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記響亮清脆的耳光拍在那名諂媚的太監(jiān)臉上,王桂山怒不可遏道:“還有臉叫我干爹?如今陛下吃什么藥都不告訴我,練什么功也不告訴我,是打量著我這監(jiān)軍會一直當下去嗎?”
眼見王桂山的口氣越來越嚴厲,在場的所有太監(jiān)們都兩膝一屈,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干爹饒命!兒子們本來是要告訴干爹的,可您老人家一來就風塵仆仆地和槐叔說話。兒子們不敢隨便插嘴。”
“哼,說下去?!蓖豕鹕嚼浜咭宦暎尺^身去,仰面望天,口氣雖然仍舊不善,但是話中還是留了余地。
“是!”那名被打耳光的太監(jiān)喚過了貼身服侍徐皇的小太監(jiān),“賢兒,你快給干爹說。”
賢兒立刻跪倒在地,恭敬的說道:“陛下這兩年龍體不大康健,因此服的是洛陽新進的紅丸,喚做萬年春。每次陛下覺得乏了,就配合湯藥服下一丸。服完之后陛下會昏睡一會,睡醒了以后精神又會充沛。因此上,陛下特別愛服此丸?!?p> “那為什么我喚不醒陛下?而找個宮女就醒了?”王桂山冰冷的語氣漸漸緩和下來,但依然充滿了疑慮。
“回干爺爺的話,”賢兒面有難色,只能一字一句地答道,“這兩年陛下尤好……好女色,所以……”
“就算這樣,也不致于換個人叫就醒了!這里面的貓膩,老實給我交代?!憋@然,王桂山對這番解釋并不買賬,“都給我去上駟苑去好好說,誰要是再隱瞞不說,就不用再回來了!”
***
入秋以來,長安城的樹葉雖然掉得很快,但地上絲毫沒有堆積。和幾年前的凄涼古城相比,此刻的長安城更像是帝國的首都。
雖然北邊有連年的兵禍,關中又有駭人的天災。可從東面逃來的難民們絲毫沒有引起長安人的同情,最多也只是多了些茶余飯后的消遣罷了。畢竟關中和東都的事,關咱們西京鳥事!
恰恰相反,此刻的長安歌舞升平。入夜后,家家華燈初上。一些繁華地段的花街柳巷更是彩燈高掛,鶯歌燕舞,觥籌交錯之際,人聲鼎沸,給人一種帝國還是蒸蒸日上的感覺。
自從徐皇賴在長安不走后,帝國的許多部門只能無奈的陸續(xù)從遷過來。這些衙門的官員連帶著家屬花起錢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幾百丈大小的宅院說買便買,連租都省了。
再加上這些人的吃喝拉撒,出行車馬,長安人著實發(fā)了一筆財,就連說話都底氣十足。
“閃開!讓我回家!”一名衣著樸素的中年男子酒氣熏熏的闖入了一條幽暗的街道,顯然他是剛剛喝完酒。
“閃個屁!睜開你的眼珠子看看清楚,這是相府。”門口的大胡子衛(wèi)士對這名男子并不買賬,只是粗魯的把他架了出去,重新扔到大街上。
“怎么回事?”一個精瘦的年輕小廝從相府的大門后伸出腦袋問道,“去接秦王殿下的車還沒來嗎?”
雖然小廝年輕,但大胡子衛(wèi)士一點都不敢輕視與他,“回周管家,不過是個醉漢罷了,已經把他扔回大街上了。去接秦王的車駕說好了半個時辰肯定會到,這會說話間應該就來了吧?!?p> 話音剛落,只聽得巷子口隆隆的車馬聲,一座由兩匹純白駿馬拉的豪華馬車拐了進來,在幽暗的小巷中分外顯眼。
“恭請王爺下車!”周管家一見車駕停穩(wěn),立刻上前恭迎道。
“您請下車,瞧著點地下?!?p> 可是先下來的是個中年胖子,提著一盞燈籠,朝著車上恭敬道。此人正是江府的大管家江富貴。
江富貴一邊拎著燈籠,一邊親手擺上了腳墊,攙扶著車上的人晃晃悠悠的下了車。
“請!”
江富貴做出一個手勢,引著那人急匆匆地就閃進門內,竟一個正眼都沒看過周管家。
“哼,神氣什么呀!”對著江富貴的背影,周管家嫌棄的哼了一聲。
“喲,周小爺,噤聲!”大胡子衛(wèi)士連忙讓他閉嘴,“您家是夫人的陪房,不怕他,小人們可惹不起?!?p> “周銳兒,過來!”就好像聽到了他的話一般,江富貴突然又折了回來,只是身邊卻沒了請來的客人。
“快去海箏苑把研姑娘請來,老爺有貴客?!?p> “是!”周銳兒勉勉強強答應了一聲,轉頭正要走,又被江富貴叫住。
“這是大事,要快!越快越好!老爺急等著呢。”
“明白了,我這就去!”
周銳兒一躬身,立刻去找馬了。
***
長安,北平康里
這里和寂靜的江府截然不同,雖然已經入夜,但是喧鬧嘈雜的人聲和映天的燈火讓這里仿佛還是白晝一樣熱鬧。
在北平康里深處的一座酒樓后門,周銳兒正呵著白氣,把手籠在袖中瑟瑟發(fā)抖。入了秋之后的夜著實是涼,倘若沒有指令,打死周銳都不會出來??赡肯?,他還得等那名老爺指定的“研姑娘”。
“吱呀”,后門被悄然推開,從里面走出來兩個妙齡少女。
只見為首的女子手抱木琴,紅色大氅下著一襲單薄的白衣,只是戴著斗篷的關系,看不清楚顏面。
“喲,研姑娘來了,相府的少管家可等急了!”坐在馬車上百無聊賴的車夫老張見二女終于出來了,連忙上前迎道。
可紅氅少女身旁的丫鬟卻捂著嘴嫌棄道:“誰讓你過來了,快去那趴下給小姐墊腳!”
“圓兒不要無禮,深夜出行,張叔也很辛苦。以后萬不能對老人家失禮?!甭犙诀叩脑挘羌t氅少女卻連忙打住,對老張點頭致歉。
“研姑娘言重了,”老張卻似乎毫不在意,一把趴在地下,弓起背來供二女上車。
“咦?富大爺呢?這位又是?”看見一旁的周銳,紅氅少女一愣神,又停了下來。
“小人周銳,相府周管家的兒子。富總管陪著老爺,脫不開身,因此今天是我來。”周銳聞著撲鼻的香味,一顆心早已不知飛往哪兒了,見少女動問,連連作揖答道。
“有勞了?!甭犃酥茕J的回答,少女的情緒并沒有什么波動,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便踩著老張的背上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