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臉男人隨即忙亂地翻箱倒柜,不見那邊雜志,略感失望的時候,坐在凳子上的胖女彎腰準備襲擊正在腳面上努力叮咬她的黑色蚊子,一彎腰肥胖的屁股底下這才露出雜志的一角。長臉男人嫌棄地去推她——推也是假式,根本推不動的。
“你站起來!”帶了點呵斥。
“?。吭趺戳??”胖女當然詫異,起身看著帶血的手掌,心想我犯什么法了?拍死的不過是一只蚊子。
長臉男人顧不得理會,拿起皺巴巴的雜志,對著封面上的人發(fā)完呆后,問女人,“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聽別人喊,好像是叫尹秋巖吧,干嘛呀?”
“你連他名字都不肯定就往我這帶?”男人將雜志往女人面前一送,“也不看看是什么人——”男人對著門外的尹秋巖狠狠白了一眼,硬硬地對女人說,“我這樣老實的人你看不上,找個變態(tài)狂交朋友,哼,你當心著點兒?!?p> 女人裝作沒聽見,看看雜志上的人,又看看標題上的名字,明白了長臉男人的意思,又看看坐在車上擦汗的尹秋巖,心想他怎么可能是那種人?這么長時間住在隔壁,也沒見他和誰變態(tài)過啊,何況我屋里還住著個喜歡他的姑娘,要變態(tài)早變態(tài)了。這里面肯定有事,不然一個大學生能跑這兒來送奶茶?這也太抬舉我們奶茶鋪的人了——女人莫名的心疼起尹秋巖。
時候不早了,在奶茶鋪打烊之際,女人忙著從包里取出口紅對著小鏡子來回一陣抹。通紅的嘴唇對著尹秋巖發(fā)出聲音,“我現(xiàn)在要趕往昨晚去的酒吧,你要不要一起去?”
“又去?你一天才掙多少錢......”尹秋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看不起我,去不去吧?我請客——”說著將口紅和小鏡子塞進包里。
尹秋巖想著回去了也是一個人在床上苦悶得睡不著,不如就跟過去散散心也好。女人跨上尹秋巖的摩托。到了那兒,他才知道,原來女人是趕過來上夜班的——賣啤酒。
“喂,你也太拼命了!”尹秋巖驚嘆。
“這算什么,我們這樣的人......呵!早習慣了?!迸瞬换挪幻Φ亟忉屩?,目光卻在慌忙地看向四周,尋找著熟客,“你找個位子坐下喝兩杯,算我的。我到那邊去一下啊,等會兒過來!”說著一轉(zhuǎn)身便溜進了熱鬧的人海里。
四周圍嘈雜的音樂聲將尹秋巖慢慢包裹,越來越緊,越來越緊。他無心像從前一樣歡樂的喝酒,事實上酒水在嘴里的味道都變了,變得那樣寡淡,無奇,他痛苦的吞咽下去,流過那敏感的喉頭。
良久,不見女人回來。尹秋巖感到莫名無聊,他極力用目光去搜尋被埋葬在光怪陸離世界里的那個身影......
隱隱地,怎么聽似有爭吵和辱罵的聲音?循聲望去,像有一團人圍住了女人。尹秋巖一個躍起,擠將過去。還沒等站定腳跟,只見女人猛地捧起一個大過于頭的啤酒扎,仰頭就往嘴里灌。尹秋巖上前按住酒壺,制止她。
“這哪里冒出來的不識貨的東西?”其中一名黑臉男子指著尹秋巖罵道。
“你又是什么東西?憑什么欺負一個女人?”
“嘿......活得不耐煩了吧你小子,”黑臉男子看了一眼女人,繼續(xù)說道,“你讓她自己說,我為什么要逼她喝酒,”說完拿起一杯酒潑在了女人的臉上。
尹秋巖看女人受了這樣的侮辱都不吭聲,起疑不是什么見得人的事。語氣便低弱了下來,“你想讓她喝多少?我替她喝。”
“你?呵!——好呀。”男子嘴角露出像要蒸發(fā)的死寂的冷笑,不屑一顧地端來一扎扎啤酒,一共十扎,每一扎都大的要命,“把它們喝光了,事兒就算了?!?p> 尹秋巖看了看一排扎的啤酒,拎起一扎就往嘴里倒.....黃色的液體不停涌進五臟六腑,再也不存在往日的爽滑,取而代之的是酸澀,麻楚,一陣眩暈,差一點就吐了出來。一整扎下肚了,開始第二扎,接著第三扎......
“這樣下去要出人命的?!?p> “是啊,是啊,不能再喝了,你看他站都站不穩(wěn)了?!?p> 一些圍觀的人開始七嘴八舌。
女人用力搶奪尹秋巖手里的扎壺,“別喝了,我可不想欠你一條人命?!闭f完,拿起剩下的啤酒,繼續(xù)往嘴里灌。
“喝,你自己喝,少一口都不行,少一口這女人今晚我必須帶走。”黑臉男人朝著尹秋巖喊出這句,“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p> 尹秋巖沒有退路了,話是自己說的,他不能食言。女人沒有辦法,她知道自己上次拿了這個黑臉男人的錢啥事沒干就跑了,是說不出口的事情,于情于理都是她不對,現(xiàn)在當場還錢更是平添了一層屈辱。但她也不想害了尹秋巖??!
“黑哥,求你了,饒了我朋友吧?他才是個學生,剛畢業(yè)?!迸藥缀跻蛟诹四腥说拿媲?。
“學生怎么了,學生就可以罵老子了?”男人瞪圓了眼珠,腫脹得就要冒凸出來了,“老子還就要教訓教訓他,省得以后在社會上不知好歹得罪人。你想想,我這也是為他好?!?p> 面對黑臉男人的刁蠻,女人一改憐憫地口吻,硬邦邦地說道,“你聽著,這么多扎喝下去,肯定是要死人的。到時候不是你教訓他的問題了,是你替他收尸,然后自己等著坐牢吧!”
女人憤憤地將手掌向身旁展了展,“今天有這么多人作證,我怕什么?我不就是拿了你一千塊錢嗎?你何必將人往死里整,難道你真想把牢底坐穿?”女人緩緩情緒,“你如果能現(xiàn)在放了我們,不但不用坐牢,那錢我還會還你,你不會損失什么?!?p> 男人當然不傻——仔細一想女人的話不是沒有可能的。自己一氣之下許了十扎啤酒,簡直就是要他命了,誰知這小子偏偏是個愣頭青呢。剛剛女人的話,正好給他個臺階下了。
就這樣,尹秋巖苦苦熬完了六扎啤酒。兩人出了酒吧沒多遠,便癱倒在骯臟的街角。等醒來的時候,天空已是蒙蒙灰白色了。
女人扶起尹秋巖,望著他的臉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