回應:“正是!屬下建議,此案怪誕離奇,應先請來高僧仙道,在這古廟門前大設法臺,誦經(jīng)驅鬼,以安民心?!?p>  鄭太爺大手一揮,道:“就按師爺說的辦!案子先暫緩?!闭f完,他便命官差退出翠笛巷,封鎖作案現(xiàn)場,去尋訪僧道誦經(jīng)做法。

  眾官差大惑不解,但見這古廟冷落無人,雖隔著圍墻一望,卻迎面感受到一股子陰風煞氣,令人不寒而栗。

  鄭太爺便欲返回,舉目四望,驀然看見一個神秘的身影,這人束發(fā)金冠,錦袍玉帶,腰間懸掛一件漢玉九龍珮。鄭太爺心頭一顫,自思此人所戴玉佩非比尋常,必大有來頭。待他再看過去時,那人卻不見個蹤影了。

  眾人退去后,王直回到家中,也沒吃飯,便進入房中。他焦躁不安,自房中來回踱步。尚未至晚間,他感到倦了,正待歇息之時,卻見夫人緩步走了進來。

  王直的夫人宋氏,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少婦,生得珠圓玉潤,雖無十分姿色,卻別有一番風韻姿態(tài)。

  王夫人微笑道:“今兒個怎的睡得這么早?”

  王直嘆了口氣,道:“哎!煩心!睡了?!?p>  王夫人問道:“何事煩心?”

  王直道:“翠笛巷出了個人命案!那人死的七竅流血,就死在那片廢墟的古廟門前,邪了門了!”

  王夫人愣了一下,便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那鄭太爺剛上任霧城,急于破案向朝廷彰顯功績。對你來說,什么案子都一樣,慢慢查唄。你在霧城黑白兩道朋友多,讓他們去替你查,你的心思呀,還是要放在這鄭太爺身上,將他侍奉好了,咱家才有好日子?!?p>  王直又嘆了口氣,沉默良久,才道:“你可知這死的人是誰?”

  王夫人搖頭道:“這天底下的人命案啊,不是為財就是為情,都一樣?!?p>  王直道:“不一樣,這人你認識?!?p>  王夫人一怔,忙問:“是誰?”

  王直突然直視住夫人,說道:“紅月樓的史可?!?p>  此言一出,王夫人如雷震一驚,臉上僵住了。

  這王直愛喝酒,平日常去紅月樓消遣。久而久之,那史可便打聽出他是六扇門的人。史可想結交王直,便總是悄悄替他付酒錢。王直雖表面上推辭,心里卻樂得其所。后來,他便把夫人也帶去了紅月樓。

  哪曾想,史可初見王夫人,見是個風韻美婦,竟暗起色心。這王直雖好喝酒,卻是個不解風情的莽漢。王夫人正值風華正茂,每逢夜深人靜時,難免寂寞難耐。而史可正是二十多歲,生性浮浪,又善于巧言令色,幾句贊美之言,哄得王夫人春心蕩漾。二人暗中眉目傳情,竟偷偷弄出了一段風流艷事。

  此時此刻,當王直說出史可的名字時,王夫人自是驚惶不已。此處空無一聲,二人相互凝視,無人開口,只瞧得王夫人額頭上的汗珠涔涔而下。

  王直臉色一變,悶聲道:“夫人可是不舒服?”

  忽然窗外刮來一陣疾風,將屋內蠟燭盡數(shù)吹滅了,屋內霎時一片漆黑。黑暗中,王直自是瞧不清王夫人的臉,隱約見她不由得顫了一下。過了良久良久,只聽王夫人愕然道:“可知兇手是誰?”

  便在這時,忽聽門外一陣呼喊之聲。有人大喊:“著火啦!王捕頭!古廟著火啦!”

  王直一聽,急忙穿上靴子,拿起佩刀破門而出,便奔向了古廟。

  卻說鄭太爺走后,官差便將霧城的僧道盡數(shù)請來了。眾人先是用各般兵器砸鎖,卻毫無作用,于是便在古廟門前高設法臺,設壇做法。眾僧道殺雞頭,灑狗血,撒符念咒,舞錢弄劍,點燈誦經(jīng)。誰知那些和尚不加小心,致使油燈火逸,便燒著紙錢。那火已成了勢,如何救得下?越燒越大,而此方房屋多用竹籬木壁,于是火勢蔓延。待到王直趕來時,這翠笛巷已燒得如火焰山一般。

  眾人亂作一團,王直滿頭大汗,急忙呼喝官差去取些井水滅火。正在焦急之際,忽然“嗖嗖”的吹來一陣涼風,將這火焰盡數(shù)熄滅了。現(xiàn)是秋月天氣,夜已有涼意,清風颯颯,拂去了眾人的炎熱。

  朦朧的月光下,但見一個紅衣仙姑遠遠而來,俊眼修眉、盛顏仙姿,令人見之忘俗。

  王直見是一紅衣仙姑,暗暗驚異,忙上前作揖道:“敢問仙人,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可是前來登臺做法?”

  紅衣仙姑凄然一笑,黯然道:“這本是我和雁郎的家園,我們從小就在這里長大的?!彼四磕曔@古廟,咀嚼著這其中的滋味,好似在體味人生的離合,生命的悲歌,滿懷蕭索,玄然欲泣。

  王直聽得一頭霧水,待欲再問,只聽那紅衣仙姑緩緩吟唱一陣凄涼的悲歌:“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背?,她突然縱身一躍,來到古廟門前,輕輕一推,便推開了古廟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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