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提了海棠酥,一路拂玉花穿瓊樹,在日暮里一片靈鳥的啁啾聲與暗紅交織絲絲金芒的仙霧中來到了搖光樓。
陳文軒素來白天不正經(jīng),干完公務(wù)就四處搭訕天庭里的各種仙子,卻常常在夜晚降臨后偷偷就著搖光樓里照明用的夜明珠遍讀其中的藏書——反正成為仙后,比起人有限的精力,他只消片刻的打坐恢復(fù)就可充滿精力。他的朋友都知道,白天找他基本是找不到的,晚上去他的府里也是看不到影的,找他只能也只用在搖光樓里面守著就成了。
久仰頭看著搖光樓正門上那宛如綴著星光的牌匾,上面“搖光樓”三個大字是用上古時的文字寫成,筆畫極為繁復(fù)卻又不失美感。他忽又想起她那起伏吟哦如歌唱般的講話腔調(diào)——與他在南方聽到的纏綿軟語卻又不大相同,莫非那是古時的口音?
搖光樓總體成塔型,共九層,第九層是一個雕花精致的觀景亭。白天登可觀大半天庭的無邊云海與點綴其間的天工樓閣,漫漫回廊在仙霧中時隱時現(xiàn)如龍如藤如虹;晚上登則是置身一片星海中,蒼茫中便生出天地逆旅之感,不知來自何方,亦忘卻要去往何處——不過這亭自然也不是誰都能登的。
久推門而入,便見高聳的紫檀木書架按八卦的位置擺放著,井然有序地靠著墻擺滿了搖光樓的下八層。處理公務(wù)往往是在下兩層,再往上平日便很少有誰去了。
久斂息感知著周圍,然后足尖微一發(fā)力捻起御風(fēng)訣便輕飄飄落到了第五層的丹漆楠木欄桿上——正在陳文軒俯首苦讀的那個案邊。
見陳文軒讀得認(rèn)真甚至沒注意到他,久先開口道:“這搖光樓還給你發(fā)俸祿真是虧了?!闭f著,俯身將掛在自己小指上的海棠酥在陳文軒眼前一勾,便惹得那仙桃花眼跟著上移,書一合笑道:“喲,我道是我的哪位福神來了,原來是久兄?!?p> “得了吧,還福神?都快被你吃窮了,我今兒可是討債來了?!本冒押L乃挚此齐S意一撂,卻恰好落在陳文軒案上的那顆夜明珠上,而那碩大如拳的夜明珠分毫未動。目光在他合上的書封面一掃,又是《上古神紀(jì)》,他還挺愛看這書的。
“怎么討債?提前說好,本仙要錢沒有要人一條。”陳文軒以扇遮臉,看上去還有幾分嬌羞。
“就要你這人了!”久可懂怎么治他這朋友,簡而言之,迎“男”而上罷了。
果然,陳文軒立馬一副驚恐的模樣道,拉著自己衣襟捂住胸口道:“我可是喜歡女人的!你這流氓離本公子遠(yuǎn)點!”
“這么多藏書還不夠你看?還有空看那么多人間的話本?!本脽o奈搖頭道,從欄桿上跳下后在他的小案對面坐下。
陳文軒也拉了拉衣襟語氣正經(jīng)了些:“權(quán)當(dāng)調(diào)劑嘛。有什么兄弟能幫上忙的?”
“想向你打聽個仙……也許是神?!?p> “嗯,有何特征?”
久在腦海中回憶著她的形象,盡量挑與今天那事無關(guān)的特點說:“黑發(fā)白衣?!?p> “……這在天庭里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更何況今年還流行這種簡潔款?!?p> “眼睛很美,望過來像……凝固的月光。咳。”說到最后久忍不住臉頰微紅,不太好意思起來。
“喲,聽起來還是個女仙?還凝固的月光,噫——嘖嘖嘖。有點意思,繼續(xù)?!标愇能幰宦犛凶约号笥训陌素?,坐得都更直了些。
“她的法器是一面小鏡子?!本糜X得不需如何回憶,她的形象便躍到自己眼前了。
“小鏡子?多小?”陳文軒眼睛一亮,似乎已經(jīng)了然了。
久伸出自己的右手握成拳:“差不多就這么大,兩側(cè)還有很長的流蘇,背面似乎是蓮花的紋飾”。
陳文軒一時不語,扇子搖了搖又合起在桌上敲了起來:“我知道的用鏡子做法器的女仙確實有,不過她們的鏡卻并不是你說的那般。莫非是什么新晉的仙子我還沒見過?還有什么別的特征嗎?”
久卻搖了搖頭:“沒了。”再說卻很容易與今天鳳鳴苑的事掛上鉤了。
“沒了?”陳文軒一愣,隨即語氣嚴(yán)肅地教育自己的朋友:“久兄,你這樣是不行的。且不說那身衣著的女仙在天庭中實在一抓一把,那目光你瞅著如月光我瞄著說不定卻是如火焰呢?這我可沒法幫你找。而且你記女人記的也太簡潔了點,嘖,讓我教你,那位的胸如何?大致什么形狀……”
“?。客M?,咳咳,沒、沒注意……”久白皙的臉一下紅了起來,尤其是耳垂,在夜明珠的光芒下如有晚霞彌散。
陳文軒一下子大笑起來,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朋友這么羞澀的樣子,值了值了。
“唔,這樣吧,我給你看幾幅女仙的畫,測測你覺得哪種風(fēng)格好看?!标愇能幤鹕肀阆聵?。信手拍著樓梯欄桿上每隔五階便嵌著的一顆大如鵝卵的夜明珠——這些若在人間,每顆都是價值連城的。
“啊?這跟我要找的有關(guān)系?”久一愣,不過也立刻跟上。
“你說的我一時想不起來,法器又不會一直擺在明面上,不好按那個找。我給你看幾幅不同的美人了解下你的眼光,以后要是遇到了我?guī)湍懔粢恻c?!?p> 久略一思索:“有理,多謝文軒兄了?!?p> “哎~客氣客氣?!标愇能幣e起折扇,“唰”一聲打開,裝模作樣地扇了扇又搖了搖,邊走邊向久介紹道:“三樓是藏諸仙神畫像的,凡是有進(jìn)出天界資格的在這里應(yīng)該都有畫像?!?p> “都有嗎?”
