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宏和夫人焦急地在正廳等待,寶貝女兒終于進(jìn)門了。
“爹、娘,我回來啦!”
惜靈一臉元?dú)?,興高采烈地踏進(jìn)了正廳??吹降镞@么晚還在等她,心下當(dāng)即有些過意不去。
“哎呀靈兒,你可回來啦。”
菡汝趕忙走上前拉住惜靈的手。
“回來就好。夫人,你先帶靈兒回房休息吧。”
韓世宏一顆心落地,但仍然懸在半空中。
他必須問清楚事情的經(jīng)過,于是支開了夫人和女兒。
“是,老爺?!?p> “是,爹爹,您也早點(diǎn)兒回房歇息。師傅,靈兒告辭了?!?p> 母女二人離去。
“老郭,可有什么異樣?”
韓世宏問道旁邊的郭景宗。
“小姐出門不久,便被一個(gè)家丁模樣的人跟蹤了一小段。過后,小姐遇到一位公子,二人結(jié)伴同行,猜了燈謎,那公子送了小姐一支金釵,而后兩人便分道揚(yáng)鑣,屬下便護(hù)送著小姐回來了。”
原來是云霽發(fā)現(xiàn)了郭景宗的保護(hù),故意支開惜靈以令他放下警戒,之后才好跟著他們找到惜靈的住處。
而以郭景宗的功夫,對之后的這一切,竟然毫無知覺。
“什么樣的家丁,誰的家???又是什么樣的公子,誰家的公子?”
“那家丁,屬下看著眼熟,似乎是丞相張竟身邊跟過的一個(gè)練家子。那他身邊的那位公子,極有可能是張丞相的獨(dú)子。至于后來那位公子,屬下也摸不準(zhǔn)他的身份,只見他雖無身著華服,卻器宇軒昂,不似池中之物,絕非尋常人家的少年?!?p> “……那少年,對靈兒如何?”
“一路上甚是保護(hù),照顧有加?!?p> “……他可有發(fā)現(xiàn)靈兒不是女孩?”
“二人舉止坦蕩,似乎并未察覺?!?p> “那他還送靈兒金釵?”
“那是猜燈謎附贈(zèng)的禮物,看起來,也并無其他用意。”
“知道了,你下去吧?!?p> 韓世宏聽到這里,甚感頭痛。
張丞相的兒子,器宇軒昂非池中物的坦蕩公子……
看來,這個(gè)女兒還是長的太過招人,就算扮了男裝,也遮掩不住她的光華。
以后……可不能再讓她由著性子胡來了。
韓世宏坐在椅子上,沉心靜氣。
他左手里轉(zhuǎn)著兩個(gè)保定鐵球,鐵球相撞發(fā)出“啪”、“啪”的聲音。
韓世宏在心里盤算著,深感不安。
他已經(jīng)失去一個(gè)兒子了,唯一的女兒絕不能再有任何閃失。
“哎……”韓世宏睜開雙目,深深地嘆了口氣,回房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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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張丞相府。
“爹呀,您下朝啦!”
張竟剛進(jìn)府門一會(huì)兒,兒子張鵆就屁顛兒屁顛兒地跟來了。
“鵆兒?今日有沒有好好做功課,好好習(xí)武練劍呢?來,爹要去書房里考考你。張棟,讓廚房準(zhǔn)備點(diǎn)綠豆桂花湯,送到我書房里?!?p> “是,老爺?!?p> 二人一路向房中走去。
“爹,您今日上朝累不累?鵆兒上次給您準(zhǔn)備的腰痛貼有沒有按時(shí)貼?。俊?p> “有用,這幾日爹已感覺已好多了。”
“那就好。昨日孩兒又去古軒齋帶了點(diǎn)西域來的煙絲,掌柜的滿共就進(jìn)了二兩,孩兒全帶回來了。爹您吸一點(diǎn)兒,能解乏,但是不可多吸。這雖是好東西,可孩兒怕對爹的喉嚨不好,已經(jīng)讓掌柜的按每天的量給爹都分好了。孩兒現(xiàn)在就讓人給爹送來?!?p> “好啊,鵆兒,如此記掛著爹,令人甚感寬慰呀!”
