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姐走了，沒有跟我一起回道觀去看一眼葉焱。在這樣的事情里，沒有人能一人分飾兩角，同時(shí)唱好紅臉和白臉，她趕過來，扇了葉焱一巴掌，這就夠了?；蛟S這一巴掌不足以讓葉焱完全清醒，但是這已經(jīng)是我們控制不了的事情，即便是要懷柔，也只能等到以后。
葉姐用紙巾蠻橫的卸掉了自己臉上已經(jīng)哭花的妝，她就是這么果斷的一個人?？粗~姐離開的背影，我不由得懷疑，是不是因?yàn)槿~焱的存在，所以葉姐才讓自己變得這么男孩子氣，她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為了給自己身后的弟弟遮風(fēng)擋雨？雖然我不知道具體，但是看著葉姐，我總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也有柔弱的一面，她的心里也有著不愿意被人觸碰的東西。只是看著外表，又有誰能夠想到？這樣的她，一定很累，而且，如果表現(xiàn)在外的葉姐只是她強(qiáng)撐起的一副空殼，那么行走在她身邊的人，又有多少能夠真正懂她？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太少的人能夠看穿她的偽裝，而看穿偽裝的人，只有少之又少的愿意接近。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即便是我認(rèn)為不好，也沒有什么話可以說，更不能奢求她去改變。可能，對于葉姐來說，她并不在乎自己要承受多少的委屈，只要身邊的人過的盡可能的好，她就什么也不在乎。只要哭泣的時(shí)候有個肩膀能給她靠一靠，。有一個人能夠讓她無所顧忌的放肆大哭一場，就夠了。她也不會去在乎，這個人究竟是誰。
我回到小觀的時(shí)候，葉焱已經(jīng)昏倒在了那條小幾案上。我高估了他的酒量，有一半的啤酒瓶都是被打翻的，里面還有些許酒液沒有喝完。小白只開了一瓶，而且還沒有喝完。不過既然醉了，那么不管是郁結(jié)在心中，還是撕碎了之后讓往事隨風(fēng)而去，都無所謂。醒來后，不論是向左還是向右，都不會再被情緒左右。到了那個時(shí)候，就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只是，有人醉著，有人就必須保持清醒?；蛟S事情說起來看上去很長，可實(shí)際上，只不過經(jīng)過了一個上午。我把葉焱搬回了房間，放在了那張小小的木板床上，然后轉(zhuǎn)頭去收拾小院里的殘局。或許在我不在的時(shí)間里，葉焱發(fā)了酒瘋。有幾個空酒瓶被扔得到處都是，還有兩三個在地上碎成了渣子。殘余的酒水流了一地，整個小院變的酒氣熏天，看上去絲毫不像是一個清修之所。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酒瓶還有玻璃碎片，然后把那張本是用來喝茶的幾案用水好好沖洗了一遍，倚在院墻旁靜候曬干。隨后，我把水開大，用橡膠管開始沖洗小院的整個地面。這里是清修之所，是信徒信仰匯聚的地方，不可能維持著一有人進(jìn)來就會產(chǎn)生這是個酒館的錯覺的狀態(tài)。不過我自己也暗自發(fā)笑。如果老道知道他不在的時(shí)間里，我這么亂來。會不會被氣得跳腳，不過很慶幸的是，他不在，也可能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些事情。
我把橡膠管放在了小院最高的東南角，等著水流靜靜的滑過整個院落。而我，自己坐在樹下，沒什么別的原因，只因?yàn)檫@是院子里除了房間之外唯一的陰涼。拂塵就在我頭頂?shù)臉渖?，穿著自己的小衣服安靜的午睡。天氣熱了之后，它反而不再在我身上趴著了，可能它多少也有些熱吧。
坐在樹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水是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流過來的。或是見縫插針的細(xì)密綿長，或是橫推而來的浩浩蕩蕩?？粗@一切，我的心中突然有了觸動。如果說水流就是一個人的人生軌跡，那么這小院，就是一方抓不住的棋盤。人與人之間不同，不是在于他選擇了什么樣的一條路，而是在于他有著怎樣的力量，擁有什么樣的內(nèi)涵。
本來，這都是同一股水，可各分支的水量不同，所以它們的流向也就不一樣了起來。水量大的分支，去向的是更為寬闊的磚縫，在里面暢通無阻，還會有多余的量溢出到磚面上。而一開始水量就小的分支，則在小一些的窄縫中經(jīng)歷著自己曲折的旅程。磕磕絆絆，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曲折前行?？赡?，每個人的方向，都是取決于能力吧，走向什么地方，最終還是要看適不適合。這個世界，會盡力把人送去最適合的方向，而通向何處。則取決于人際，知識儲備，還有人格等種種個人能夠控制的事情。也許每改變一次，世界的齒輪就會轉(zhuǎn)動，一架木質(zhì)的水車，把每一滴水送到合適的方向。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似乎又不對。如果一切早就注定，那么每一滴從膠管里流出的水，為什么都要順流而下？所謂命運(yùn)的安排，去往的，難道真的都是每滴水想要流向的方向嗎？而且，不是所有有能力的水滴都會流向正確的方向。那無數(shù)滴水中，難道不會有想要逆流而上的嗎？只不過是因?yàn)槲野严鹉z管放在了地勢更高的地方，所以它們才從高到低，流向一角。如果我把膠管放在地勢低的地方，那么它們不會流動，只會匯聚成一個小潭?？赡芪覜Q定的地點(diǎn)，對所有流出的水來說，就是冥冥中的變數(shù)，是意外，是它們無力抗拒的事情，而對于人來說，這可能就是機(jī)遇，是一件不能由自己決定的事情，可是誰能怨天尤人呢？因?yàn)槲倚枰?，所以水管才會在那個位置，或許換個理由，就又會不一樣。
人群之中充滿著變數(shù)，社會不是一成不變的鐵板，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程式。我寧愿相信它有自己的想法，它會讓善良的人擁有美好的結(jié)局，它會盡力讓每個人去到對的方向，它不會辜負(fù)任何人的努力。雖然它給予生離死別，但是它也告訴你，明天的太陽正常升起。
歲月匆匆，世界無情，但是在放下了那些自己永遠(yuǎn)得不到的奢望后，生活平靜，歲月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