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樣了?
我驚的看了眼掛在教室右上方的時鐘,應該考完回家了吧。
下課鈴打響,我緩緩收拾書包,和章鷗、王薇婭一起下樓,卻抬眼就看到了推著自行車在教學樓下面等我的蒲一程。
我匆忙和她倆打招呼,迎上前去。
“你怎么在等我?不是說好先回去的嗎?”我害怕做他萬一考不好的罪人。
“回去太早也沒什么事,不如等一下你?!逼岩怀痰坏膿崃讼挛翌~前跑亂的劉海。
“那我們趕快走?!?p> 為了抓緊一切可以讓他回家復習的時間,我拉著他疾步往學校大門口奔。
再囂張,也不能在校園里面就坐上他車吧。
“等等,”看到前方的車棚時,我遲疑的看向他,“要不今天中午我自己騎車?下午你就不要來接我了?!?p> “不要,坐我車回去。下午接你也不會繞很遠,都是順路的?!彼Z氣堅決。
我坳不過他的執(zhí)拗,也不想再浪費時間爭執(zhí),只能邁著更大的步子走向校門口。
“你上午考得怎么樣?”對于他考試成績的關心程度,我自認排得上前三。
“還好?!?p> “那就好——”我揪成一團的心稍稍得到舒緩,果然夢都是反的,但此刻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走吧,早點回去,中午起碼可以多睡一會?!?p> 我坐上他車后座,看著他微微弓起前傾的后背,心情復雜。
一邊負罪,一邊欣慰。
三天后,聯考結束。
為防范本校老師批改試卷時“手松放水”,所以“長江十校聯考”的試卷依照歷史已久的慣例都是要與參考的其他學校進行交換批改。所以,成績下來的時間會相對長一點,這也算是可以給為此提心吊膽的人一點喘息的機會。
我在歷史課堂上心神不定,一會抬頭看鐘,一會低頭看表。蒲一程今天上午五門考試全部結束了,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在綠郵筒前面等我了。不知道他這次整體考的怎么樣?
我的心緒早早的飄出了教室,一心只期待下課鈴聲。
可惜我們的歷史老師,雖說是位男性,卻性格太過溫柔,說話做事永遠都是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的態(tài)度,大海龜似的慢吞吞的,永遠都不能在正常的上課時間內講完他要講的話。
下課鈴聲終于如期而至。他卻心神合一、無動于衷,勻速的保持著自己的節(jié)奏,不受任何外界干擾。
我心急火燎。
樓梯道上上下下的腳步聲、喧鬧聲都仿佛千軍過境了好幾回了。我們的歷史老師才終于肯從嘴里緩慢的說出“下課”這兩個字。
我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拖堂了十五分鐘。
我一把揪起早就收拾好的書包,仿佛是一個在接力賽的跑道中早就做好了準備,只等下一棒的興奮選手。我匆匆和王薇婭打了個招呼,便一馬當先的往學校門口沖。
視線直指綠色郵筒。
蒲一程果然背對著我,跨坐在車上。儼然是一個令人賞心悅目的帥氣背影。
我正要往他身邊趕,突然發(fā)生的一幕,讓我駐足了。
有個穿著暖鵝黃色線衫的女生走向他。我的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動。是要走近他?找他?干什么?敏感緊張迅速侵襲著我的四肢百骸。
這個女生我認識,她叫朱婷,在學校頗為有名。我們年級總共有兩個文科班,一個是我們班,一個就是她們班。她個子不高,卻比例良好,眼睛不大,卻有種獨特的雌兔眼迷離的味道。她們班有幾個漂亮女生,抱友成團,個個穿著漂亮,引領著校園里的時尚風向。
她果然走近他。
她在向他開口!她在說什么?
警鈴大作!
我的腳像被釘在了地上,全身的神經驟然崩緊,無法動彈。
這么強勁的對手,有錢人家的女孩。暗藏在我心中的自卑不安悄悄的一寸一寸的往外滲漏。
眼見蒲一程側臉,瞥了一眼身后的學校大門。我機警的閃到身旁的一顆梧桐樹后,待他直視他眼前的女孩,我才悄悄的將三分之一的身體探出作為掩體的樹,觀察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個女孩好像說了什么,蒲一程似乎也動了嘴簡短的說了什么。待那女孩掉頭離開之后,我才欲將身體從樹后移出。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币粋€冰冷嘲諷的聲音從身后刺進耳蝸,我轉頭,是趙青!
她撂下這句話,從我身邊擦過,徑直走開。我望著她的背影旁若無人的經過蒲一程,仿佛她從未和這個人認識過。本是曾經并肩而行的一對背影原來在分開之后,竟是這樣的陌生。
你諷刺我?