“應(yīng)該都有。沒有的話可是大問題了哈哈哈哈。哎久兄待會可千萬不要亂碰。這里平日封鎖嚴(yán)密千金萬金也進(jìn)不得的。萬一被別的仙發(fā)現(xiàn)了可不好。”說著,用合攏只外露兩折的折扇推開了三樓西北方的一道暗墻??粗蓧ι蠎{空出現(xiàn)的暗門,久微微一怔,沒有想到這里竟還有個他未曾發(fā)現(xiàn)的空間。
“看來我?guī)н@幾盒海棠酥可比千金萬金還珍貴了。”久回神后也笑了笑,然后道:“還請文軒兄放心,沒有你的指示小仙一定不敢亂碰。”
“哎~這小仙明理,改日可以提拔提拔?!标愇能幮?yīng)道,手中折扇搖得歡快,先邁入門內(nèi)。
門后是一片漆黑偌大的空間,空中懸浮著無數(shù)看似靜止卻也在緩慢移動的亮點,宛如星海,照亮了整間暗室。只是一些亮點之間還有連線,昭示了它們不是真正的星星。放眼望去還有成百上千的畫像卷起來浮在空中,不過排列十分整齊,宛如一堵堵鏤空的墻,不知是按何種方法排列的。
久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明明踏上去是實地的質(zhì)感,卻看不到“地面”的存在,在“地下”也有無數(shù)那樣的“星”存在——宛如置身天空,遨游星海。
“這是神宥前輩當(dāng)年親手建的一個空間,后來被筮前輩補充了這個星海。它既是結(jié)界,也是幻境,也是真正的空間。”陳文軒的語氣中帶了幾分敬畏。“跟緊我,沒有指引,很容易迷失在這星海里的?!?p> “好?!本脩?yīng)道,跟上了不時低頭看眼折扇的陳文軒的步伐。
“說起來,筮前輩我久仰其名,神宥卻是未曾聽過,不知是何方大能竟能創(chuàng)造出一個如此隱蔽的空間?”
“呵,”陳文軒卻是譏諷地笑了下:“神宥是誰?那可是與神晏一起造出整個天庭的神明!如今卻被那些新登的小仙們稱為上古三廢……”
“造出天庭?!”久驚異不已:“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不然天空生來就有這么一塊地讓我們在上面蹦跶嗎?”陳文軒的語氣愈發(fā)澎湃起來,“當(dāng)年便是神宥和神晏在神庭成立之時,應(yīng)神首曦之邀建出了這里。神宥主管空間,造出了可供建亭臺樓閣的、懸浮天空與外界完全隔絕的一個巨大結(jié)界,而神晏前輩主管時間,讓這個巨大結(jié)界內(nèi)的時間獨立運行。如此才有了所謂‘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說法?!?p> 久一時無言,被深深震撼。
“不過他們都很低調(diào),并不讓聲張這些是他們所造,要不是我能看搖星樓所藏的《上古神紀(jì)》我也不知道這些事。上古的那些神明啊……創(chuàng)空改時造物掌運,無所不能。天地萬物,時空光聲皆是他們的力量……可惜如今隨著天地靈力的衰微都消沉了?!标愇能幰宦暽钌顕@息。突然急拐了個彎,繞過一堵畫墻:“說得入迷差點走錯了哈哈哈……”
久疾步跟上后又放緩了步子,邊走邊思考,然后問道:“說來我一直不太懂,那些神明那么強大,天地靈力衰微怎么會影響到他們的呢?”
“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天地靈力所凝結(jié)。天地靈力是他們的生命之源,連他們所造的萬物最初也都是直接以天地靈力為養(yǎng)分的。就像鳳鳴苑的那棵浮空的梧桐一樣,根本不是從大地上吸取力量生長的……哦對了,你應(yīng)該沒見過,我也就在書上見過?!?p> ‘我見過,就在今天?!迷谛闹邪档?,不過表面上只低調(diào)地“嗯”了一聲又點了點頭。
只聽陳文軒繼續(xù)感慨:“后來天地靈力衰微,那些被造的物卻是反應(yīng)最為敏感,有意無意便開始扎根大地,從不潔的大地上汲取力量……真是低劣,呵?!?p> 這個評價讓久有些不大舒服,不過感覺不過好友的無心之言便也不在意,只岔開話題問道:“常聽人說上古三廢,其中兩神已經(jīng)知道了,不知那第三神是誰?”
“神昀,也是他們中唯一還活著的。主掌氣運?!?p> “唯一?”
“嗯,另兩位神明都失蹤了?!?
司運子
世界觀慢慢展開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