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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眼鏡的道士穿靴子的貓

  該說的話說完,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其實說完這些之后我就開始后悔了,我自己都想給我兩個耳刮子,這根本就不是該和失戀的人說的話,更何況我也確認(rèn)了葉焱不是那種會夸大事實的人。只是,我的確不想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現(xiàn)在可能繼續(xù)刺激葉焱可能是最危險的選擇,可是在我看來,可能是最好的選擇,長痛不如短痛,與其鈍刀割肉,不如一次痛個轟轟烈烈,往后不要再想。

  我端著茶具走向了靜室,不用回頭,也知道到那張桌子前多了一個沉默的人。我抱住拂塵,和它一起坐在樹下。這個地方,既可以看到葉焱的動向,也可以吹到從正門里進(jìn)來的風(fēng)。其實我在和葉焱說完這些后,就給葉姐打了個電話,電話的那頭沉默了許久,最后說了一句“那好吧?!?p>  我明白葉姐的意思,不管平常是有多看不慣葉焱,在這個特殊的時間,親情要超過一切不和。雖然葉姐嘴上不說,可是她心里的擔(dān)憂,一定比任何人都重。當(dāng)干脆利落的人變得優(yōu)柔寡斷起來,一定是生活中遭遇了重大的變故。葉焱,恰好有改變?nèi)~姐的資格。

  雖然葉焱跑來我這里的時候,葉姐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過問??墒俏以诘烙^門口碰到她一次,三伏天,整個人裹得跟個粽子一樣,用意可想而知。滿是心酸,滿是擔(dān)憂,然而葉焱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有更有分量的東西壓住了他的內(nèi)心,封閉了他對外的感官。

  我把大門掩了起來,今天的道觀里有一個傷心的人,有一個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在探求自己的道路,這樣的時刻,不應(yīng)該有別人來打擾。只是看著葉焱的神態(tài),我自己也很猶豫。從小到大,我沒有談過一次戀愛,甚至連暗戀都沒有過。我很懷疑自己憑空想象出的東西到底適不適合現(xiàn)實生活,也不知道剛才的那些話有多少適合葉焱自己的理論,但是我更擔(dān)心的是,那些話的沖擊力太大,會讓這顆本就破碎的心,再多上一層恍惚。我的理論只適合我這種從不向生活妥協(xié)的人,本就是在最自閉的時間里推導(dǎo)出來的謬論。如果他放棄了自己的想法來順從我,可能只會走向一個更壞的結(jié)局。

  只是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會不會有一件事情讓我陷入和葉焱同樣的處境?我閉上眼睛開始幻想,但是對我來說,因為沒有什么真的吸引我的東西,沒有什么讓我抓住就放不開手的東西。所以在猶疑了半天后,我發(fā)現(xiàn)我根本做不到。就算是生老病死在我思維中,也是一樣可以接受的東西?;蛟S我會為故去的親近的人或者動物而悲傷,但是引起這些的不是他們故去的事實,而是曾經(jīng)在一起時留下的回憶,是在交往中產(chǎn)生的感情。

  想到這里,我突然明白了葉焱悲傷的理由??赡?,不是因為被分手的事實,不是因為被分手后感覺自己付出了太多,對方對自己有了太多的虧欠。應(yīng)該是因為過去所有美好的瞬間,都成了鏡花水月。那個人將要開始自己的生活,但是自己還是放不下,卻又因為心中殘存的執(zhí)念,害怕對她的未來產(chǎn)生影響。于是糾結(jié)多于心酸,心痛在一次次的自我否認(rèn)中愈演愈烈。

  執(zhí)念,就變成了一個死結(jié)。

  或許溫柔的人都會給自己構(gòu)筑一個迷宮嗎?把自己的心藏在迷宮的最深處,一個很少有人到過的角落。作為一只反著長刺的刺猬,外界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就會深深的刺傷自己。我不知道該怎么評論,可是我很明白,這樣的人都是很好的人,只是外界沒有多少人能夠接觸到他們的內(nèi)心,或許他們會向周圍發(fā)散善意,但是就算這樣,他們依舊很孤獨。

  我不是心境臻至大成的人,撈不起鏡花水月。所以即便猜測葉焱處在這樣的狀態(tài),我也沒有絲毫辦法。甚至于我想不出有哪個人有資格讓現(xiàn)在的葉焱開放心扉,這個人可能是素未謀面的燒烤攤老板,但是我不認(rèn)為會是葉姐。如果說葉焱真的愿意說除一切,那么只要有一個會傾聽的人就夠了。我想,葉姐是有耐心,也愿意作為她弟弟的傾訴對象的,可是這么久了,葉焱還是把事情埋在自己心底??赡?,他也只是不想要家里人為自己過多的擔(dān)心。

  平日里再粗獷的人,在牽扯到家人怕也會有一絲溫柔流露,更何況是葉焱這個本身就有些溫柔的大男孩。哪怕是經(jīng)過了大一的磨練,他還是很單純,做什么事情都不過腦子,或許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就算自己不說,就算老姐沒問,該有的擔(dān)憂永遠(yuǎn)不會少。

  我記得曾經(jīng)母親也和我說過這樣的話,只是我怎么會放在心上?,F(xiàn)在我意識到可能這真的不是一句戲言,也不是為了博得我的好感才做作的說出的謊言。也許父母是愛我的,只是他們的力用錯了方向??墒俏疫€是不想原諒他們,或許我對他們沒有怨恨,但是要我和顏悅色的對待他們,還是很難。

  葉焱還是沒有抬頭,風(fēng)聲里也沒有聽到他的抽泣聲。我有些放不下心,但是這個時候,我一定不是那個適合接近他,去勸慰他的人??赡芩谙胫暗幕貞?,也可能他正在斬斷自己之前的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這些都不是我能夠插足的領(lǐng)域,除非我再給他一瓶酒。

  我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茶杯,把殘茶一口飲盡,然后給葉姐打了個電話。盡管我認(rèn)為葉姐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無可否認(rèn)的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更好的人選。至少我是最不適合的那一個,所有的適合都只不過是紙上談兵,是白日做夢。我給葉焱畫了好大的一個餅,也給自己畫了好大的一個餅??赡?,葉焱只是被這個餅給砸懵了。

  我猜,現(xiàn)在可能需要一個人來罵醒他,哪怕睡一覺,也要比想那么多更好。只是究竟他會不會醒過來,還尚未可知。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只能希望他不要再誤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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