我跟眼前的這個女孩一樣嗎?
當年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你的存在!而她呢?明知道有我,公然來犯!這個歷史是叫驚人的相似嗎?!
紛紛雜雜的小花小草平日見的太多,早已習以為常,不以為意。人只有在遇到大敵入侵的時候,才會心慌意亂,失了陣腳。
我深吸了口氣,極力的調整自己的情緒,掩飾著強烈的不安,走到蒲一程的身邊,輕拍了他的背。
他轉頭,對我報以微笑。
我強擠出一絲笑意,“等了很久吧?”
“沒有,也才一會兒?!泵鎸ξ业闹币暎难劾锼坪趸^一絲不易察覺的逃避,“上車吧?!?p> 看來他并不想解釋剛才的畫面。
我悶悶的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上,連準備好的一大堆關切他考試情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本身不是熱絡話多之人,而我此刻心臟上像是栓了個鉛球,墜著我整個人深深的下沉。他似乎察覺出我的異樣,關心的問了幾句,我只是以胃不舒服為由搪塞過去。
我的心思一刻不停的牢牢嵌刻在剛才的那一幕畫面上,走不出來。蒲一程為什么不主動跟我解釋?他會不會心有所動?他剛才跟她說了什么?
一大堆的問題糾纏著我,越不想去想,卻是止不住的一個個的蹦在我的眼前。
威脅,這是一種揮之不去的威脅感。
我慌。
朱婷表白蒲一程的事情很快在全校范圍內傳開。學校里出現了無數雙等著看好戲的眼睛。鷸蚌相爭,看客們即便不能坐收漁人之利,作為茶余飯后的談資也是不錯的。
朱婷完全沒有搶別人男朋友的心虛感,反而趾高氣揚,處處都表現出一副“我就是下了戰(zhàn)書,誰奈我何?”的模樣。即便見到我,眼神也絲毫不予回避與我的眼神短兵相接,充滿了挑釁,甚至還有一絲恨意。她這個“恨”,本是來的名不正言不順,但她偏偏理直氣壯的以“受害人”的身份自居,表現出讓人難以理解的苦大仇深。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這是我常常在她眼里讀出的尋釁。
包括她的朋友,平時跟她形影不離的那兩三個閨蜜,也一副討伐我的備戰(zhàn)模樣。
“這幾個女的頭腦不好是吧?”看著迎面走過來的她們,章鷗翻了一記白眼。
“你翻什么鳥眼睛?”對方閨蜜團里的一員“猛將”爆出粗口,她沖著章鷗伸出她右手的食指,狠狠指責。
這個女生在學校也非常有名,她叫閻丹,自稱“閻羅王”。她的有名無關外貌,純粹出于她赫赫有名的痞氣。哪個青春校園劇里沒個把女痞子?她就是真實的存在。
火爆脾氣可見一斑。
“就是翻你怎么講?”章鷗也不不甘示弱的回擊。
“閻羅王”頓時來勁了。她仿佛打足了氨氣,就在等著一個機會,一個釋放臭氣的爆破機會。
她往我們這邊直上,呼之欲出般的怒視著章鷗,“你再翻,再翻?!”她的同伴及時拉住了藏獒般的她。
章鷗也想上前,我一把拽住她,用眼神制止她,“不要跟瘋狗一般見識,我們走。”
我和王薇婭硬生生的把章鷗拖走。
朱婷冷眼看我,我冷眼回擊。
這個團伙真有意思,明明“恨”的人是我,卻可能因為礙于我有蒲一程的庇護,所以并不敢直接朝我發(fā)難,她們今天居然挑中了章鷗。
赤裸裸的宣戰(zhàn)。
“你剛才拉住我干嘛?我就不相信還干不過她?!”章鷗還在氣頭上。
“算了,不要跟她們一般見識?!蔽野参康?。
“她們擺明了就是為了你跟‘蒲公英’的事?!闭满t義憤填膺。
“我知道,委屈你了?!蔽疑钌顑染芜B累了章鷗。
“也不是委不委屈我的事,‘蒲公英’他怎么回事???就是他挑起來的,他應該主動出頭去解決這個事。當什么縮頭烏龜???!”章鷗氣的連蒲一程一塊罵。
“可能他還不曉得呢?”王薇婭推測。
“怎么可能不曉得?全校都曉得他不曉得?我看他故意裝作不知道吧?被朱婷追求可能心里正享受呢?!闭满t言語尖刻的挖苦蒲一程。
我知道她剛才受辱,需要發(fā)泄。
“你今天放學跟他一起走的時候跟他說一下,自己的屁股自己擦,不要殃及無辜!”章鷗眼睛里的火星子蹭蹭的往外直冒。