張竟高興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如此孝順,也算是他沒白疼這個(gè)獨(dú)子。
“兒子孝順爹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爹您不也把兒子疼到了這么大嘛,有什么好東西,兒子自然要想著爹了。我只盼望呀,爹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孩兒能讓您多抱幾個(gè)孫子呢。”
“抱孫子?臭小子,平日不見你提起這種事,今日怎么想起要爹抱孫子了?莫非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動(dòng)了討媳婦的念頭?”
第一次見兒子主動(dòng)提起這事,張竟忍不住想調(diào)侃他一番。
“嘿嘿?!?p> 張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別裝蒜,趕快跟爹講講?!?p> 張竟趕忙正色道。他想兒子娶媳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這臭小子生性頑劣,怕是沒有姑娘能管得住他。
“還真的是……被爹給猜中了!爹啊,您可真是神了!孩兒對您的敬仰簡直猶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啊……哈哈哈哈……”
張鵆站在原地又是撓頭,又是撫掌大笑的。
“別拍我的馬屁了。讓爹來聽聽,你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
“回爹爹,是韓將軍府的千金,韓惜靈?!?p> 張鵆不好意思地拽著衣角。
“什么?韓世宏那個(gè)老賊!絕對不行!”
張竟一張老臉立馬拉了下來,那顏色沉得比硯臺(tái)里的墨還要沉。
“???爹~別這樣嘛,十七年了,孩兒第一次看上個(gè)姑娘,為什么不行啊,剛才您還笑著呢,現(xiàn)在臉居然說變就變……”
張鵆不明所以,喋喋不休,還在不依不饒。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張竟生氣地拂袖而去,留下寶貝兒子呆愣在原地。
這爹爹……為什么變臉比翻書還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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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p> 一聲嘆息。
“哎?!?p> 再一聲嘆息。
“哎?!?p> 又是一聲嘆息。
“哎呦,我的乖兒子呀,整整一個(gè)下午了,你唉聲嘆氣地是做什么呢?快來給為娘的說說?!?p> “娘啊!您兒子看上個(gè)姑娘?!?p> 張鵆哀怨地嘆道。
“什么?哪家的姑娘?這是好事啊,你嘆氣做什么?”
“您兒子想娶她。”
張鵆繼續(xù)哀怨道。
“娶?……是哪家的姑娘?跟你爹說了嗎?”
“……說了。”
張鵆那小眼神,簡直都快要哭了。
“……你爹是怎么說的?”
“爹他不同意?!?p> 張鵆委屈地把頭埋進(jìn)了胳膊里,悶聲道。
“不該呀,按說你也到了娶媳婦的年齡,你爹呢,前幾日還說起你的親事呢,正在考慮人選,打算定下來再跟你說?!?p> “啊?”
張鵆崩潰地抬起頭望著他娘。
“嘖……以你爹寵你的那個(gè)份兒,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他都會(huì)幫你娶回來的。除非……嗯。”
張氏若有所思地答道。
“除非什么?”
張鵆趕忙問。
“除非,那姑娘,是你爹的死對頭——韓世宏的女兒!”
張氏帶著肯定的語氣及探尋的目光看向兒子。
“啊?不是吧!爹為什么跟韓將軍有仇?。磕鷥鹤游液貌蝗菀卓瓷蟼€(gè)姑娘,竟然活生生就要被拆散啊,我容易么我!”
張鵆聽到這里,連帶著捶胸頓足,直接仰頭悲鳴了起來。
“還真是啊?……鵆兒,依娘看啊,你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吧。照你爹現(xiàn)在的地位,就算你要娶當(dāng)朝的公主那也是沒什么問題的。偏偏就是這個(gè)韓家的女兒,你爹他,是絕對不會(huì)答應(yīng)的。”
張氏邊分析著,邊拉著張鵆的手,安慰著兒子。
“這是為什么啊?”
