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明子住處擁淵閣傳來廝殺的聲音,驚得星翠不敢向前。但聽到了登明子悲憤的聲音和孟珙玉的討?zhàn)埪?,星翠急切地從側門入內。從墻角往里看,只見登明子前輩在反抗中不敵人多勢重而倒地,他用鋼刀支地,半蹲的方式保持著一個尊者的尊容。
人群中,一個孔武有力的將軍氣度的男人示意周圍的將士停下。
“不是我要亡你,是您得罪了特泉王,哪怕你卸甲歸田,他仍向皇上彈劾你,直言你預謀慫恿太子謀反、反心不死,您在軍中的威望更讓皇上忌憚。不要怪我,我對皇上稱需數年查找你的蹤跡。給您麒麟節(jié)也是警示您要遇到的危險,你明知刑大人被人彈劾降級處分,他仍前往山高縣徹查人口失蹤一事,被黑暗朝中勢力暗地里殺戮,全家一人不留。特泉王得了麒麟節(jié)。從受益者看,特泉王脫不了干系。你接受犬子為徒并不逃跑,您這魄力也令孟某佩服?!?p> 誰都知道,天下沒有人躲得過天子。畢竟他躲了這么多年,不想再躲。
“你對圣上來說是一個好將軍,但未必是一個好父親。見到珙玉的時候,我曾想過你會找一個僻靜處解決我這條老命。沒曾想,你要當著珙玉的面手刃他的授業(yè)師父,你給珙玉求一個師父,又當著珙玉的面親手毀了,非得讓珙玉傷心,你這爹不稱職啊?!?p> “爹,您放過師父吧,他是冤枉的??丛谒滥愫芪kU,仍能認麒麟節(jié)接受珙兒為徒,兢兢業(yè)業(yè)授業(yè)給珙兒,這要有何等的氣度。求你了,爹,只要你不殺師父我什么都聽你的,不貪玩,不跑出軍營......”
“等你再大幾歲,你就知道你提出來的條件對局勢無用,因為你是弱者,弱者是沒有資格提條件的?!泵侠蠈④婇]了眼睛做了一個手勢,不想看到瞬間血光四濺。她跳出來。
“慢著!”星翠喊。
眾兵將看她的眼神,似乎在說:“女娃是不是腦子不好使?!贝藭r她跳出來,非但挽救不了局面,還會白白地搭上一條小命。
“前輩平日只采藥、賣藥,背著書簍鋪蓋卷行醫(yī),偶爾給娃娃買朵絹花、小球。幾年來你和他都相安無事,今日卻要取他性命,濫殺無辜是會遭天譴的?!毙谴浼t著眼眶對孟老將軍說。
“把這個小孩抓起來?!泵侠蠈④妼︺蹲〉氖窒抡f。
將領單手就把星翠扛了起來,在她的急切悲痛地的哭喊聲中,對視到白袍仙人慈祥的眼神,他說:“記住,不要和陌生人說話?!?p> 話畢,血光四濺,被砍殺的登明子雙眼圓睜、被血花浸染,呆立而應聲倒地。
孟老將軍的李威副將手法快、狠,毫不留情。
星翠被李威捆起來,重重地扔在柴堆里。
看著星翠開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孟珙玉擔憂極了。
“父親,我不認識她,從沒見過。師父只偶爾見過她,她是山間的孤女。求父親放過她!”他邊抽泣邊匍匐到父親腳邊,“我以后乖乖的,不再惹父親大人,生氣我以后再也不偷偷跑出去,以后什么都聽你的……”
孟將軍不理會兒子,對著星翠喊道:“你認識登明子?”
星翠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看起來并不兇神惡煞,但是帶著狡詐和殘忍手段的人,她害怕極了。她涉世未深,越害怕越容易說真話。
“稍微認識?!?p> “你是他什么人?”
星月一直找不到詞語,因為對她來說,登明子是一個和她稍微有接觸的高人。
記憶最深的的是,她對阿仙婆說想要絹花打扮自己,沒成想,是托登明子帶來的。
她有一次偷偷望見,后山巖石上,登明子把新奇玩意和絹花整齊地擺放在巖石上,登明子悄悄走后,阿仙婆將絹花取了回來。
記憶里,阿仙婆不屑于與登明子來往的。
在阿仙婆的阻止下,星翠仍攀上大樹俯視過、觀摩過幾次登明子練武。后來,她單獨練習招式、無解撓頭的時候,偶有幾次碰見登明子旁邊路過,登明子笑著在不遠處示范了招式,算是小半個師父。
但是他被人砍殺的瞬間,她仿佛覺得砍殺的是她自己。
這是一個很痛也很奇怪的感覺。只有至親才會同被害者感同身受、品嘗到極致的痛苦。
“換句話說,你會為他報仇嗎?”
星翠慌張了,她很害怕這群對她來說像魔鬼一樣的人。但是想想這群人的所做所為著實令人氣憤。
“他是一個好人?!?p> 孟珙玉的額頭冒汗,他爹突然轉過頭來對他說:“兒之前承諾我不再私自跑出軍營,可惜我沒有條件拿來交換。今日只要這女娃不踏出臨淵峰半步,爹就饒她一命?!?p> “謝謝爹”孟珙玉急忙跪地叩謝。
星翠跟到臨淵橋的時候,眼神里對孟珙玉依依不舍。她不能離開臨淵峰,只能站在橋的此岸。
他在彼岸轉身望著她。
從此以后,不知道何年何月再相見。
他折返回臨淵橋,踱到臨淵橋,準備到臨淵峰的時候,星翠看到他疲憊不堪的眼神,血色的眼睛、蒼白的臉色,不由得自己主動靠近他,往橋上走了幾步。他面無表情地靠近她并一把死死地把她抱在懷里,她接觸到了他的體溫,帶著清冽的清香,感覺到了他的悲傷。
良久,他在她耳邊慢慢道“把璞玉還給我吧,跟我相近的人似乎都沒有好下場,我反悔了,十年之后,不再來找你。”
她顫微微地將玉佩歸還給他。
當孟珙玉走到對岸的時候,星翠停留在原處悲不能已。忽然李威副將抽刀斷橋,星翠失去重心墜落,只聞對岸他的驚叫。再無知覺。
“爹,你不守信用,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承諾今日女娃不踏出臨淵峰半步饒她性命,可她踏入了臨淵橋,皇上要橋斷橋不得不斷,要與登明子有關的人死她就不得不死。哪怕她今日不踏出臨淵峰,不進橋半步,皇上下達的皇命,仍要執(zhí)行?!?p> 孟珙玉撕心裂肺地拍打自己的胸脯,“難道我跟師父無關嗎?你為何不殺了我?”
大將軍:“我送你拜登明子為師不只是為了讓他授業(yè)于你,你更是我試探登明子近親的棋子,雖然你無苦勞,但功勞吧?還是有的?!闭f著指了指前方倒塌的吊橋。只留了立在泥地上的橋頭。
孟珙玉因為太過悲痛昏倒在地。
這悲痛像毒藥發(fā)作一般,每年此時都要少將軍的腦子里、心里、腸子里如毒刺般貫穿,五年后仍然如此。
世界上的最深的痛,莫過于最初的愛和恩得不到繼續(xù),還硬生生地毀滅給你看,而你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