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叫花子捧著包裹，沿著墻角一路向城外跑去。
他們這些叫花子，白天出去“營業(yè)”，晚上就回來城門口的破廟休息。
路上，小叫花子買了幾大籠屜的包子，那包子鋪的老板一臉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又舉著手里的銀錠琢磨來琢磨去。
“放心吧，不是假的?！毙〗谢ㄗ幼テ鹨粋€大白饅頭就咬了下去，差點沒把自己噎到。
“誰出手這么大方啊，明兒我也去要幾個。”老板免費給了小叫花子幾個籃子，方便他把包子拎回去。
“盧家五少爺，還有一個胖子！不過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小叫花子回答完，費力地提著幾個籃子，一只手還要護住胸前的包裹，就這么別扭地走了。
濟城面積不小，他們每天都要跑很遠去乞討。
從包子鋪走回破廟，小叫花子用了很久，包子都已經(jīng)涼了。
“二傻！三胖！四哥！小啞巴??！劉爺爺！趙老婆子！趕緊出來！咱們發(fā)財了??！”
一跑進破廟，小叫花子就嚷嚷起來，將包裹摔在地上，“啪”一聲甩出滿地的銀兩。
破廟里，或躺或坐或爬著好幾十號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的破爛、面瘦肌黃。
他們回過頭來，怔怔地看著地上的銀子，以及幾大籃子包子。
“怎么這么多錢？?。 ?p> “天吶?。?！”
眾人“嘩”一下地就圍上來了，驚訝地撿起地上的珠寶，嘴巴合不攏地看著。
“是真的！是真的?。 ?p> “我的媽呀！我不是做夢吧！”
“這該有多少錢?。。 ?p> “今天我遇到了兩個貴人，這些都是托他們的福。這下我們可不用乞討了！我們可以住大房子！吃最好吃的包子！穿最好的衣服！”小叫花子叉腰，一臉開心地嚷嚷著。
“不是，這錢該不會是你偷的吧？”一個瘦高個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將幾顆大珠子放進了懷里。
“怕你就別拿！好心好意和你們分享，還懷疑我是偷來的?！毙〗谢ㄗ記]好氣道。
“別別別，這不是半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錢，有點害怕嗎？”那人笑嘻嘻道，瘋狂地往懷里收羅珠寶。
“天吶......這、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拿出去花嗎？”一個和小叫花子差不多大的小男孩都快哭出來了，今天他在地上看到一個銅板，滿心歡喜地跑過去撿，卻發(fā)現(xiàn)是個鐵片，氣得他蹲在地上哭了半天。
這反差太大，一時讓他反應(yīng)不過來。
“當(dāng)然可以花了，你看，這里有包子，快吃快吃！”小叫花子拉開覆蓋在籃子上的布，里面的包子雖然涼了，可也是他們從未嘗過的美味。
眾人眼里發(fā)散著綠油油的精光，一擁而上，差點沒把籃子扯爛了。
“好吃！好吃！”
“太好吃了！這個包子太好吃了！我這輩子沒吃過這么好吃的包子??！”
一群人邊吃邊感嘆邊哭，有幾個噎住了，正死命地錘著胸口。
“誒？劉爺爺呢？他們?nèi)ツ膬毫?？”小叫花子專門給劉爺爺和他的孫女小啞巴留了兩個最大的包子，這會卻沒有在人群中看到他們。
聽到劉爺爺?shù)拿郑@些乞丐瘋狂進食的動作慢了下來。
“怎么了？”小叫花子是個聰明的孩子，一下子就看出了現(xiàn)在氣氛不對。
“劉爺爺、病了?！庇袀€婦人猶猶豫豫道。
“病了？什么??？去醫(yī)館了沒？”小叫花子急切道。
“這個病......”那婦人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說話吞吞吐吐。
身后的一個頭上長著癩子的大叔說：“行了，告訴他吧。今天下午，劉爺爺帶著小啞巴還有三胖出去乞討，結(jié)果被人打了?！?p> “什么？！被人打了？被誰打了！劉爺爺傷得怎么樣？小啞巴呢？”小叫花子包子也顧不上吃了，直接撲到那癩子男面前，著急地眼睛都紅了。
“半個時辰前，小啞巴和三胖扛著劉爺爺回來這里，小啞巴又不會說話，三胖哭唧唧的，半天我們才搞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趙四帶著他們?nèi)ロn一手那里了，不知道怎么樣了。”
“肯定救不回來了，我都說，去了也是白去?！毕惹澳莻€瘦高個滿不在乎道，現(xiàn)在他手上戴滿了十個戒指，看上去相當(dāng)氣派。
“放你媽的屁??！你再給我說一句??！”
小叫花子突然暴起，雙眼通紅地沖上去就要扯那瘦高個的嘴。
瘦高個嚇得打了個滾，趕緊跑開了。
一群人趕緊摁住小叫花子。
“劉爺爺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我現(xiàn)在有錢了，一定能夠救活他！”小叫花子咬牙切齒地沖著瘦高個嚷嚷著，后者躲在眾人背后，嘀嘀咕咕道：“還不是看上了小啞巴，說這么好聽?！?p> “行了你！少說兩句！”
一個干干巴巴的老奶奶錘了瘦高個一拳，步履蹣跚地走過來，顫巍巍道：“你先過去看看吧，趙四他們的錢肯定不夠，韓一手那個扒皮看到他們沒錢，一定不肯給老劉治的。你帶著錢過去，說不定，你劉爺爺這條命，就真的被你救回來了?！?p> “說得對！我馬上過去！”小叫花子趴在地上七手八腳地抓起一兜子銀兩，急匆匆向著城西韓一手的醫(yī)館跑去。
那瘦高個見他走了，跳出來嚷嚷道：“那劉老頭都吐沫子了，救他也是浪費錢，還不如我們把它給分了?！?p> “包子還堵不上你的嘴？！少說兩句吧！”
眾人圍在一起，一邊吃著，一邊幻想著以后的美好生活，氣氛漸漸活躍了起來。
韓一手的醫(yī)館在城西，小叫花子緊趕慢趕，兩腿都快跑抽筋了，終于帶著銀子來到了醫(yī)館。
一進門，小叫花子就摔在了地上，兩個膝蓋都磕破了。
饒是如此，他還是緊緊地護住胸前的銀兩，愣是一點都沒掉出來。
“大夫！求求你救救他吧！我們真的沒錢?。 ?p> 是趙四的聲音。
小叫花子氣喘吁吁地抬頭看過去，趙四和三胖還有小啞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
劉爺爺躺在一旁，連個墊子都沒有。
面相慘白，嘴角滲出駭人的黑血，整個人一動不動。
唯有緩緩起伏的胸口告訴別人，他還活著。
小叫花子扭頭看過去。
肺差點氣炸了。
那韓一手正坐在桌子前，饒有興致地和朋友打著麻將。
“誒誒誒！我胡了！我胡了??！”
韓一手興高采烈地嚷嚷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邊了。
其他三個朋友面有不忍地看著可憐巴巴的趙四他們，但韓一手的規(guī)矩就是如此，他們也不好勸。
“你們肯定猜不到，我的牌有多好?。?！”
韓一手一臉的神秘兮兮，正要把麻將牌推倒，一個包裹重重地砸了下來。
麻將灑了一地。
“錢在這里??！趕緊給我救人?。?！”
韓一手扭頭看過去，一張扭曲到極致的臉正死死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