張鵆無語,噘著嘴垂頭喪氣。
“想當(dāng)年,這個(gè)韓世宏剛做上將軍的時(shí)候,你爹本想拉攏他的。沒想到這姓韓的傲的不得了,竟然把誰都不放在眼里。你爹拜帖送過去好幾次他都推辭了,還說自己只懂領(lǐng)兵打仗,不嗤官場周旋。原本你爹還特意邀請一些大臣作陪的,他那么不給面子,弄的你爹也下不來臺(tái)。加之此人說話太直,朝堂上覲見來來往往的,跟你爹竟結(jié)下了不少的梁子。你爹混跡官場半生,無論大小官,甚至當(dāng)今圣上,都要賣他點(diǎn)面子,如今被這個(gè)人三番五次給了難堪,你說,你爹怎么可能愿意和他結(jié)成親家呢?再說了,就算你爹為了大局能放下成見重修舊好,人家能愿意嗎?所以,鵆兒呀,聽娘一句,好姑娘多的是,以我兒的條件,伸出手來一抓就是一大把,這個(gè)姑娘,你就別做考慮了?!?p> 張氏回憶起來,語重心長地跟兒子講。
“這……”
張鵆猶豫道。
“別這呀,那了的。就這么定了,這件事不要再去爹那里提,免得讓他不高興。娘要去膳房看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張氏便起身離去了,留下苦惱的兒子一人。
張鵆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半天,然后睡去了。
睡了一覺,夢里全是惜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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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翌日一大早,張竟前腳剛?cè)ド铣?,張鵆后腳緊跟著就跑去給張氏請安了。
“鵆兒今日這么早?”
“鵆兒睡了一夜,渾渾噩噩,夢里全是她。鵆兒知道不該再想了,可是……娘,兒子真的是喜歡她?。∧?,有個(gè)詞叫什么……一見鐘情!對了,就是這句話!兒子第一眼見她就知道,她就是兒子心心念念要找的那個(gè)人!只要爹能愿意,皇上肯賜婚,她爹還能抗旨不遵?嫁雞隨雞,您說,兒子要是真是能娶了她,那咱們兩家的關(guān)系,不也就能逐漸緩和了嗎?”
“……這……你說的倒也有理。可這事情哪有這么好辦?這些年的積怨,在這兩人心中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化解的。可……姓韓的畢竟是武將,若真能結(jié)成親家,你爹在朝中便能多一分助力,倒也并非是什么壞事?!?p> “那依娘的意思,是愿意幫我了?”
張鵆喜上眉梢,眉開眼笑。
“為娘暫且一試吧。不保證成功??!”
張氏到底還是心軟,誰叫自己心疼這個(gè)兒子,思慮再三,終是答應(yīng)了張鵆的請求。畢竟,哪有為娘的愿意看到兒子為情所困呢?這一家人如今什么都不缺,為了孩子的幸福,有些事情還是值得一試的。
“耶!娘最好了!鵆兒最愛娘了!”
張鵆張開雙臂原地跳了個(gè)蹦子,上前兩步緊緊摟住張氏,面上笑得,直像朵盛放的喇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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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上書房外。
“四殿下,您都候了一個(gè)時(shí)辰了,還是回去吧。今日邊疆來報(bào),皇上正煩著呢,您有天大的事,也請等一等吧?!?p> 首領(lǐng)太監(jiān)路公公看著云霽一直杵在那兒,趕忙上前勸道。
“邊疆來報(bào)?敢問路公公,是什么事情呢?”
“這……老奴不宜妄言哪,還請殿下恕罪?!?p> 路公公提著拂塵,深深一個(gè)揖。
“無妨,無妨。路公公。您這邊請?!?p> 云霽將路公公引到大殿偏側(cè)的無人角落。
“公公,這塊玉請您收好。若是父皇心情平復(fù)了,還望路公公能指個(gè)人來為云霽通報(bào)一聲。云霽的確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面見父皇。先謝過路公公了。”
“殿下折煞老奴了,您盡管放心,這就快請回吧。”
路公公點(diǎn)點(diǎn)頭,將成色上好的羊脂玉佩收進(jìn)袖中,躬身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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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棲臺(tái)。
“殿下,您回來啦?皇上同意了嗎?”
“哎,今日朝政繁忙,我連父皇的面都沒見著。近段時(shí)間可能都見不到了。罷了!太傅講過,凡事都在于一個(gè)“忍”字。還是等待一個(gè)合適的時(shí)機(jī)吧。”
云霽站在殿內(nèi),愁容滿面地望著上書房的方向。惜靈已到及笄,若是自己動(dòng)作慢了,她被別人娶走,只怕自己是一定要悔恨終生的,由此才不顧平日里沉穩(wěn)耐忍的性子,這樣著急地去上書房找他父皇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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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丞相府。
飯廳。
“鵆兒,今日是你十七歲生辰,你娘吩咐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菜,今日爹娘陪你,好好地吃頓飯。來,這是你最愛吃的紅梅素喜丸子,爹給你多夾幾個(gè)!”
“誒!謝謝爹!這清燉鯽魚湯啊,可是爹的最愛,兒子給爹爹盛一碗,謝謝爹爹對兒子的養(yǎng)育之恩。兒子只望啊,咱們家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好,好!哈哈哈!”
張竟撫了撫胡須,盡興地大笑道。自己這兒子,除了頑劣一點(diǎn),其他什么都好,文章武功樣樣都是人中翹楚,尤其這張小嘴,總是甜的不得了,說什么,都能說到他心坎里去。
“這還真是父子情深啊,怎么沒人給我夾個(gè)菜吃呢?”
張鵆娘看著張鵆不斷給張竟夾著菜,這父子熱鬧的樣子讓她不由酸溜溜地開口了。
父子倆聞言一愣,對視了一眼,趕忙給她碗里夾菜。
“夫人啊,今日你辛苦了,來,這是你喜歡吃的菜,多吃點(diǎn)兒?!?p> “是啊娘,沒有娘哪來的鵆兒,娘您可千萬千萬別吃爹和我的醋啊?!?p> “我說,他爹呀,你這么慣著鵆兒,這小子都快被你慣的不像樣了,你看他那潑猴勁,前幾日還把李侍郎家的三子帶去聽曲,險(xiǎn)些跟別人打架了呢。這孩子都這么大了,怎么還是有股子潑猴勁?娘是管不住你了,還是快點(diǎn)給你娶個(gè)媳婦,讓你媳婦好好管管你。將來還要入朝堂的,這樣兒的性子哪能行呢?”
張鵆娘仍然用帶著酸味的語氣說。
“夫人的提議倒是不錯(cuò),近日我也正在琢磨此事。禮部侍郎家的二女和左前大學(xué)士家的大女都待字閨中,聽說都是品貌俱佳的好姑娘。還有竇丞相家的小女兒,從小就和鵆兒是玩伴,雖然二人如今漸漸來往較少,但是我看這姑娘啊,可是相當(dāng)喜歡咱們鵆兒,前幾日跟竇丞相聊起來,他還說啊,他那邊非常愿意,就等咱們擇日去提親啦!我正準(zhǔn)備,過兩日在府里宴請他們,順便讓他們帶上各自家的女兒,鵆兒要看上哪個(gè),咱們就娶哪個(gè)!”
“老爺?shù)奶嶙h倒是甚好,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這幾位大人雖都位高權(quán)重,但畢竟都是文官。而老爺要想在朝中鞏固勢力,沒有手握重兵的人幫襯,終究還是無用啊。若是能有位武官做親家,那咱們,必定是如虎添翼??!”
“夫人此言不假,為夫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只是,放眼朝中的武官,能被老夫放在眼里的,也唯獨(dú)那個(gè)韓世宏。偏偏這人死倔,哎,不提他也罷!”
“老爺,我倒是有一計(jì)?!?p> “哦?夫人有什么計(jì)策,說來聽聽?”
“我一個(gè)婦道人家,不像老爺懂得那么多朝政之事,我呢,就只懂些婦道人家的家長里短。我就聽別人說,這韓世宏雖然為官清廉,軟硬不吃,對他家的獨(dú)生女兒卻是寶貝的不得了。咱們?nèi)羰悄軓倪@一點(diǎn)上下手,還愁這韓世宏從此不什么都乖乖聽老爺?shù)???p> “原來是繞著彎子跟我說這件事,哼,這絕不可能!此事休要再提!”
張丞相聽罷夫人的提議,原本笑著的面色當(dāng)即沉了下來,瞪了兒子一眼,立時(shí)摔筷,起身而去。
留下母子二人,面面相覷,尷尬不已。
“娘!為什么爹這么反對這件婚事??!”
“鵆兒莫急,你爹與那韓將軍的積怨非一天兩天了,此時(shí)決不可一蹴而就,咱們……還是靜待時(shí)機(j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